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默罕默德（二）
巨大的火窯被一個更加巨大的遮雨棚蓋住。
格林·漢姆嘴裡從嘴裡拿下一根被他咬著的釘子，用手上的小錘子砸進遮雨棚的支撐柱上。
咚咚兩聲，一道只有格林·漢姆可以見到的特殊綠光從遮雨棚的天花板向著四周擴散。
這是遮雨棚被徹底建造成功的標誌。格林·漢姆取下口中的釘子，舒了一口氣。
他回過身，看向了還在重燃中的火窯。十幾個骷髏兵手拿鏟子，輪番將燒紅的木炭送入火窯之中以提升火窯的溫度。
而在火窯旁邊，一個樣貌醜陋，皮膚幽藍的魚人正坐在泥地上，茫然無措地左右查看。
嘩啦！李查德脫下了自己昂貴的皮草，扔到路邊的泥潭打濕，然後蓋在了魚人身上。
「啊，謝，謝謝。」默罕默德慌忙起身，受寵若驚。
他怎麼也想不到，十幾分鐘前還用腳把自己踩在地上的人，在自己表示投降後會對自己這麼客氣。
「哎。」李查德拍了拍默罕默德的肩膀，壓著他坐回了地上。
他微笑著對默罕默德說道：
「你不用害怕，只要你老老實實地，我不會殺你。剛剛情況匆忙，我沒有辦法問太仔細。你記不記得你在魚人群中生活多久了？」
「從我爸媽被水晶蜥蜴殺死到現在，已經過去三年多了。」
「你是怎麼被魚人接納的？」
李查德的問題有些跳躍，默罕默德似乎有些處理不過來，他張大嘴巴愣了一會，仔細回憶了一下，才老老實實地回答道：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被魚人接納的。我被那蜥蜴追到沼澤就迷了路，爹媽死了，我無家可歸了，沒了爸爸餵我東西，我就只能自己去抓魚吃。
結果我在抓魚的時候，剛好碰到六個跟我長相差不多的魚人在打一條硬皮大魚。我看到一個魚人被硬皮大魚吃了，就隨手撿起了他的武器，幫著魚人一起打。
硬皮大魚死後，魚人們似乎就把我當成了他們的同伴。拉著我一起回了他們的部落。」
「哦？難道說你取代了那個魚人的位置，有點意思。」
李查德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接著問道：
「你平時能跟他們溝通嗎？或者說，你能不能命令或者請求他們為你做事？」
我沒辦法跟其他魚人溝通，其他魚人也沒辦法跟我溝通，但我們能互相知道周圍的同伴想幹什麼，依靠彼此的氣味。
怎麼說呢，這是一種非常奇妙的感覺。
比方說有一個魚人十分鐘前從這裡路過，他想去抓魚，他身上就會散發出一種他想去抓魚的氣味，並留在這裡。
我只要走到這邊，我就能聞到它的味道並知道在10分鐘前有一個魚人從東邊往西邊走去抓魚。就好像那個魚人在我面前一樣這樣走過一樣。
魚人們在碰到不同的事情時，散發出來的氣味是不一樣的。
碰到大魚，有碰到大魚的氣味，碰到危險，有碰到危險的氣味。我似乎天生就能明白這些魚人的氣味。
在我的多次嘗試下，我發現我也能散發出來一些類似的氣味來跟其他魚人溝通。
但因為我血脈不全的緣故，我沒有辦法像正常魚人一樣把氣味做到那麼具體，只能用相對模糊的氣味來把我的想法告訴他們。
也因如此，魚人經常弄錯我的意思。就比如今晚。」
說到這裡的時候，默罕默德看了李查德一眼，然後有些畏縮地低下了頭，不敢繼續講下去。
李查德正聽得津津有味，他這麼忽然停下，可把李查德難受壞了。
「嗯？怎麼了？你接著說啊。」
「我……我怕你殺我。」
「哦？是對我不利的事情嗎？
沒事，你儘管說。無論你之前做過什麼。我都饒你不死，前提是你必須說實話，如果後面我查出來你說謊了，那你必死無疑，我保證。」
「那……我說了。」默罕默德縮著脖子說道：「我畢竟不是真正的魚人和正常的魚人還是有區別的。
他們可以直接喝沼澤里的泥水，然後就可以不用吃鹽。
但我不行，我每過幾個月就必須吃鹽才能活，否則就會越來越力氣。
所以我差不多一年會有兩三次帶著魚人們狩獵剩下的東西去旅行之城換金幣，買一些鹽和一些方便我生活的物資。
多的金幣我就會存起來，等攢夠了去學習魔法，這個我之前跟你說過的。
上一次我外出回來的時候，剛好看到了你們的蛇人在跟那個矮個子人類一起造這座火窯，也看到了跟在矮個子人類身邊的骷髏兵。
所以我知道你們有一個強大、邪惡、連城裡的法師老爺們都畏懼的亡靈法師。
被你們俘虜的這些沼澤蛇人，我知道。他們跟我們魚人部落發生過好幾次衝突，每一次我們都占不到什麼便宜。所以我一開始就知道，連跟我們實力差不多的沼澤蛇人都被我們俘虜了，我們肯定也打不過你們。
我害怕你們，生怕魚人碰到你們，所以我回到魚人部落後，就一直用氣味告訴魚人們你們很危險。」
默罕默德苦澀地說道：
「雖然這並不是我的本意，但這次魚人對你們發起的攻擊應該是我教唆的。
但我真不是故意的，我發誓。
我說這裡很危險，魚人們說這裡有個強大的敵人。
我說你們俘虜了沼澤蛇人。魚人們說沼澤蛇人統一了，出現了一個沼澤蛇人的王。
我說你們有骷髏兵，魚人說你們有強大的精英。
我說你們很可怕，魚人說你們要打他們。
我說你們不是要打他們，是要建亡靈法師的家，魚人說你們霸占他們的家。
可是我的氣味表達不準確，魚人們誤以為戰爭要來了。我不斷嘗試用氣味糾正他們，可我越弄越他們越緊張。
到了最後，魚人們達成共識，戰爭爆發的氣味傳得到處都是。我怎麼解釋都無能為力了，壓根就沒有魚人聽我的。
到最後，魚人們乾脆嚇得跑到其他部落召集魚人大軍，趁著這次下雨，魚人們就開啟了掃蕩，想要提前對你們下手。」」
「哈哈哈。好啊！難怪魚人們直衝沖地朝著我們過來了。原來是小子把魚人太軍，呸，魚人大軍帶到我這裡的。」
李查德樂了。他能感覺默罕默德並沒有說謊。這真的是個烏龍。
不過這個烏龍好啊。
默罕默德發現了蛇人，他可沒發現默罕默德。幸好默罕默德和法師社會並不親近，要是他跟法師社會親近一點，他就會知道每個亡靈法師身上都背著幾萬金刀樂的線索賞金。
他要是沒有通知魚人，而是跑到旅行之城通知警衛法師，那李查德可就有點麻煩了。
當然了，也只是麻煩而已。誰也猜不到他李查德這個銀十字勳章的國家英雄會是個亡靈法師。就算有人猜到了，他們也抓不到證據。
禁魔沼澤不適合法師生存，鳥不拉屎的地，也沒那麼多人在乎。
無論是星月會的法師還是警署的警衛法師，都沒有辦法逗留在這裡長期調查。查一陣子沒有結果，他們就不得不撤退了。就是李查德得老實一段時間，沒辦法繼續開發沼澤。
聽到李查德的笑聲，默罕默德更加害怕了。
他裹緊了身上濕漉漉的皮草，畏懼地說道：「你答應過我不殺我的。」
「有點意思。呵呵。」李查德啞然失笑：「放心，我沒殺你的意思。別說你不是故意的，就算你是故意的又能怎麼樣呢？
你看你的魚人給我造成損失了嗎？」
默罕默德更加害怕了，神情還有些失落。「沒有，一點也沒有。別說損失了，我們連你手下的一點傷口都沒有打出來。
你那恐怖的石頭怪獸手下，恐怕光是他一個就可以把整個沼澤的魚人全都殺乾淨。我們在你面前，跟弱小的沼澤蟲子一樣。
還有這巨大的燒火建築，你的矮個子手下建造這巨大的建築竟然只用了半天。我的親媽呀，我連修個山洞房子都用了半年才弄好。」
「什麼矮個子，矮個子的。你小子真是一點都不懂禮貌，老子是矮人。
矮人你懂嗎？我們這個種族就是這麼高，我在我們種族裡面都算是大高個了。
以後不准讓我聽到你喊我矮個子，不然拿錘子敲碎你的腦袋。我有名字，我叫格林·漢姆。」
格林·漢姆聽不下去了，拿著錘子砰的一下砸在泥地了，濺起的泥水噴在默罕默德臉上，把默罕默德嚇得夠嗆。
他身子猛地一抖，連忙說道：「嗚嗚。我只知道錯了，格林大哥。」
「哈哈，別叫我大哥，你旁邊那個才是大哥。你喊我格林二哥。」格林·漢姆咧開嘴笑了起來。「你放心，我們大哥對手下可好了。只要你老老實實的，不要耍什么小心思，大哥少不了你的好處。
不過你要是敢騙我們大哥或者敢耍什麼手段，那你小心老子的錘子。你喊我二哥我答應一聲沒啥，可我的錘子不一定答應。」
李查德見狀微微一笑滿意地點了點頭。
格林·漢姆看著很粗獷，但是他這個人其實心很細。很多事情他都明白，只是他從不點破，守規矩。
他明顯是看出來了自己有收下這魚人的意思，主動扮起了黑臉。
見到默罕默德老實賠笑討好格林·漢姆的樣子，李查德輕輕拍了拍的腦袋，安撫道：
「真的算起來，你其實還只是一個10歲左右的孩子。
，以你的模樣，你能在旅行之城順利交易那麼多次都沒被發現，還能耐得住寂寞守在這沼澤。一個10歲的孩子能有你這樣的心智已經很不容易。
如果不是碰到我，你靠著那些魚人，完全可以在這沼澤橫著走。都可以說是沼澤霸主了。」
「在沼澤橫著走也沒有什麼用。我跟著魚人生活了三年了，所以我非常清楚。魚人們只能欺負欺負弱小的生物。碰到稍微強大一點的個體就沒有辦法。
魚人之所以能在沼澤稱霸，只是因為魚人比較能生。
不像您，您是個法師，還擁有這麼多強大的手下，您只要想的話，隨時可以成為沼澤真正的霸主。
我親爸從小就跟我說法師就是這個世界上最偉大最厲害的職業，只要有機會，一定要拼命成為法師。我想抓住這個機會。」
說到這裡的時候，默罕默德忽然跪在了李查德面前，他屁股微微翹起，大半個身子都貼在了地面上，連臉都埋在了泥土裡。
咕嚕咕嚕。
他接連嗆了好幾口泥水，賣力地說道：「你不殺我，我欠你一條命。從今往後我這條命都是你的。
大哥，我想當法師。你能教我魔法嗎？只要你能教我魔法，你讓我幹什麼我都願意。哪怕讓我當奴隸，我也願意，我肯定比那些蛇人聰明聽話。」
「哦……收下你當手下，我也願意，但教你魔法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李查德笑了一聲。
「法不親傳。如果魔法那麼被你們容易學到，那銀色城邦就不會是這個世界最強的國家。
你想學魔法，那你要給我一個教你魔法的理由。」
「我能幫馴服沼澤的魚人。」默罕默德連忙抬頭，急切地說道：「您很強大，但您再強大也只能殺光那麼魚人，但是我可以幫您收服它們。
魚人有雙腿，有雙手，數量也比蛇人多很多。只要我在，它們也會成為您忠實的奴僕。
但我現在太弱小，沒有辦法完美地與魚人溝通。我學會了魔法，才能掌握我的溝通能力。」
「只是這樣嗎？那還不夠。」李查德搖了搖頭。
默罕默德咬了咬牙，說道：「我對沼澤很了解，我會採集沼澤的藥材，還會在沼澤種藥材，我還會抓魚，還知道一些沼澤動物的習性。」
李查德默不作聲地挑了挑眉，接著問道：「還有嗎？」
「我還……」默罕默德本來想說自己跟魚人學了一些戰鬥的本領，還能打架，但他一想到李查德的物理，頓時垂頭喪氣地說道：
「我沒有了。我知道這些可能不夠，但我絕對足夠忠誠。我想讓我變得更有用一點，這樣對你來說，我才更有價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