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 有害的希望
阿維達撐起屏障，替吞世者們攔截住彈藥一般被射過來的生物，然後抬起另一隻手，釋放出的靈能閃電在一瞬間清理了面前的所有敵人。
面對有機生命體敵人，靈能閃電這種攻擊方式簡單又高效。
同時阿維達的力量讓在場的吞世者們看到了靈能者的實力，不過他們也只是回頭看一眼阿維達就繼續向前挺進。
吞世者軍團內也不是沒有智庫，只是沒有像千子那般，大部分人都是靈能者。
「我發現了一點東西。」阿維達輕描淡寫的殺死一群敵人後，放下手，對著秦夏說，「在戰艦上我看到了一些東西……我不是突然心血來潮就跑下來的……我看到那些異形……」
當一個能夠預知未來的人想要解釋一個複雜的東西時，說起話來就會不連貫。
秦夏抬手示意阿維達可以慢慢說。
阿維達沉默片刻，組織一下語言，再次開口：「我看到了那些異形在命運絲線上的過去，我看到它們曾經是一個極其可悲又可笑的種族，就像銀河中的所有異形一樣。」
「它們生活在一個地獄一樣的星球上，它們的進化總是伴隨著危險，然後進化的醜陋又充滿缺陷，它們的基因代碼如同一坨屎一樣惡臭和腐爛。」
「在這個過程中，它們誕生了一種宗教，進化宗教，信奉進化之神，同時它們又出現了血肉變異的情況，比我們十五軍團的血肉變異更嚴重的變異。」
「這是基因疾病，就像十五軍團的基因種子帶給馬格努斯之子們的一樣，異形的基因也帶給他們基因疾病。」
「但是最終，它們治療了自己的基因疾病。」
「……」
阿維達，這位未來的灰騎士之主，千子軍團忠誠派，現在滔滔不絕的向秦夏講述著他的認識。
而秦夏聽到一半，總結出阿維達認為千子的血肉變異問題是基因問題，跟別的沒有關係。
但是秦夏很清楚，血肉變異問題是奸奇的僕從引發的，是現在像狗一樣伺候千子們的亞空間神奇小精靈催化出來的，從一開始阿維達和他的兄弟們對於血肉變異的認知就是錯誤的。
秦夏嘗試過用他擅長的嘴皮子功夫勸說阿維達，但沒成功。
因為這個時候勸說在當事人看來是沒有意義的。
血肉變異讓十五軍團獲得了「千子」這一名號，這個他們認知中是基因疾病的恐怖病症折磨著每一個馬格努斯的子嗣，而還沒有血肉變異的人則是會像阿薩爾這般，之前還笑呵呵的，現在笑不出來了。
在阿維達眼中，一個很是樂觀，能帶來溫暖的博學之人，就這樣變得陰鬱起來，把自己關在房間裡……當自己推門而入的時候，只能看到阿薩爾拿著匕首割自己變異的血肉，渾身是血……
就像一個飽受折磨的癌症病人，看到了另一個癌症病人治療了癌症，求生欲望驅使著他去尋找和學習，無論那個癌症治療技術具體好不好用，都是這個將死之人的希望。
任何試圖勸說他的人，都將被他視為阻攔在希望前的障礙。
「秦夏。」阿維達看了一眼逐漸向前方遠去的吞世者們，佝僂著身體，摘掉頭盔捧在手上，無比誠懇的說，「我知道你之前的警告都是對的，我知道那些亞空間精靈不懷好意這事是真的，你警告我的一切我都聽進去了……」
秦夏有些茫然的雙眼中出現光芒，仿佛看到轉機。
「我意識到我們十五軍團整個軍團都做錯了。」
阿維達繼續說。
「我相信你說的一切……我毫無保留的相信……」
「等我給我的阿薩爾兄弟治療了變異，我們回到軍團，我馬上就會想盡一切辦法勸說我的基因之父，勸說我的兄弟們，從此對亞空間提高警惕。」
「如果基因之父……如果馬格努斯不相信你告訴我的和我轉告的，我就在學會上當眾怒斥他！」
聽阿維達說到這，秦夏又變得有些茫然，已經預料到眼前這人接下來會說什麼。
「但是你能不能不要把異形治療變異的技術資料收走儲藏起來？」阿維達佝僂著身體，仰望著秦夏，非常急切又誠懇的請求，「讓我看一眼都可以，至少讓我看看它們的思路是什麼……讓我看到一點希望……」
「求你。不只是阿薩爾，我的兄弟們在等待著基因缺陷被治療的那一天，還活著的人在普羅斯佩羅上一個暗無天日的地方，等待死亡，就像在很久很久以前人類沒有辦法治療麻風病時，被驅逐出城市或者村莊，在一個地方等死的麻風病人。」
「……」
秦夏並不決定保留或儲藏那異形文明的一切技術。
不同於一些古老的禁忌科技，古老的儀式法術……這個異形種族使用的生物技術更像是純粹的混沌產物。
用來召喚惡魔的邪惡遺物或者法術，也可以用來控制和驅逐惡魔。
一些古老禁忌科技，它與混沌沒什麼關係，但是跟人工智慧或者太強大的上古武器有關係，所以被禁止。
以上這些秦夏會保留。
但完全基於混沌力量的某種科技，秦夏會用焚書坑儒般的態度對待那些東西，因為那些東西就算影響腐蝕不了他，其存在的延續除了等待著某天重見天日腐蝕別人之外再無別的作用。
「……」秦夏看著阿維達，實在想不出來該用什麼樣的方式進行勸說，直到他意識到對於一個「癌症病人」而言，病理分析和對理智程度有需求的勸說都毫無價值之後……
他點了點頭。
阿維達鬆了口氣。
秦夏邁步走過阿維達和吞世者們的身旁，走過那些試圖攔截進攻者的異形們的身旁。
他全力使用自己的靈能影響包括阿維達在內的所有人的心智，讓他們仍然能夠看到自己。
然後秦夏向著這迷宮一樣的鬼地方的深處趕去。
片刻過後，秦夏本人已經來到地下最深處，而他在阿維達和其他人的眼中仍然停留在他們身邊，跟著他們緩慢前進。
這裡是異形種族的聖地。
那阿維達口中，進化教的聖所。
異形供奉的神明的雕像就在其中，而聖地之內的一切蛛絲馬跡將會向秦夏揭示出異形信仰的究竟是何種神明。
但秦夏並沒有急切的進入聖地之中，而是靠在牆壁上，低頭思索。
他回憶著阿維達剛才的態度。
秦夏現在只覺得無奈，倒是一點不想苛責阿維達，也不想說十五軍團的人目光短淺或者固執什麼的。
因為秦夏換位思考一下，覺得假如是自己重視的人得了一種基因疾病，這種病跟混沌有關，然後有一種混沌技術有可能治療他們，自己也未必不會做出和阿維達一樣的決定。
當局者不一定迷，當局者一定急。
而如今這個年月，關於黑暗之神，關於混沌，關於惡魔……這些話在一個被帝國真理灌輸了堅定信念的人看來都是放屁一樣的鬼扯，千子不一定有帝國真理信念，但他們見識過「真正」的亞空間，他們就會認為自己見到的亞空間才是真實的。
秦夏思來想去，這年頭除了製造帝國真理的帝皇本人之外，可能真不會有星際戰士或者某個原體能相信混沌諸神和惡魔之類的東西存在。
「唉。」秦夏長嘆一聲。
當揭露真相都無法說服一個人的時候，想要進行說服者只會感到無力。
秦夏回憶起自己之前和阿維達的第一次談話，他那時候還很憤怒，有一種：你憑什麼就不相信我說的真相的這種生氣，但現在他無氣可生，覺得自己反倒是成為了阻擋在一群罹患絕症的人與他們認為是希望的東西之間的障礙。
「我想幫他們……如果能幫……如果我有能力治療十五軍團的疾病。」秦夏想。
然後他摘掉頭盔，苦惱的撓了撓頭。
沉默片刻，思慮片刻，再默不作聲的把頭盔戴回去。
一道靈能衝擊將面前的閘門和裡面的守軍轟碎之後，秦夏邁步走進聖地之中。這裡和他在外面用靈能視野看到的一樣，只是更加清晰和細緻一些……因為某種原因，這裡的一些東西在秦夏看來是模糊的，反倒是不如肉眼清晰了。
秦夏踩著被靈能衝擊炸碎的碎塊，在異形那散發著紅色水晶美麗顏色的血中前進。
在這個聖地之中，異形所信仰的一切都留下了蛛絲馬跡，而這些蛛絲馬跡向秦夏揭示了它們的信仰。
在壁畫上，異形種族的歷史被呈現出來。
確實如同阿維達那個有強大預言能力的人所說的一般，這個異形種族一開始疾病纏身，其進化路線和生存環境導致他們的基因代碼如同屎山一般。
比黃金時代進行基因調整之前的人類的基因還屎山一萬倍。
與生俱來的疾病讓這些異形以為宇宙中所有生物都是只能活十幾年，都是只能在疼痛和煎熬中生存。
所以異形把死亡當做好事，它們的種族不會慶祝一個個體的誕生，而是會慶祝一個個體的死亡。
因為在它們看來，死亡意味著解脫。
「我認為這是腐敗之神的影響。」
秦夏在帝皇贈與的書籍上記錄。
「疾病，這是腐敗之神的特色。」
「以我的經驗，我所看到的每一個被腐敗之神的力量影響的星球，都會疾病遍地，人們承受著疾病的折磨，直到再也承受不住。」
「這個異形種族可能是個強靈能潛力種族，所以它們與亞空間的關聯很強，以至於在如今黑暗諸神的力量還沒有大量滲透進現實的時候，這個種族就已經成為了腐敗的走狗。」
「不過……」
「這是我之前的想法。」
秦夏轉過頭，看著壁畫上的另一部分內容。
「現在我認為這個種族跟腐敗之神沒有任何關係。」
在秦夏眼中，這個異形種族的進化路線被完整的標註出來。
從一個如同渾身腐爛散發惡臭的大老鼠一樣的種族，變成一個不再腐爛的種族，然後直到如今模仿著人類，變成一個三米高，健美至極的種族。
這在一個對混沌了解不深的人看來並不能說明什麼。
但秦夏了解混沌，他看到這個異形種族的變化——從弱小腐爛變得強大和完美，基因一步步完善，生物技術一步步發展，它們的文明如同它們的體態一樣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變化。
這是奸奇的權能，也是奸奇的主要力量來源。
科技，陰謀。
這兩者是奸奇給人們留下的固有印象，但科技和陰謀在奸奇那裡遠遠不如變化。
奸奇的名號是——萬變之主。
這個名號就足以表明什麼東西才是在奸奇看來最重要的，那就是變化。
異形追求進化，它們變得與曾經不同，對它們而言它們變好了，這是變化。
這顆星球，人類從原本的樣子被改造成渾身是病的生物，這也是變化。
人類組織起反抗軍，開始跟異形對著幹，這也是變化。
某一天人類來了，星際戰士直接把變得驕傲起來的異形一通暴打，然後直接殺光，這也是變化。
只要事情出現轉折和變化，奸奇就會獲得好處，它也會主動推動變化。
比如這個星球人類抵抗軍的歷史，他們跑出牧場的時候連衣服都沒有，但就是能在沙漠之中建立起一座城市，然後搞出生產體系，搞出武器……奸奇肯定是幫忙了的。
同理，人類在大遠征的過程中也肯定得到了奸奇的幫助。
這就是黑暗諸神，混沌神明。
恐虐，納垢，奸奇，色孽。
四神沒有立場沒有善惡，他們會給弱者賜福強大力量用以推翻強者，也會給強者帶去賜福奴役弱者……它們不分好壞，只因構成它們自身的相關概念的影響或有意或無意的對現實施加影響。
「就連起義和革新都會讓奸奇受益。」秦夏心想。
這是讓他覺得最無奈的事情。
連給一個飽受壓迫的族群帶去變革，都會讓奸奇受益。
秦夏的目光從牆壁上挪開，落在神像上。
神像的宏偉基座上空無一物。
這更加讓秦夏確定異形信仰的不是納垢，而是奸奇。
奸奇就是無形的，變化的，它既不像自己的惡魔僕從那樣類似於鳥類，也沒有一個能確定下來的長相，所以它的信徒無法給它設立一個明確的形象。
秦夏再次收回目光，走到神像後方的一台裝置前。
由血肉構成的裝置正在呼吸著，感知到有人接近後，一個類似口腔的器官緩慢張開，其中的牙齒結構看起來似乎是某種提取和驗證DNA的手段。
秦夏將手伸過去，放在裝置表面，雙眼泛起靈能光芒，一絲錯愕出現在他的臉上。
這個裝置是人類改造而來的，屬於濕件。
秦夏又感知了一下，然後將裝置毀滅，給予其安息。
接著就像是倉庫門上的鎖脫落了一樣，整個聖地內部的牆壁緩緩升起。
秦夏發現這個高塔的地下部分本身就是一個裝置的內部，自己就像是身處於一台血肉計算機之中，那些迷宮一樣的結構實際上就是計算機的電路，只不過是用來傳導神經信號的電路。
這種把生物技術玩出花來的創造還是能讓秦夏聯想到納垢，因為他曾經親眼見到過納垢那些全能的類機械血肉造物，比如由血肉構成的坦克和運輸機什麼的……
阿維達想要獲取的技術資料毫無疑問就在其中。
秦夏思考了一下，最終覺得這件事本身很可能就是奸奇驅使某個惡魔設立的局，就是針對千子的又一種陰謀。
無論這裡儲存的異形治療和千子相同的血肉變異的技術是什麼，學習這種從奸奇那得來的賜福技術都無異於向投毒者乞求解藥。
所以能做的事情只有一件。
秦夏抬起手。
沒有靈能衝擊或火焰釋放出去燒灼這個由血肉構成的地下世界。
只是一聲巨響過後，神君泰坦的長槍貫穿地面刺入了秦夏面前的位置。
接著就像一個生物被獵殺了一樣，叫聲震顫著秦夏的耳朵，周圍的一切都開始震顫，最終崩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