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園內外都逛了個大概，距離段初雨下班還有一小段時間，蘇詩亦便在自己的臥室里解包行李。
每將一件衣裳取出行李箱，穿進衣架里，掛進衣櫥中，蘇詩亦「搬進新居」的認識便加深一分。
這麼大的房子，段初雨因為喜歡清淨，沒安排額外的僕人內侍。
蘇詩亦猜想，小段總大概是與自己相似的那類人。
段初雨嚴格限定了「家」的範圍內可出入的人員。
而蘇詩亦對「家」的概念，定義也同樣嚴格。
她甚至不會稱呼蘇府為「家」，反倒是原先那僅她一人居住的單身公寓，她會稱之為「家」。
在蘇府那些年，她從未感覺到安全，時刻提防著被所謂「家人」剝削，只能與所謂「下人」報團取暖、苦中作樂。
倒是成年獨居後，她才終於有了點安全感。
也正因此，這次搬進段初雨的房子裡，蘇詩亦還是沒把那套單身公寓處理掉。
或許是因為蘇詩亦還沒從這處莊園裡，識別出「家」的氣息。
或許是因為蘇詩亦不確定在這處「新居」停留多久，就會重新回到自己那個小小的「家」里去。
會在這裡住多久呢？
整理好所有的行李後，蘇詩亦心頭跳出一個忐忑又期待的問題：
和段初雨一起生活，究竟會是怎樣的體驗呢？
這個問題問她自己或問段初雨，都無法得出答案。
真正的答案，只有她們接下來的歲月，才可以解答。
轉眼到了段初雨下班回來的時間點，蘭姐特地發消息提醒蘇詩亦下樓。
在一樓的大餐廳會和時，段初雨恰好背對著蘇詩亦，沒有回身，沒有轉頭，似乎僅憑腳步聲察覺到她的到來，便狀似自然地問了句：
「生活得還適應嗎？」
全然忘了人家到這裡也才一個下午，哪怕剛收拾完行李也頂多只能算做了苦力，壓根沒有什麼生活體驗可言。
蘇詩亦一聽這問題，就品出了看似自然的小段總有多不自在。
原來，兩個社會頂端的精英階層，見慣了大小場面的兩個女人，居然都對同居這件事很是在意。
「挺好的。」蘇詩亦也沒揭穿，只接了好意，應了聲。
這回沒有「造次」，蘇詩亦沒有故意接近，端正坐在長餐桌的窄側，與段初雨面對面坐著。
與初次拜訪一樣，進食過程中的段初雨不僅不說話，全程也不抬頭，不曾看過蘇詩亦哪怕一眼。
或許與段初雨相處得多，稍加深過了解，這回蘇詩亦可以確認，對方不看自己，並不是出於討厭自己。
不過會是什麼原因呢？
蘇詩亦心裡隱約有個答案。
她還需要更多細節和線索來驗證這個答案。
飯後，蘇詩亦回臥室換了件睡裙。
是室內休閒的款式，春夏的單薄款，內里一件鵝黃色的吊帶蕾絲裙勾勒著姣好的身材，上沿胸型收束，下沒過大腿半程。
但考慮到「家」中還有另一個女人的存在，對方的白月光還是個女子，以防對方不自在，蘇詩亦還是外披了件輕紗質的披肩，白色半透明質感，一切都半遮半掩，若隱若現。
她本想趁飯後，自己再單獨逛逛莊園，一來消食，二來散步。
然而意外的是，剛走下旋梯，蘇詩亦就在大廳看到了坐在沙發上的段初雨。
蘇詩亦確實意外，因為第一次來拜訪的時候，段初雨一直避著她。
剛才在餐廳用餐時對方的態度，讓蘇詩亦以為，這一晚，大概率也會和當時一樣。
事實卻相反。
蘭姐說過，小段總的三樓本身就功能房齊全，除了健身需要下樓，想要避人的話，段初雨完全能做到讓蘇詩亦一整天都看不到自己的半點影子。
可現在，段初雨卻坐在一樓大廳里，著一件厚實的睡袍，將身體包裹得嚴實，靠著沙發墊翻閱雜誌，敞開的下裳間探出兩段交迭的小腿，皮膚白得亮眼，肌理線條漂亮得很。
不在自己的樓層書房待著看書，非要在大廳里待著。
除了在等「家裡的新成員」，蘇詩亦想不出別的理由。
蘇詩亦揣著手機走過去，坐在了段初雨的邊上。
段初雨頭也沒抬，仿佛僅一個晚餐的時間，就習慣了家中有她這麼個人的存在，繼續看著自己手中的雜誌。
蘇詩亦便也假裝自然地玩起了手機。
誰也沒說話。
誰也沒抬頭。
誰也沒離開。
莫名其妙地，像是成年人之間沒由頭的賭氣。
但這種無言的拉扯，卻又奇妙地令人上癮。
蘇詩亦知道，自己的注意力沒在手機上。
她幾乎只是在用手指機械地劃著名屏幕，視線只盯著一個點，什麼信息也沒有獲取進去。
唯一能獲得的線索，大概就是身旁的段初雨髮絲的香氣。
淡淡的、清雅的深海香，與本人一樣，寡慾又神秘的氣味。
也或許是因為專注於段初雨，蘇詩亦因而發現了對方的破綻——
看起來遊刃有餘的小段總，注意力也沒在雜誌上啊！
且不說坐下來數十分鐘，小段總手裡的雜誌就沒翻過頁，視線只盯著跨頁的大插圖看，也不知那男士拖鞋的GG有什麼值得小段總研究那麼久。
再說，小段總的視線，總是私有若無飄到身側的蘇詩亦這邊。
或許當事人還以為自己偽裝得很到位，只一瞥，就迅速收回，若無其事地斂著表情。
但蘇詩亦看得很清楚。
因為她一直也在偷偷觀察對方。
驗證一下？
蘇詩亦抿著唇，假裝無意地撩撥了下自己披散的捲髮。
髮絲恰到好處地垂到段初雨的肩上，滑過其手臂，再落回蘇詩亦的背後。
小段總穿了套「全副武裝」的睡袍，本不可能感受到髮絲觸碰布料的重量。
可是通感。
只是看著，髮絲流過皮膚的觸感，就讓小段總敏感起來。
蘇詩亦察覺，對方幾乎是瞬間有了反應。
先是不適地調整了下坐姿，段初雨慌張將視線投往反方向，手不自然地在胸口處的衣領拉扯，似乎想用布料把自己的身體藏得更全，以隱藏一些反應。
果然。
蘇詩亦瞭然。
可隨即，她的身體也似有若無熱起來。
這是種令她自己也很陌生的反應。
如今得知了段初雨對自己的在意，又當如何？
蘇詩亦暗暗想。
難得在大廳等待她的段初雨，是在給出什麼暗示嗎？
自己需要給對方怎樣的回應嗎？
今晚是她們正式同居的第一夜，她們的關係會有什麼變化嗎？
自己做好了應對這種變化的準備嗎？
無數問題擁進蘇詩亦的大腦，令處理人際向來易如反掌的蘇詩亦，第一次感到棘手。
蘇詩亦罕見地在與人相處的過程中，產生了逃避反應。
「我先去沖個涼。」
蘇詩亦起身，說了聲。
不待走遠，瞬間，她清晰地聽見背後的段初雨，傳出舒一口氣的聲音。
小段總……
有點好玩。
蘇詩亦這麼想著，回到了臥室。
五分鐘後。
裹著浴巾出來的蘇詩亦站在樓上，扶著雕花圍欄，對一樓剛起身準備離場的段初雨，無奈地喊話：
「小段總，我不會用浴室，你能來幫我一下嗎？」
隔著樓層的距離，蘇詩亦清晰地聽見樓下的段初雨，發出猝不及防的抽氣聲。
*
不是蘇詩亦故意釣，她再怎麼釣，也知道分寸。
與喜歡過女子的女人共處狹窄空間，她甚至僅著片縷，很容易擦.槍走火。
但這浴室，她真不會用。
誰家浴池的鍵盤按完開關紅鍵，水柱會噴泉般一濺七尺高啊？
若不是當時蘇詩亦反應及時，怕是要被「暗器」射殺，交代在浴室里。
被求助的段初雨一開始表情為難，此刻，還是「大發慈悲」地出現在了浴池邊。
捲簾被拉開，落地的大玻璃映出連通的外泳池台上的闊葉綠植。
風動，吹得大片綠葉一齊晃動。
也不知這開闊的景色，究竟是緩解了浴室里的劍拔弩張，還是晃動的風光，更增添了浴室人的旖旎心思。
滴。
嗤。
嘩啦啦。
按完按鍵的小段總，也慘遭密室機關的偷襲。
或許是因為蘇詩亦就在她身側，她怕躲避間把人撞傷，明明反應過來了，卻還硬是站在原地，生生接下了浴池的故障襲擊。
激烈水柱直接將小段總澆了個透心涼。
棉質的睡袍因為吸飽了水，變得沉甸甸的，重重垮垮地耷拉下去。
蘇詩亦嚇一跳，忙伸手去按那按鍵，要把水關掉。
結果浴池這回故障得徹底，開關鍵徹底罷工，蘇詩亦按了好幾下，「滴」聲重複好幾次，水龍頭都沒有反應。
嘩嘩嘩——
水濺在段初雨身上，也濺在蘇詩亦的身上。
漸漸灌滿浴池的底部，讓站在裡頭的二人腳步因水變得沉重。
二人在如雨的水簾中對視一眼。
看清了對方的狼狽模樣，也從對方的眼眸倒影中，看到了自己的狼狽模樣。
噗嗤。
因這對視忍俊不禁，兩人都笑了出來。
段初雨垂下眼眸，淡淡笑著，沒再抬眼看蘇詩亦。
不知是不是被涼水澆透了身體，蘇詩亦沒察覺到自己的心熱，膽子突然大起來。
小段總到底為什麼不看我？
不是因為討厭，會是因為什麼？
蘇詩亦突然有種衝動，她要在此時此刻，驗證心頭那個答案。
她身體靠上去。
水流將睡裙澆得徹底，貼緊了她的身體。
將她的身材勾勒得徹底，幾乎就像什麼也沒穿。
於是段初雨慌張躲避的表情更加明顯，視線幾乎逃竄般往戶外看去。
「小段總……」
「蘇、蘇女士……」
「您不看我，是不是不敢看我？」
「……」
段初雨眼眸顫了下。
蘇詩亦再度試探，「您為什麼不敢看我？」
段初雨沒說話，卻被刺激一般，猛地掀起眼皮，深深看了面前人一眼。
那眼神很危險，讓蘇詩亦忍不住後退一步。
腳底的水聲嘩啦一響，曖昧得犯規。
於是蘇詩亦的手腕被狠狠捉住。
身體紙一般輕易被抵到浴室的牆面上。
口舌隨即淪陷，成為襲來雙唇的戰利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