第20章 元信村

2024-11-16 13:46:53 作者: 沉睡蘑菇頭
  20.

  從煉獄的炎柱院子到元信村的路上,倒有不少的吃食鋪子。

  大約因為靠近炎柱的轄區,這一帶鬼怪都要少上一些。治安一好,人們便敢於出來活動了。

  煉獄和七惠走了半晌,在一家蕎麥麵店跟前落了腳。正值午飯時分,周圍其他小店都有食客的談笑聲傳出,唯獨這家店冷冷清清。

  七惠眨了眨眼:「您不怕這店是因為東西不好吃才如此冷清嗎,煉獄先生?」

  煉獄搖頭,並不多說,撩開門帘便跨入了店內。

  「打擾了,三川先生?」男人踏進店裡,環視一周,「今天不營業嗎?」

  門外沒有掛上休息的木牌,按理說應該是有人在的。

  但店裡一點食物的氣味也沒有。即便沒有客人來,店主總要吃飯的吧?

  店裡的桌椅很少,更多的座位圍在料理台周圍,但每套桌椅都擦得很乾淨。這不像是無心營業的樣子。

  左後側的藍棕色布簾被撩開,裡頭走出來兩個人。一大一小,看情形應該是母子。

  「歡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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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婦人臉色蠟黃,眉目疏浮,手指壓在吧檯邊的木緣上一陣發抖。

  「三川太太。」煉獄像是什麼也沒察覺一般,聲音洪亮地問好,「好久不見。您先生呢?」

  「您好、您好。」婦人無神的眼珠微微一凝,像是終於認出了煉獄的模樣,「煉獄先生……我先生他、他——」

  「父親下地去了。」婦人身側的小孩答道,「他說要給我挖紅薯來吃。」

  婦人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拼命點頭。

  煉獄笑了笑,沒順著這個話題繼續說,只讓店家上兩份蕎麥麵。

  「很好吃的哦。」他轉頭看著七惠,一雙凌厲的鳳眼笑意盎然,「吃飽了飯再上路,這可是我的工作準則。」

  「您這準則聽上去很不吉利。」七惠淡淡道,「容我謝謝您的好意。」

  饒是如此,她也在煉獄身邊坐了下來。

  一坐下來,男人身上濃重的熱意就更加明顯了。七惠覺得奇怪,又怕是自己的錯覺,沒有出聲詢問。

  正當她坐得有些尷尬時,剛才的小孩從後廚慢慢踱步出來。

  他個頭不高,看著大約七八歲的樣子。身量瘦長,但並不是營養不良的樣子。頭髮烏黑油亮,有些凌亂地搭在肩上。

  時值夏日,那一頭半長發將脖頸遮得嚴嚴實實。七惠光看也覺得熱,便招手叫他過來。

  「小朋友,熱不熱?」她翻了翻隊服的口袋,「要不要姐姐幫你把頭髮紮起來?」

  小孩緩慢地眨眼。他頭髮、眉毛均是純黑,偏偏兩扇眼睫是銀白色。

  「……好。謝謝姐姐。」

  原先無一郎也常要她幫忙扎頭髮。七惠熟能生巧,讓小孩背對自己站著,很快將那一頭黑髮綁在一處。

  煉獄在她身側投來視線,神色莫名。

  「小七的隊服有口袋嗎?」他將水杯放回桌上,「為什麼我的沒有?」

  「這是我和小忍、蜜璃她們一起縫的。方便吧?」

  少女說罷,獻寶似的把內襯那一側的兩個小口袋翻出來給煉獄看。正好在左邊胸口處,假如兩襟合攏,口袋便會貼在心臟的位置。

  男人視線往那處一掃,又針扎一樣地收回來。

  「也幫我縫一個,可以嗎?」

  這話剛好被女主人上菜的聲音掩住,煉獄看見七惠疑惑的眼神,沒有重複。

  蕎麥麵正適合夏天食用,清爽順滑。兩人埋頭吃個不停,半晌,才終於有閒心聊上兩句。

  「三川太太?」七惠微笑著套近乎,「請問家裡還有兩個孩子去哪裡啦?我原本還想給他們一人一顆糖的。」

  說著,分了一顆檸檬味的硬糖給一邊站著的小孩。

  孩子接過硬糖,盯著手心看了半天,仰頭對著天海七惠甜甜一笑。

  他五官生得好,臉頰雪白肉嫩,笑起來更是可愛。少女忍不住又給他兩塊糖,全是檸檬味。

  「家裡哪有別的孩子。」婦人乾瘦的臉上擠出一個笑,「只有浩志一個。」


  煉獄見狀,點了點料理台上的碗。

  兩大三小。在眼下吃頓飽飯就足夠的年代,不可能特意準備小菜。顯然是給五個人準備的。

  幾人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那婦人忽然渾身發起抖來,像是得了什麼急症一般,嘴裡喃喃地喊著兩個名字。

  「哥哥和妹妹、哥哥他們都被抓走了。」小孩走近過來,手裡的糖被他攥得緊緊,另一隻手捏住七惠的披風一角,「姐姐,你能找到他們嗎?」

  七惠和煉獄對視一眼,蹲下身去問他:「被誰抓走了?浩志有看見嗎?」

  小孩茫茫然搖頭,黑葡萄一樣的眼睛一下滑出兩道水意。

  「浩志沒有看見、浩志只見到妹妹被影子抓走——」他聲音漸大,到最後甚至有些刺耳,「哥哥救妹妹,也被抓走了——」

  那婦人一直安靜無言,聽到這裡,忽然扭頭過來。那股勁兒,讓人懷疑她要將頭擰掉。

  「會回來的。」她兩邊嘴角慢慢向上提,「會回來的。」

  *

  兩人從蕎麥麵店出來,又問了幾戶帶小孩的人家。

  「難怪剛才進村時,看見的村民都沒什麼驚惶之意。」煉獄手指按著刀鍔,輕聲道,「如果說被抓走的孩子還能回來,那自然是不必過多擔心。甚至有的家庭,只會覺得是孩子出去玩,自己迷了路。」

  「這是在降低人的防備心嗎?」七惠不解,「但假如是鬼怪作祟,又哪有這個必要?」

  煉獄點頭:「而且應該也不是每一個孩子都完好的回家了。剛才就有一戶人家,他們的孩子直到現在也沒有回來。」

  沒走兩步,一股甜膩的奶油香氣傳來。

  這香味在七惠看來並非上好的奶油,但有的時候人總會對劣質的高熱量產生興趣。

  煉獄看她眼睛放光,忍不住笑:「要不要去看看?我有些想吃甜食了。」

  七惠不疑有他,只覺得自己和煉獄先生想到一處去了,很高興,快快樂樂地朝著甜味的源頭小跑。

  元信村人口不少,生活又相對安穩,因而各類店鋪也算得上豐富。

  七惠停在一家泡芙店跟前,奶油的香味更加濃烈了。

  那顯然不是從牛乳、羊乳這類天然動物奶里提取出來的。櫥窗里的蛋糕外層雪白髮亮,圓滾滾的奶油花安靜地塌在面上。

  「想吃嗎?」煉獄摸了摸腰側的錢袋。

  七惠搖頭。

  「一整個蛋糕下去,肯定會很膩的。」她有些神秘,「而且煉獄先生沒發現嗎?這裡用的奶油,和我平時用的奶油並不一樣。」

  少女平時假如有空,或者嘴饞了,偶爾也會在後廚自己做一些點心。和果子洋果子都有。因為沒有技術和材料,所以基本都用的是自己打發的動物奶油。

  「據說這種新的奶油吃著更輕盈,但我還沒有嘗試過。」她說著,視線掃過店裡,「煉獄先生吃泡芙嗎?」

  煉獄為這個新名詞停頓半秒。

  「……吃。」

  一枚泡芙並不貴,形狀小巧,像一枚金黃的貝殼。外皮油軟,內餡輕淡,一咬下去,滿嘴都是奶油的清香。

  「買三隻的話,最後一隻可以半價哦。」老闆娘笑盈盈的,整潔的額發上也散發著奶油香氣。

  兩隻的話尚可以一人一隻,三隻就有些多了。

  煉獄和七惠正要拒絕,忽然聽見門口有人叫他們。

  「大哥哥,大姐姐——」

  那是個衣著簡樸的小女兒,個頭比剛才蕎麥麵店的男孩還要矮。

  「我剛剛聽到啦,第三隻泡芙可以半價的話,我能不能用半價找你們買呀?」她有些不好意思,兩頰羞紅,眼神卻乖乖地望過來,「我的零花錢只夠買半隻……」

  鬼殺隊的人個個被主公大人養得膘肥體壯,的確不能用隊裡的工資來衡量外面的物價。

  七惠便回頭買下了第三隻,出來遞給小姑娘。

  「謝謝大姐姐!」她轉頭,也對煉獄一笑,「也謝謝大哥哥!」

  兩人看著小姑娘一蹦一跳地跑遠,正要繼續走,那女孩又噠噠噠地跑了回來。

  「明天、明天這個時候我還可以來買嗎?我弟弟要明天才從學堂回來,我怕這一隻留到明天就壞了……」


  左右也要在元信村呆上幾天。七惠點點頭,那姑娘又是一通道謝,快樂地跑掉了。

  小小的身影很快消失,煉獄想了想,問:「要不要去學堂看看?」

  學堂是孩子最多的地方之一,七惠點頭:「回來以後,還可以再找那些孩子去而復返的家裡問一問。」

  元信村的學堂不大。可以說眼下這片土地上,無論哪裡都不會有很大的學堂。人們光是活下去就要拼盡全力,更別說汲取知識。

  「煉獄先生上過這樣的學校嗎?」

  男人略微偏頭,掃了身邊的少女一眼。

  「上過。」他聲音有些低,大概是太久沒開口說話的緣故,「小時候讀過一段時間吧?後來想要專心練習劍術,就沒有去了。」

  他家裡的事,七惠也略有耳聞。

  「辛苦了。」她停下腳步,面上表情寡淡,卻不如真正面無表情時那樣鋒芒畢露,「煉獄先生喜歡上學嗎?」

  「記不清了。現在回想小時候的事,只記得自己一直在練劍。」

  七惠抿抿嘴唇。心裡盤算假如煉獄從五歲開始日夜兼修地練習,那她這個從十二歲才開始真正修習劍道的憊懶之人,要怎麼才能趕得上對方的進度。

  「剛才那老師說,有幾個孩子是走丟過的。」煉獄加快幾步,留下一道柔白的背影,「我去問問看。」

  結論是趕不上。

  少女掐了掐掌心,心裡湧起一絲陌生的不甘心來。

  再這樣下去,可能一輩子也沒有辦法和其他人並肩戰鬥了。

  *

  學堂里線索很少。那些消失過又回來的孩子大多是孤兒,或者親緣關係疏淡,連具體的時間點也無法提供。

  煉獄便又和七惠兩人沿著街道盤查之前問過的人家。那些人見是煉獄來問,兩人又都穿著鬼殺隊的制服,幾乎都是言無不盡。

  「隔壁那孩子大概是半月前不見的。」男人抖了抖煙,斜倚在門口,頭頂的髮髻幾乎要碰到門框。

  「他家裡沒個大人,父母都在外面鎮上做工,平時托我們這些鄰居幫忙照看。」

  七惠在本子上畫了兩筆,抬頭:「那他大約是什麼時候回來的?您知道嗎?」

  「大概就兩三天前吧?我們其實也不會時時刻刻去隔壁看,可能他回來的還要更早,只是平時沒遇上。」男人嘆了口氣,「你說,那兩個在外面賺錢賺再多,又有什麼用呢?」

  「到時候孩子不見了,恐怕手裡有錢,也沒心思花的。」

  七惠心說未必,那是你不知道世界上還有其他的父母。

  「好的,謝謝您。」她微鞠一躬。

  「不用不用!」男人有些驚慌起來,連連擺手,「多虧了你們,我們這兒才能安安生生過日子,要是能早些把事情查清楚,對我們也好。是我們該說謝謝的。」

  他說著,咬咬牙,面上浮起一絲憂慮:「要是能早些把我的孩子找到……」

  七惠唔了一聲,被煉獄拉進院子裡。

  今晚他們便借住在男人家裡。因為房間不多,只好兩人擠在一起。

  好在有過經驗,已經不像第一次那麼手足無措。七惠還沒來得及往地鋪上躺,就已經被煉獄搶了先。

  「……煉獄先生。」她有些頭疼,「說好了是我睡地上。」

  男人躺在被窩裡,一雙明亮鳳眼眨了眨:「可是明天還要拜託七惠做飯呀。這樣還要讓你睡地上,我心裡很過意不去。」

  而且恐怕會被悲鳴嶼追殺二十里。

  爭不過他。七惠撇撇嘴,坐上了軟床。

  「這家倒是條件不錯。」她按了按床墊,「現在能睡得起床的人家也不多。」

  煉獄應了一聲,視線落在七惠裸露的腳踝上。

  少女骨架不算小,但很瘦削,因此腳踝看上去也只是薄薄一片,叫人想像一手握上去的感覺。

  「而且男主人很愛他的孩子。」七惠將綁得高高的馬尾散開,又想起白天的蕎麥麵店。

  「說起來,那家蕎麥麵店的男主人好像不在……」

  她說了半天,沒見男人應聲,忍不住兩聲撐在床沿,探頭去叫:「煉獄先生?——煉獄先生?」

  像被火苗燎了一剎,煉獄將視線挪回七惠的臉上。

  月光從床側的窗口散落下來,沿著少女的肩頭溫柔地勾勒出一道銀邊。

  「——我在聽。」他啞聲道,「一直在。」

  (本章完)

  作者說:煉獄:可可愛愛,想要口袋

  小七:我看你想要一個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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