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處熱帶海洋性氣候帶, 這裡只有夏季與冬季兩個季節。
國內還是初夏時分，天氣半熱不熱，這裡的陽光就明媚得像給整座海島開啟了盛夏濾鏡。
雖陽光普照, 摻了海汽的風卻不顯燥熱，溫煦的風吹拂著蘇詩亦的裙擺，她拎著人字拖，赤腳踩在沙灘上走，愜意地閉上眼睛。
反正段初雨就在她幾步之遙的位置。
反正段初雨應該會替她看著路, 不會讓她摔倒，不會讓她撞到別人。
……吧？
應該會吧？
蘇詩亦心裡這麼猜著，試著不預先約定, 將自己「交」給段初雨。
她心情很好, 想這麼鬧一回。
於是，剛走出幾步遠，她感覺自己的手臂被猛地一拉，嚇得她忙睜開眼。
面前無人，只是腳前有一把躺椅而已。
「幸好。」段初雨略一鬆氣, 湊上來看蘇詩亦，見她胳膊被自己拽得發紅，顧不得別的, 忙上手輕揉, 「你剛才閉著眼睛走路？」
蘇詩亦點頭, 「嗯，還好有你幫我看路。」
「這哪算還好？我剛才沒盯著，差點讓你撞到。是我不好, 接下來我會注意。」
「這怎麼又算你不好了？我又沒提前打招呼！不過……」蘇詩亦好奇, 「你剛才沒盯著我, 你在看什麼？」
段初雨一怔，本能往剛才看到的那幾個男人方向看去。
那幾個發色各異的男人與這邊段初雨對上視線，忙加快腳步走遠。
也沒看什麼。
就是「看」了看那幾個看著不該看的人看的人而已。
蘇詩亦往段初雨目視的方向探了探，沒發現什麼特別情況，就沒在意，「那我繼續啦？」
「還閉眼嗎？」
「想閉眼。」
「好。」段初雨與她並肩，「這回我和你並排，保證幫你看好路。」
就這麼一個甚至沒有規則的小遊戲，大總裁居然信誓旦旦地保證起來。
這點雞毛蒜皮大的小事也被放在心上，僅僅只是因為與自己有關。
這種重視令蘇詩亦感到熨貼，她信任地點頭。
於是，無聊的小遊戲，繼續在海灘邊上演。
海浪時不時舔舐蘇詩亦的腳尖，沙灘是溫熱的，海水是冰涼的，複合的體感新奇又舒適。
這回，蘇詩亦閉眼走得比先前那段更遠一點。
更遠了一點。
但不多。
段初雨確實好好幫她看著路，路上沒有別的障礙……
奈何段初雨本人成為了障礙。
不知怎麼走的，蘇詩亦突然感覺腳邊並行的人行動軌跡偏移，腳趾與腳跟相絆，讓她險些失衡。
好在段初雨察覺到異常，反應很快，一手托著她手肘，一手攬著腰，很快把人攙進懷裡。
軟而熱的兩具身體緊依偎在一起。
觸感難免令人心猿意馬。
不由得讓人懷疑，這是否正是段初雨的目的。
這樣的念頭產生，蘇詩亦便也這麼表現了出來。
「你不老實」這樣的眼神投出去，蘇詩亦任人抱著，揚了揚眉，示意要一個說法。
對上她的揶揄，段初雨把人扶正，鬆手，正經辯解：「我不是故意的。」
「那是怎麼了？」蘇詩亦手指在下巴上打著節拍，表情帶著點無辜的幼，「你似乎從剛才起就不太對勁。」
「……」段初雨坦白，「我確實不對勁。」
「發生什麼事了？」
「嗯，因為……有人在看你。」
說出這句話後，段初雨的臉稍往背光處側了側。
像是意欲掩飾表情，又矛盾地強迫自己面對。
蘇詩亦恍惚明白，往周邊看了幾眼。
兩個皮相骨相都罕見的美人並行，又都穿了熱辣的泳裝，吸引來視線，再正常不過。
但此時，像是被段初雨的眼神殺嚇唬到，蘇詩亦目光所及之處，全是匆匆與她避開視線的路人。
啊？
原來小段總，這么小氣啊？
不但小氣，還孩子氣呢，就這麼威脅了一路，跟護食似的。
蘇詩亦覺得好笑，無奈努了下嘴唇：
「可是那些人也看你啊？」
「我看過去，那些人就不敢看了。」
「你要是介意我們被看，怎麼一開始不說？我們可以不穿泳衣來。」
「……」
段初雨沉默一瞬。
蘇詩亦明白，看來這件事，對這個人來說，既重要，且複雜。
許久，段初雨理清思路，緩緩道：「因為，你有衣著的自由，我不想因為我個人的喜好，干涉你的選擇。」
「嗯。」
「自信展現身體的美，與你同行的我既能欣賞，也為你驕傲，但是……」
段初雨一頓。
蘇詩亦主動牽住她的手，鼓勵她把話說完。
段初雨這才把自己難堪的心思和盤托出——
「但是，真有人看你的身體，我又很不爽。」
因為占有欲。
因為一種名不正言不順的占有欲。
所以段初雨本來想藏好這種陰暗的情緒。
但，沒藏住。
嫉恨與愛意一樣不講道理，舉手投足、眼波流轉，都會溢出來。
段初雨矛盾的心事呈現在表情上，呈現出不屬於領導者的、罕有的年下感，似乎在等蘇詩亦教訓自己。
可看她表情摻了點委屈，蘇詩亦哪捨得為難她，只溫柔問：
「你為什麼怕我被別人看到？」
「我無意把你當作我的私有物……」
「別急。」蘇詩亦打斷段初雨張皇的解釋，於海風中溫柔引導，「我只是在問你的心情。你為什麼怕我被別人看到？你會產生危機感嗎？」
「……」段初雨屏著一口氣，許久才虛虛回答，「是。」
畢竟鎖住身邊人的，不過是一紙尚未兌現的婚約罷了。
她甚至沒有底氣純粹靠它留住身邊人的心。
「怎麼這麼沒自信呀？你又不是搶不過別人。」蘇詩亦心疼地問。
「那可不一定。」
「這是什麼話！」
蘇詩亦語氣稍重。
段初雨沒回應。
海風吹著浪，沙沙經過面對面站立的二人腳前的空隙。
「我明白了。」蘇詩亦突然說。
「嗯？」
段初雨正要問對方明白了什麼，就見對方表情依舊輕鬆愉快，毫無負擔感地說：
「導遊在那邊吧？我讓她幫我買件罩衫，防曬服也行。總之，把我遮起來就可以了吧！」
「不……」段初雨一愣。
蘇詩亦在自己身上比劃，「一般來說，上身好遮。那腿呢？要遮嗎？」
蘇詩亦彎腰拍著膝蓋，仰頭看著段初雨，眼神很乖。
但這樣乖的眼神，卻讓段初雨心一揪。
不太舒服。
蘇詩亦不該是這樣的，但卻為了她，變成這樣了。
這樣好像很好，又好像不好，段初雨胸口悶悶的，一時不明所以。
「你不用為我做到這種程度。」段初雨只說。
蘇詩亦卻笑著直起腰，「可是，我穿泳衣，是為了和你開心地玩。如果你不開心，我不穿也無所謂呀！」
「但是……」
「不要有負擔，初雨。」蘇詩亦拉住她的手晃啊晃，「是你說的，這是我們的蜜月。我在適應我們的新身份，我在享受我們的新身份。你主動為了我忍耐，我也願意為你妥協，這樣不好嗎？」
蘇詩亦目光真誠，驅散了段初雨心頭忽然而至的大片烏雲。
「好……」段初雨艱難道謝，「謝謝你。」
「不客氣哦！」
蘇詩亦笑著回應，隨後按照方才所說，和導遊交涉，轉眼上身就套了件嚴嚴實實的衝鋒衣款防曬服。
拉鏈老老實實拉到頂上，卡在下巴邊，衣服尾巴剛好蓋住臀線，就剩兩條又直又長的腿露出來。
比起剛才性感的美艷，這種欲蓋彌彰的遮掩，反倒增添了點純欲感。
雖說蘇詩亦剛才那番話，儘可能說得周全，儘可能不給段初雨留下心理負擔。
但段初雨總覺得隱約不對。
就一點點，若即若離的，像心谷上的一道霧。
直到手中被蘇詩亦塞了瓶防曬，她注意力才被轉移。
「導遊小姐說，既然防曬，就要徹底。她給我這個，我才想起出門前忘了給身上塗。」
「啊。」段初雨倒是記得塗了，不知道對方為什麼給自己塞防曬，愣了一下。
「所以，」蘇詩亦卻用手指揉開段初雨眉間那點淡淡的褶皺，說，「作為妥協的補償，這防曬，就罰你幫我塗吧！」
罰。
段初雨被逗得輕笑。
哪有人把獎勵當懲罰的。
不過，蘇詩亦又拯救了她。
在她自己都沒理清楚自己的心情時，蘇詩亦主動提出讓她「彌補」，一點讓她自責的漏洞都不留下。
就這樣再一次救了她。
從無限內耗的愧疚感里。
「初——雨——」
段初雨被蘇詩亦的呼聲喚回注意，抬頭，看去。
只見蘇詩亦已經找了綁在兩棵棕櫚樹間的吊床，躺在上面，伸長手臂招呼她。
連示意的姿勢都要盡力元氣，一點點細節都在拯救她的不開心。
段初雨心軟得要淌水。
她攥著那瓶防曬，小跑著奔過去。
躺在吊床上的人，身體會隨著床面一起晃動。
為了不給段初雨的「施工」增加難度，蘇詩亦主動維持起平衡。
於是，身體的肌肉微微繃緊。
段初雨將防曬乳倒在掌心，抹上去，暈開，入手的便是緊實的觸感。
隨著她將乳液推開，蘇詩亦的腿肌會因繃緊和被觸碰的雙重感受，而微微顫抖。
讓段初雨忍不住放輕手上的力道。
可她一輕，那邊蘇詩亦又會催：
「用力點。癢。」
段初雨聽話，稍稍用力。
於是揉過的肌膚，又不堪受力，紅了一片。
和剛才被段初雨拽紅的手臂皮膚，遙相呼應。
蘇詩亦是不癢了，癢卻蔓延到段初雨心裡。
撓不到。
不會死，卻很要命。
怎麼會有蘇詩亦這樣的人？
把她的情緒拿捏得到位，把她的愛意勾引到亟待發泄……
可又有一幅一碰就紅的身子，讓她憐惜。
想愛，都不敢用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