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料之外的展開，令段初雨沉默了很久。
對面是誰？
總不可能是蘇詩亦突然變成小孩了吧？
段初雨正想通過詢問，多獲得一些信息，就聽見對面那個奶聲奶氣的小女孩又開口說話：
「姐姐你聲音真好聽。」
小孩本就無害的聲音說著甜軟的誇獎，更令人愉快。
就連習慣了硬撐鐵石心腸的段初雨，冷不丁被這麼一夸，語氣都不自覺柔軟。
「小，咳，」段初雨還不習慣如此溫柔，清嗓子適應一下，才繼續說，「小妹妹，你怎麼拿著蘇詩亦的手機？」
「四十一？」小孩有點大舌頭，說話笨笨的，「什麼四十一？」
「蘇，」段初雨事後一定會為此刻自己的耐心驚訝，「s-u，蘇。」
本書首發①⓪①ⓚⓐⓝ.ⓒⓞⓜ,提供給你無錯章節，無亂序章節的閱讀體驗
「蘇？啊！蘇老師！」小孩聽懂了，「我喜歡蘇老師！」
蘇老師。
熟悉又陌生的稱呼，令段初雨微微出神。
但也恰好是這個稱呼，給段初雨補足了信息，讓她猜到了蘇詩亦或許在做什麼。
「蘇老師現在在哪裡？」段初雨又問。
「我喜歡蘇老師，姐姐你喜歡蘇老師嗎？」
握手機的指頭用力攥緊。
因過分用力一時顯得發白。
結果小孩的問題只是聽者有心，人家自己又和自己聊起來了：
「我也喜歡姐姐，因為姐姐聲音好聽。
青蛙的聲音也很好聽。
呱呱呱。
綠色的！小蒼蠅！」
段初雨：「？」
小孩自言自語嗨了片刻，旁邊才有一個柔柔的、熟悉的女聲傳來——
「瓜瓜，在跟誰說話呀？……瓜瓜拿著的是老師的手機嗎？……瓜瓜可以拿著手機，但可以給老師看一眼嗎？」
隔著距離，收音不是很好，但段初雨還是瞬間識別出來，那是蘇詩亦的聲音。
聽筒對面傳來細微的動靜，像是蘇詩亦湊近，像是小孩稍微挪遠手機。
段初雨莫名緊張起來。
明知對方只會看到手機屏幕上顯示的姓名，但段初雨卻產生一種錯覺。
仿佛蘇詩亦會透過手機屏幕，看到段初雨本人。
「噗嗤。」
遙遙傳來蘇詩亦的輕笑。
應當是看到了通話對象的名字。
聽得段初雨耳朵熱起來。
「瓜瓜是個思維逸散的小孩，想法很多很快，話也會密一點。如果強制阻止她的行為，可能會讓她產生不好的反應。她現在不想放下手機，辛苦你陪她多說會兒話。」
蘇詩亦突然說了很長一番話。
雖然因距離音量很小，但說話的人口齒清晰，信息還是一字不落傳進段初雨耳中。
這番邏輯完整的話必然不是對那個特別的小孩說的，未被呼喚名字，段初雨還是意會，對方是跟自己說的。
段初雨當然樂在其中。
本來就找不到給蘇詩亦打電話的理由，現在上天賜給她一個，何樂而不為？
「姐姐，你為什麼不說話。」瓜瓜催促。
「哦，哦。」段初雨忙回應，「嗯，我在。」
但她不太會和小孩打交道，甚至她作為孩童時就未被細心呵護過，想從過往經歷中偷取些經驗，都只是有心無力。
幸好瓜瓜自己就能和自己聊得很嗨，段初雨只要偶爾說話，顯示存在感，便已足夠。
只是這樣，小孩滿足了，段初雨卻有點不滿足。
畢竟她聽不見蘇詩亦的聲音。
也不知是何方神明聽見了她的心聲，她正斟酌著如何「騙」蘇詩亦開口，對面就已經主動說話了：
「對了，不能任由瓜瓜思維隨意奔逸，所以我們會訓練瓜瓜對話時的專注力。你可以多問她問題，並引導她回答。或者說些長句子，讓她跟著模仿你說話。」
前者對小孩是個訓練，對段初雨也算是個挑戰。
幸好後者，段初雨還有借題發揮的空間。
於是，段初雨主動跟小孩說：「瓜瓜，可以跟著我一起說嗎？」
大概是「作業」又開始了，小孩有點牴觸情緒，但蘇詩亦在旁哄了會兒，孩子還是乖乖配合，「好。」
段初雨舔了舔乾澀的嘴唇，深呼吸一輪，才說：「瓜瓜，你看著旁邊的蘇老師，對她說，『你生氣了嗎？』」
沒想到還是情景演繹，瓜瓜瞬間有了興趣，聲音提起來，問：「你生氣了嗎？」
對面安靜了一會兒。
不知是蘇詩亦沉默，還是對小孩輕聲說話，未被聽筒捕捉。
很快，小孩興高采烈轉回手機這裡，傳達：「為什麼要生氣？」
段初雨一時沒說話，低著頭，調整著呼吸。
直到嘴角微微發酸，她才意識到，自己居然在笑。
這樣的對話，很奇妙，也很微妙。
大人間不可言說的拉扯，通過小孩奶聲奶氣的傳話，顯出點欲蓋彌彰的曖昧。
「瓜瓜，你問她。『什麼時候回家？』」
瓜瓜回過來，「在忙春季展，要和小朋友一起生活。」
「那你問她。『為什麼不發消息？』」
「你不是也沒發消息？」
兩邊一起沉默了會兒。
小孩大概是等得無聊，加上練習已經完成了幾個回合，耐心有限，就想跑。
蘇詩亦誇了孩子幾句，給孩子誇得高興了，又屁顛屁顛湊回手機邊，跟段初雨說話。
許久，段初雨蓄滿了勇氣，再度開口：「問她。『今天可以接她下班嗎？』」
「可是蘇老師沒有下班。蘇老師要一直和我們一起。」這題瓜瓜會，瓜瓜直接回答。
「那，就問她，能不能一起吃個晚飯。」
瓜瓜回：「可以哦！」
「再問問她，如果我帶了點浮誇的禮物，她會不會介意？」
「糊……卡……」瓜瓜卡殼，哇一聲喊起來，「太難啦！瓜瓜不說啦！」
瓜瓜只是一個小朋友，犯了錯，應該被院長懲罰……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被兩個彆扭的大人當傳聲筒玩！
大概也是覺得為難了小朋友，蘇詩亦安撫起小孩的情緒。
小孩也是徹底對手機和段初雨都沒了興趣，物歸原主後，啪嗒啪嗒跑遠了。
「餵？」
清甜的聲線驟然拉近，是蘇詩亦貼近了手機。
聲音令段初雨的耳根都酥麻了片刻。
分明也不是第一次對話，但段初雨突然緊張得不知該如何繼續。
「小段總？」
「嗯。」
「所以，你最後說了什麼？」
「我說，我如果帶了浮誇的禮物去見你，你會不會介意？」
「……」蘇詩亦一頓，柔聲問，「多浮誇呀？要坐著直升機來見我嗎？」
隔著通訊線，段初雨都能想像對方說這話時，面帶笑意的模樣。
就跟哄小孩似的。
溫柔得不像話。
「如果，」段初雨一磕巴，「如果你想的話，也不是不行……」
「噗。別吧，那也太浮誇了。」
「嗯。那就，沒有直升機。」
「禮物，只要不是直升機那麼浮誇，我都不介意。」
「好，好。」
「一會兒見。」
「嗯。一會兒見。」
通話結束。
段初雨放下手機。
開始照常工作。
傍晚時分，Cathy帶著工作報表走進辦公室，正習以為常地要匯報時，卻見段初雨騰一下起身，穿上風衣外套，似乎準備離開。
餘光瞥見Cathy，段初雨頭也沒抬，「材料放桌上吧，我明天上班來看。」
「小段總這是要出外勤？」Cathy照做，補問。
「？」段初雨抬眼看Cathy，一臉莫名，「什麼話？現在不是快到點了，你不下班嗎？」
Cathy：「……」
某總助很想反問，您自己聽聽您自己說的什麼話？
前幾天瘋狂加班成常態的到底是誰？總不可能是日常追求按時下班的我自己吧！
*
收到小段總發來「到門口了」的信息時，蘇詩亦正在和幼師同事一起在廚房裡熬粥。
幼師也是第一次與這種感統失衡的孩子們相處，適應過程不算順利，好在蘇詩亦經驗豐富，人也耐心，引導幫助她好幾次，兩人的關係就熟絡起來。
更何況蘇詩亦還是個漂亮得不行的女人。
哪怕為了孩子們，她來這裡不化妝，扎高馬尾，只著素色工作服，也和同事們氣質差異大得像兩種畫風。
幼師本就因蘇詩亦的友善心生親近感，又因其美貌和神秘，更添了幾分好奇。
得知蘇詩亦要暫時離開園區，到門口見某個人，幼師心癢得直跺腳，作蒼蠅搓手狀，求蘇詩亦讓自己跟著，遠遠看一眼。
蘇詩亦磨不過她，只好同意。
行至戶外，蘇詩亦與段初雨匯合。
雖不算久別，但也算重逢，二人真正見到彼此時，都因對方感到了驚喜。
段初雨的眼眸因蘇詩亦明亮。
感統訓練中，為了避免孩子們走神或被刺激，「教師」的工作服統一為淡淡的鵝黃色，沒有一點花紋或圖案。
也恰是這柔軟的顏色，使蘇詩亦的美比起平日的凌厲，更多了幾分柔和的家居感。
這與蘇詩亦平日大開大合的明艷的美不同，是截然相反的風味。
若說平日的蘇詩亦美得誰也無法侵染，那此時的她在段初雨眼中，則嬌俏得令人想將她私藏。
而在蘇詩亦眼中，段初雨則美麗得一如既往。
似是慵懶地斜倚在張揚鎏金色瑪莎拉蒂車身上，見到她出來，段初雨才抱著花直起身來。
手中那捧花賣相極佳，極為濃烈的紅，大片大片地燃燒般，像是懷抱著千百朵玫瑰。
等到湊近，才發現，那都是紅色的三色堇。朵朵無暇，片片燦爛。
花語是熾熱的想念。
蘇詩亦走近，那捧花便被塞進她懷裡。
花的紅顏色瞬間染上美人的面龐。
襯得一方更嬌，也襯得一方更艷。
豪車，兩名極致的美人，巨大的紅色花束。
在呈灰色的街景里，這樣的畫面賞心悅目得過分顯眼，吸引了不少路人為之駐足。
不僅是路人為止驚艷，連在遠處「看一眼」的幼師，都忍不住掏手機捕捉下二人的背影，共享給閨蜜：
「我好像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我要怒寫百萬字同人文了！
我還在想呢，這麼完美的姐姐，哪有人配得上她？是我眼界低了。
果然神仙就是要跟神仙談戀愛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