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如果不找媒人, 又好像名不正言不順，不但村里人會嚼舌根，對女孩子也不尊重啊。
他糾結著, 卻聽懷中的人笑出了聲。「我才、才不是、妖精。」
說著，她柔柔地將頭埋進他頸間，慢慢地說：「等天亮，你就知道我是誰了。到時候，你看見我, 還想娶我，就留下來。要是不想娶，你就偷偷離開, 不要叫我知道。我睡了。」
話落, 她的呼吸聲漸漸均勻，像是真的進入了夢鄉。
馬建明卻在黑暗中瞪大了眼睛，打定主意絕不睡覺，免得第二天一早起來，她又消失不見。
貌似是去年開始的, 那天也是秋收，他也跟今天一樣，在王大鵬家, 跟幾個兄弟偷著喝了點他爹買回來的酒, 就一點點, 但他意識就開始模糊了，迷迷糊糊地往家走時，還走錯了路。
他不記得那會兒究竟遇到了什麼, 但好像他親了一個女孩子, 他看不清那人的模樣, 只記得她有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憐又可愛，他情不自禁就親下去了。
酒醒之後，他發現自己躺在村尾竹林口，以天為被、以地為床，身邊空無一人。
他頭疼的厲害，回去就感冒發燒了，被他老娘罵了半天。
至於前一天發生的事，他只當自己在酒精的作用下，做了個旖旎繾綣的夢。
直到幾個月後，年關在即，他又一次在兄弟的教唆下，嘗了幾口酒水，醉得比前一回還要厲害，差點連路都走不了，他似乎又見到了那雙眼睛，幽怨卻依戀地看著他。
他又沒忍住，親了上去，這一回親得更久，他暈暈乎乎的，笑著讓那女孩跟他回家，做他的小媳婦兒。
但女孩兒沒吭聲，等他酒醒，發現自己又到了村尾的小竹林，幾乎是跟上回一摸一樣的位置。
只不過在身邊，他找到一根女孩用的紅色頭繩，讓他驚覺：
貌似、可能、不是夢！
那那人是誰？！
他開始悄悄地注意起村裡的女孩兒，想知道誰是紅頭繩的主人，甚至一有機會，就忍不住湊近一點，看能不能聞到和夢裡一樣的清香。
因為這個緣故，好幾次，他都差點被火眼金睛的老娘發現端倪，甚至到了被旁敲側擊，要不要去幫他提親的地步。
馬建明拒絕了，因為她們都不是那個人。
而他總覺得，自己是能找到她的。
他嘗試過再次喝醉，可惜酒不是那麼好弄到手的，畢竟現在到處都缺糧，捨得用糧食釀酒的人家實在太少了。
所以酒的價格一直居高不下，而且很難得才有貨。
一直到今年夏收後，他一個兄弟家結婚，有個來頭不小的親戚，送了瓶酒，他兄弟本來還捨不得給他喝，是他費了不少口舌，又許下幾件事情，才捨得分他半瓶。
他於是在一個傍晚，提著酒瓶，悄悄摸到村尾的小竹林處，又把自己喝到了微醺狀態。
那雙大眼睛終於又出現了，他記得自己忙不迭地將人摟入懷中，急切地問她住哪，自己要怎麼才能找到她。
但那人始終不言語。
他們在小竹林中擁吻，如世間最甜蜜的情人，但酒醒以後，他卻只能看著空闊的林子，分不清虛幻現實，失落非常。
如今，身體告訴他，他們已經做了男女之間，最親密的事。
她也終於開口，願意以真面目示人，馬建明卻滿心忐忑，生怕這又是大夢一場。
他煎熬地等到天色微亮。
這是間木屋，有光透過牆壁門板間的縫隙穿了進來，他目之所及的一切，都漸漸清晰。
帶著好奇與期待，馬建明輕輕地調整了姿勢，將埋在他頸項間的人兒露了出來。
他垂眸，目光與夢境中水盈盈的大眼對上的剎那，也將女孩的面容完全納入眼底。
看著看著，他突然笑了。「原來是你啊，馬秀婉。」
他的笑容一直都很燦爛，也溫暖，像陽光一樣，瞬間驅散了馬秀婉心底的一切惶恐與不安。
就算知道是她，他也沒有嫌棄。
這個認知，讓馬秀婉鬆了口氣，同時，與心上人在清醒狀態下，又是這樣的坦誠相對，她又不可避免地感到害羞，便重新將頭埋進他的懷裡。
馬建明傻笑了半天，才想到一件重要的事：「等等，你會說話？」
他將女孩的下巴抬起，與她四目相對。
馬秀婉是姜老太的男人馬永長抱養回來的，據說因為是個女兒，所以被原生家庭棄養，那會兒正逢他們家小兒子馬志剛摔斷了腿，落了殘疾。馬永長覺得以他們的家庭條件，長大後不好娶兒媳婦，不如這會兒就撿個女孩回去，養大了正好給小兒子當媳婦，也能傳宗接代了。
只可惜長到了七歲左右，馬秀婉發了場高燒。
姜老太吝嗇，捨不得藥錢，拖著不肯帶她去看病，最後燒啞了嗓子，再也不能說話了。
不過馬秀婉人長得好看，十二三歲以後，姜老太怕她跑了，就總把她拒在家裡幹活，輕易不讓她出門。
而他夢裡的女孩，在情動時，是會出聲的。
所以他當時找人的時候，十里八村適齡的姑娘，他找了個遍，卻唯獨沒想過姜老太家的馬秀婉。
聞言，馬秀婉有些落寞。「會說話，可我、不能說話。」
她說話還是斷斷續續又磕磕碰碰的，但馬建明明白了，這是因為她平時從不開口的緣故，說話自然不流暢。
馬秀婉又道：「如果，我嫁給你，我可能，還是不會，在外人面前，說話。」
馬建明毫不在乎：「不說就不說吧，我娘那人，話可太多了，我就想找個話少的媳婦兒。」說到這裡，他眼睛一亮：「那你是願意嫁給我了？」
馬秀婉臉紅得厲害，又羞又惱地瞪他一眼。「我都、都這樣了，怎麼可能、不願意啊。」
這一眼，看得馬建明骨頭都酥了，低頭吧唧一大口：「我回去就去找媒人，上門提親！」
馬秀婉順從的「嗯」了一聲，儘管害羞，卻乖巧的模樣，看得男人心頭火起。
兩人又是一番胡鬧，直到日上三竿，才穿戴整齊，躡手躡腳地出了門。
馬建明這才發現，他們二人竟然是在村尾地主家廢棄的舊宅里。
「這是後院，我偷偷，收拾的。沒人知道。」馬秀婉說。
姜老太對她不好，小時候受了委屈她還會跑出來，但天大地大，她又是被原生家庭拋棄的人，根本無處可去。那年冬天誤打誤撞發現了這裡，就收拾了一間小屋。
此處應該是後院的一角，是舊時代地主家下人住的地方。簡陋，卻隱蔽，旁邊還有個不起眼的角門，直通後邊的竹林，想來是為了讓當時的下人們幹活時方便進出用的。
她也沒有什麼好東西可存放於此，頂多就是打掃乾淨。
這些年，偶爾不開心的時候，就會來這裡一個人呆著。
自去年和馬建明有了那次交集後，她就更常過來了，因為她知道，他也會偷偷來竹林徘徊，想要找到那個『夢中人』。
偷偷在角門後，遠遠地看著他想念自己的身影，於她而言，就是很大的慰藉了。
馬秀婉帶著男人從後院的角門裡出去。「你先，回去。我晚點，再回去。」
「等我，我很快就會讓人去提親。」馬建明伸頭過去，在她唇邊印下一吻，才在女孩眷戀的目光下，閃身離去。
馬秀婉關好角門，卻沒有回去馬家。
昨天養母設下那樣的圈套，她心裡不是不氣的。要不是建明來得及時，她就……
如今那人被建明打暈，想來也該清醒回家了。只是養母一計不成，反而得罪了人，眼下一定在大發脾氣。她要是回去，除了逃不掉一頓打，可能還會被直接扭送到城裡，送給那家人做賠禮。
建明不是說要來提親嗎，她想等到他找媒人上門的時候，再回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