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殘酷真相
田澤隨意地坐在了案牘之上，雙手撐著案面，目光看向窗外那湛藍的天空，神色悵然若失：「聊聊黃巾的失敗，和未來。」
張梁聞言，瞳孔微微一顫，面容略帶著一絲憤怒和無奈：「若非唐周那個叛徒出賣，以大哥的精心謀劃，洛陽第一時間便會被我們攻克，屆時官兵群龍無首，天下……」
田澤直接打斷了張梁的話：「你說錯了，你們的失敗是必然的，和唐周並無太大關係。」
「你說什麼？」張梁其實也早已隱隱察覺到一些事，但還是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質問道。
「更深的原因我就不與你細說了，我也知道得不是特別清楚。但我可以明確告訴你，即使沒有唐周，也會有其他人告密，因為你們從一開始就選錯了盟友、站錯了立場。」
田澤開始一點點地盤點起自己這幾個月來反覆思考想明白的事。
「張角，是個人物。苦心經營十數年，籠絡了不少世家豪族，甚至就連一些朝中宦官都被他串聯。」
「按照他的計劃，以冀州、兗州、豫州三州為核心全力圍攻洛陽，再加上洛陽和皇宮內的內應，將之拿下的概率確實不小。」
「只要能夠成功將洛陽和天子拿下，天下無主，黃巾軍便可迅速占據各方。」
「但是他終究是太天真了。」
「他知道僅靠百姓的力量成不了大事，必須拉攏地方官員、世家豪強和宦官勢力。但是他卻也不想一想，這些勢力可能會真心實意地為他做事嗎？」
「或許他們中有一些是真的信仰太平教，但是他們的立場和利益與你們完全是相互衝突的。」
「宦官本就是天子扶持出來用以打壓世家豪強的工具，本身根基淺薄，所倚仗的不過是天子的信賴。」
「他們現今已然權勢滔天、惡名遠播，投靠你們對他們而言，不僅毫無益處，最後不被你們清算就已經算是萬幸了。」
「世家豪強，或許不會在乎天子是姓劉還是姓張。但他們如今在天下的勢力已經是根深蒂固，大半個大漢實際上都在他們的掌控之下，你們又能帶給他們什麼實際的好處？」
「所以從一開始，你們就站在了這個時代的對立面，絕對不可能會成功的。」
「若非你們對於他們而言還有些可利用的價值，這場起義根本就不會出現，尋常幾個小吏便能將你們輕而易舉地摁死在最初。」
「這不可能！」張梁滿臉的不可置信，聲嘶力竭的低吼道。
「那些世家之中也有不少有識仁德之士，他們願意同我們共治天下，他們如何會……」
田澤聽到這裡，忍不住嗤笑一聲，笑聲中滿是輕蔑，還帶有一絲自嘲：「共治天下，你們也配？」
「他們可都是傳承悠久的高貴世家，你們一群愚民黔首，有什麼資格和他們共治天下？你們在他們眼中，只不過是用來逼迫天子妥協的工具罷了。」
「沒有你們，天子不會解除黨錮；沒有你們，天子不會放開限制，任由地方豪強自行招募訓練兵馬；沒有你們，那些世家士子也不會聲名鵲起。」
「你們的作用在起義的一開始就已經基本用完了，現在的你們已經失去了價值，所以只有失敗。」
「最可笑的是，你們都看不透這天下流民遍地的原因，為了百姓而起義，竟然寄希望於世家豪強。」
「這些世家豪強雖並非世道如此的根本原因，但卻也是罪魁禍首。是他們貪婪無度，大肆兼併土地，才致使百姓流離失所。」
「所謂的天子昏聵、惡吏橫行、宦官肆虐，只不過是一小部分，主要原因仍在世家豪強身上。」
「起義不是你們的錯，但沒有能力成功、沒有想清為何而起義，這才是你們的錯。」
「你們的起義非但沒有終結這該死的世道，反而幫助了世家豪強，打壓了皇權宦官，坑害了無數的百姓。」
「如今天下的百姓，有多少因為你們而冤死，就是為了這場不可能成功且沒有意義的起義。」
田澤的這一番話，猶如一根根鋒利無比的利箭，狠狠地刺穿了張梁的心臟。
一旁的張牛角更是感覺自己的整個世界都在瞬間崩塌，腦海中一片空白。
他們聽得出來，田澤所說的話並非在欺騙他們，而且每一句都言之鑿鑿、鞭辟入裡。
這，或許才是殘酷的真相！
「呵呵。」張梁驀然笑了出來，笑聲中充滿了絕望和淒涼。
如今的他已經有些精神恍惚，看著田澤的身影，竟然仿佛看到了他的大哥張角。
「怎麼了？我說的不對嗎？」田澤看到張梁的反應有些怪異，眉頭微皺，不禁問道。
「不，你說的很對，我大哥最後也看清了這些事，只不過，已經遲了。」張梁的神情複雜至極，眼中滿是痛苦和悔恨。
「真沒想到，官兵之中竟然還有你這種人。你叫什麼名字？」
「遼東太守，田承壽。」
「是你！」張梁聞言，眼中的光芒愈發強烈，猶如黑暗中突然亮起的火把。
太平教徒遍布天下，他們兄弟三人想要謀奪各州，自然會四處打聽情況。
遼東的盛況，朝廷知曉的人都不多，但是他們知道。
雖然當地的太平教徒都被趕走了，可當時的張角並不惱怒，反而極為欣賞。
他看得出，這位遼東太守是一位難得的能吏和有識之士。
儘管田澤在外的名聲不佳，但遼東百姓生活的如何，他們都心知肚明。
田澤將貪官劣紳盡數剷除，令百姓皆有地可種的行為，更是令他們將田澤引為知己，雙方可謂是志同道合之人。
張角所描繪的黃巾未來，便與遼東極為相像。
真沒想到，那位自己心嚮往之的遼東太守，竟然就是眼前這個氣質和自己大哥略有相似的毛頭小子。
「也對，恐怕也只有你，願意和我這個已經落敗的賊寇說說實話了。」張梁自嘲道，聲音中透著深深的無奈。
但是忽然，他心中升起了一股念頭，或許……
「田太守，你所說的黃巾的未來，是何？」張梁緊盯著田澤，神色複雜的問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