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力的水柱在浴池蓄出水面,濺起的水花帶著冰涼的溫度,攀至兩名女子的小腿上。
小腿的皮膚因水滴泛著冷,身體的溫度卻又因彼此的摩挲透著熱,緊貼的雙唇由靜止到不住抿動,二人的吮吻變得順其自然。
蘇詩亦被吻得意識昏沉。
後背抵著貼了瓷磚的牆,身前是一堵柔軟的牆。
她被夾在其中,身體仿佛不再屬於自己。
被捏著的手腕試圖掙了掙,不知是她脫力還是對方太動情,竟絲毫沒有動搖段初雨的攻勢。
蘇詩亦下意識後退,膝蓋一軟,加之池底濕滑,她腳底一歪,撲騰坐進浴池裡。
至少暫時逃離了那個吻。
也算是因禍得福。
蘇詩亦貪婪地深呼吸著空氣,眼前卻再次被陰影籠罩。
竟是段初雨不依不饒,傾身又壓了過來。
蘇詩亦被壓制按在池水間。
水面堪堪沒上她的後頸,掙動間濺起的水刮在她耳郭上,像是冰涼的唇齒在啃咬她的耳朵。
蘇詩亦此時感官敏銳得不像話,瑟縮著身體,卻退無可退。
段初雨已經再次捏著她的手腕,將她的手控制在雙耳邊,跨坐在她的腰上。
漆黑的髮絲垂落,猶如瀑布,鋪天蓋地遮蔽了蘇詩亦的視線,讓她封閉的視線只能鎖定段初雨,讓她侷促的呼吸只能嗅到段初雨的氣味。
「小、小段總……」蘇詩亦張皇出聲。
她難得對自己的聲線感到陌生,顫抖的、恐懼的,竟隱約又帶著期待的。
「蘇詩亦。」
段初雨居高臨下看著她,首次連名帶姓呼喚她的名字,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壓。
眼神卻帶著隱含悽苦的悲憫與哀傷。
讓蘇詩亦本想討饒的心狠狠一顫。
一時間再也說不出拒絕的話。
「你故意釣我,一直都這樣。」段初雨咬牙說著,像是指控。
「我……」
「我早警告過你,我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你為什麼不怕?」
「……」
「不怕也好。」段初雨嘆一口氣,「罰一次就知道怕了。」
於是,不待蘇詩亦再度開口。
一個吻再度壓了上來。
比先前更深的,唇舌交纏的。
蘇詩亦在這個吻中丟盔棄甲,身心都徹底淪陷,控制權丟失於九霄雲外。
又或者,控制權只是被轉交到了段初雨手中。
不知過了多久,大概是適應了這個深吻,蘇詩亦的身體有了知覺。
她發覺自己的手臂主動勾上了段初雨的肩膀,她發現自己的唇舌在主動迎合,腰肢失控般戰慄。
覆著身體的浴巾鬆動,蘇詩亦只覺體溫更涼。
這回的涼不是被水打濕,而是冷空氣直接侵襲皮膚的,直接的涼。
是浴巾掉了嗎?
蘇詩亦迷迷糊糊想。
結果還是段初雨先反應過來,嘴唇分開的間隙,往下瞥了一眼。
然後僵住了。
不僅是回神的蘇詩亦一時怔住,不知看到了什麼的段初雨也渾身僵直。
像是中了蠱一般。
蘇詩亦眼看著段初雨臉色充血似的漲得通紅,幾乎靠意志將自己從她身上強行撕下來,然後揪緊吸飽了水的沉甸甸的睡袍,奪門而出,落荒而逃。
留下蘇詩亦躺在浴池中,劫後餘生地大喘著氣。
浴室里那點莫須有的熱散去。
真實的涼意驅動人腦理智回歸正常。
蘇詩亦機械地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身體,才後知後覺將鬆散的浴巾拉起來,蓋住了自己的胸口。
隨後,她蜷起身體,窩在冰冰涼的水中,捂住熱騰騰的雙頰。
好丟臉。
都二十八歲的大姐姐了,居然被比自己小五歲的妹妹親得如此狼狽。
這算不算是玩翻車了?
分明是被肢體冒犯,蘇詩亦竟在自己混亂的思緒中,找不出一絲對段初雨的指責與怒意。
甚至在大片隱晦不明的想法中,她還找到了一點點慶幸——
時至今日仍對白月光心心念念的段初雨,居然能對蘇詩亦如此動情。
這算不算是從白月光的執念里,短暫地救了段初雨片刻?
*
故障的浴池,後來還是被聞訊趕來的蘭姐收拾利索。
原來,在蘇詩亦搬進來之前,這樓層除了定期做衛生的家政,幾乎無人來訪,自然也就沒人發現這種生活設施的「小小」bug。
夜深,也怕影響兩個主人休息,蘭姐建議蘇詩亦先用客房的洗浴設施將就一晚,次日一早就會差人搶修。
蘇詩亦不矯情,自然答應了。
不過,或許是先前的意外太驚心動魄,蘇詩亦絲毫沒有困意。
大腦活泛地跳躍著,失眠時從不會強求自己入睡,蘇詩亦乾脆又浸在畫室里,度過了整整一晚。
這一晚,她畫了不少作品。
有的只是純粹宣洩情緒,大片潑漆的色塊邊緣銳利,彰顯創作者難以平靜的心緒。
有的則是婉轉纏綿的線條,濃情蜜意般勾連的兩組色彩,時而組成一些令人臉紅心跳的圖形。
在這些抽象的畫作中,只有一幅圖的形象最為明顯。
從構圖與陰影判斷,那是創作者的仰視視角。
被侵略般壓制的視角,可見畫面中女人垂墜的衣領。
鎖骨附近的大片冷白皮膚泛著令人浮想聯翩的紅,不知是水珠還是汗珠的水漬閃著光。
可以看出,鎖骨的主人很動情。
被繪畫下來的人,大抵性感得要命。
可用著最溫柔、極富愛意的筆觸與色彩,其實,畫下這一幕的創作者,很難不說沒有動心。
蘇詩亦看著那泛紅的鎖骨,她想:
又多了一幅。
這世間又多了一幅僅由蘇詩亦私藏的、不為人知的作品。
*
第二天,段初雨是一個人吃的早餐。
因為蘇詩亦很早就離開家裡,只和蘭姐說了聲去工作,就沒了蹤跡。
別說與段初雨有言語溝通,連文字交流的標點符號都沒有。
對此,段初雨有以下六點想說:
「……」
低氣壓持續到段初雨來到公司,連Cathy剛進辦公室,都敏感地察覺到領導心情不好。
聽完匯報,快速地給出了指導意見,段初雨抬眸,見站在自己身前的Cathy還一臉八卦,無奈地嘆了口氣。
「段總,和夫人吵架啦?」工作事項都討論完畢,Cathy趁這空檔,按捺不住問出口。
段初雨故作嚴肅,「工作場合,特助小姐請專業一點。」
「也不知是誰的領導更不專業,先把小脾氣帶到工作場合。」
「……」
「是誰的領導呢?」Cathy手指點著下巴,表情浮誇,「該不會是我的領導吧?」
段初雨扶額,指腹揉了揉穴道,疲憊道:「很明顯嗎?」
「雖然在其他員工看來,小段總每天都冷著臉。」Cathy卻明白,「但朝夕相處的特助小姐我啊,要是連這點察言觀色的功底都沒有,那可就真不專業了。」
段初雨將手擺在桌面,指尖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節奏,發出凌亂的聲響。
像極了當事人複雜的心情。
半晌,大概是下定決心,段初雨這才開口:「是這樣的,我有一個朋友……」
「經典無中生友。」Cathy嘟囔。
「嗯?」
「小段總……的那位朋友,怎麼了?」
「咳咳。」段初雨沒意會那些網絡梗,還表情正經,煞有介事地繼續陳述,「我有個朋友遇到了煩心事,我正在幫她斟酌。」
「嗯嗯。」
「她第一次和人接吻,但對方緊接著就人間蒸發,再無聯繫。會是什麼原因?」
「什麼?!」Cathy大驚失色,「你們居然才到接吻的步驟?!」
「嗯?」
Cathy正色,「哦,沒想到小段總居然還有這麼純情的朋友。所以初吻後就玩消失,會不會是因為,小段總……的這位朋友,吻技不是很好?」
段初雨眼眸震顫。
她低頭,若有所思,回憶起昨夜的點點細節。
吻技,差嗎?
不應該啊。
雖說當時的蘇詩亦身體顫抖瑟縮,夾緊了膝蓋……
但無意間迎合的嘴唇,急喘間溢出的低吟,以及紅著臉也難掩的愉悅表情,至少都證明,蘇詩亦那時,也是享受的。
至少那些反應,都很勾段初雨自己。
想到這裡,段初雨猛然警覺:
難道,是自己上鉤後的濾鏡,腦補出蘇詩亦有那些反應?
段初雨不知道,自己雲淡風輕的表情,在Cathy堪稱安裝了顯微鏡的放大下,明顯得不得了。
白了又紅,紅了又黑,心事的跌宕起伏都刻畫在微表情之上。
Cathy眼睜睜看著自己的頂頭上司越想越不開,最後乾脆用工作來麻痹自己。
到了接近下班的時間,Cathy特地再度拜訪辦公室,卻見小段總沒有要按時下班的意思。
「小段總又要加班嗎?」Cathy驚訝問。
本以為從昨天起,小段總就要轉性,「從此君王不加班」,結果只持續了一天,就「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了?
或許自己也不確定這個問題的答案,段初雨猶豫片刻,拿起手機撥了通電話。
「蘭姐,她呢?」
簡單利落的四個字,帶著慣常的霸道氣場。
Cathy忍不住腦補小說台詞:夫人她知錯了嗎?
結果段初雨聲音低下去,「她沒回來?」
Cathy:夫人拒絕了您的PUA。
段初雨一屏息,「說是今晚都不回來?」
Cathy:……並徹夜狂歡。
段初雨開始高強度加班。
這樣的低氣壓持續了好幾天,因為這幾天,蘇詩亦都沒主動和她聯絡。
大概是做了「壞事」的心虛,段初雨也沒有主動聯繫的勇氣。
直到壓抑的情緒憋到再也無法忍受,這天午休,段初雨終於點開手機屏幕,對著與蘇詩亦的聊天框,手指懸在鍵盤上,思考著第一個字應當如何。
手機卻猛地一顫,隨即鈴聲響起。
段初雨呼吸一滯。
她眼看屏幕顯示蘇詩亦的名字。
是蘇詩亦打來了電話。
顧不上所謂的拉扯和顏面,段初雨幾乎是秒接了電話。
聽筒貼近耳邊,接到了心心念念的通話,但像是近鄉情怯,段初雨竟一時不知如何開啟對話。
吃了嗎?過得如何?有沒有瘦了?
還有,要不要告訴她,我很想她?
艱澀地吞咽動作之後,段初雨輕啟乾澀的雙唇,準備出聲。
卻聽見聽筒那頭傳來粗重的呼吸聲。
異常的、陌生的、危險的。
不像是蘇詩亦的聲響。
這樣的反饋令段初雨心驚。
作為豪門之女,她接受過各種危險預案的培訓,本能驅使她瞬間警惕起來。
是綁架犯?
對方目的是什麼?錢?還是權?
「你是誰?」段初雨逼迫自己冷靜下來,問出了第一句話,壓著聲音,釋放威脅。
對面也終於說了話。
「你是誰?」
一句重複。
卻奶聲奶氣的。
沒聽說過這麼嬌嗲的綁架犯。
聽得段初雨眉梢一跳:
誰家小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