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雲策說著,又是緩緩抬起頭,盯著宋熹之的臉。
他伸手指著宋熹之:「是你!是你讓下人們演了一出大戲?你可從來不是這樣善良的人!還隨手會救小孩?」
「你以為我真的會信了你嗎?」
賀雲策咬牙切齒的模樣,讓在場的下人們看著都覺得有些害怕,可他們還是硬著頭皮繼續說:
「老奴所言,並非虛言,其他人也都是因為這個原因……」
那位年輕的雜役此刻已經淚流滿面,他不斷的朝著賀老夫人磕頭,發出砰砰砰的聲響:
「一切主意都是奴才出的!大少夫人在奴才的兄長死後,給了奴才一步銀子,奴才對她十分感激。」
「於是奴才回想起二少夫人掌家的時候,曾經往觀墨軒送過劣質的炭火,送過下等的棉被,還送過各種蔫巴的蔬菜,想要故意苛待大少夫人,於是奴才便以牙還牙,聯合了大家,也往觀雲軒送了這些東西!」
若安苛待宋熹之?
若安掌家時苛待了宋熹之,才讓那些下人以牙還牙?
賀雲策聽到這裡,整個人渾身都僵直了起來,他急促的呼吸著,眼神呆滯,大腦一片空白,一瞬間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這根本不可能啊!
賀老夫人也十分意外:「宋若安在掌家的時候,苛待了你?」
宋熹之點了點頭:「不過那時候確實是侯府公帳上沒銀子,於是我要回了當月正常的份例,就沒有再說什麼。」
宋熹之說的是實話,她也沒有想到侯府的丫鬟小廝們為了她做到了這個程度。
從前她還因為賀老夫人對外頭管事藕斷絲連的態度,不想要接這個爛攤子,所以對著侯府的下人心有愧疚,才能幫則幫。
想到這裡,她直接朝著賀老夫人開口:
「那些蔫巴的蔬菜,劣質的炭火,全都是外頭管事送來糊弄人的,就連宋若安在我碗裡下了巴豆,除了是想要我難堪之外,也是想要您處置外頭的鋪子。」
宋熹之說著,聲音擲地有聲,話語也越發的堅定了起來:「祖母,當斷即斷,侯府的很多事情都是因為外頭的掌柜鬧起來的。」
「他們沒有做好分內的事情,挾恩圖報,弄得侯府公帳空空,兩個主子的院子甚至都被苛待了吃食。他們做出了這樣的事情,侯府從前養了他們幾十年,也算是仁至義盡了。」
「外頭的人如今怎麼評價侯府暫且不說,可若是禍起蕭牆,內部先出了亂子,恐怕安定侯府再也沒有安定之日了。」
宋熹之說著,整個人像是有著一股力量,讓在場所有的人心都安定了下來:「您不妨趁著這次下人的事情,快刀斬亂麻,直接處理了外頭的掌柜,也算是師出有名。」
「侯府的名聲已經被小叔和妹妹弄得這樣難聽,還能難聽到哪裡去呢?」
賀老夫人有些無力的扶著宋熹之的手,沉默的聽著她的話。
她眼眸沉沉的望著跪在自己面前的侯府下人,最後終於點了點頭:
「是,你說的對,熹之,是該把外頭的人都處理了。老身原本顧念著從前的情分,顧念著那是自己的娘家人,便總是心存希望,可這樣實在是害了侯府。」
「人老了,顧忌得多了,就變得優柔寡斷,從前你便提醒過我,可我還在猶豫,人教人教不會,事教人才能教會。」
賀老夫人有些疲憊揉了揉太陽穴,晦暗的眼眸表明她此刻下定的決心。
宋熹之聽見這話,終於鬆了一口氣。
下頭的下人們也越發的激動,幾個人抱頭痛哭了起來:「多謝老夫人!多謝少夫人!」
「奴才們這段日子過的苦不堪言,還是少夫人的話,才給我們帶來的希望啊!」
從這些下人們溢於言表的感激就能看出來,他們出去之後定會將如今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說出來,所有人都知道是宋熹之做主,要處置了侯府鋪子裡那些蛀蟲掌柜。
恐怕宋熹之日後會變得更得人心!
無論她掌不掌家,侯府的下人們都會對她唯命是從,此事之後,她會變成侯府真正的女主人了。
黃氏一想到這個,幾乎就是要吐血。
而賀雲策也在此刻回過神來,他沒想到自己怒氣沖沖的找宋熹之對峙,反倒是幫助宋熹之收買人心。
賀雲策大口大口的喘氣著,兩隻握成拳頭的手,一直在顫抖,他一下子就想到了其中的疑點。
「宋熹之,你可真會收買人心!可眼前的一切都是你自導自演的吧?」
「不然你如何解釋若安中毒的事情,若是她在病中被苛待,是這些下人做的,那麼她的毒,也是這些下人下的了?」
所有的事情他都不願意相信,若安不可能苛待宋熹之,更不可能會對下人這樣冷血無情,所以一切都是宋熹之有計劃的說辭!
一定是這樣!
曹大娘聽見這話,笑容一下子僵在了臉上,她有些茫然,又是急忙搖頭解釋:「不!不!」
「我根本沒有在她的吃食里下毒,這事情不是我做的!我只是想要一報還一報,剋扣二少夫人的吃食罷了!」
宋熹之迎上賀雲策質疑的眼神,十分淡定:「她中毒了?那她死了沒有?」
她直白無比的話,讓賀雲策猛地一噎:「你這麼想她死嗎?若安只吃了一點點的砒霜,就馬上吐了出來,她沒死,你想必很遺憾吧?」
宋熹之只是聳了聳肩:「既然她沒死,那毒就不是我下的了,所有人都知道我會醫術,若是我想讓她死,會用見血封喉的毒藥,而不是什麼砒霜,她現在已經不會喘氣了。」
賀雲策聽著宋熹之的話,被氣的七竅生煙,「你居然是一副無所謂的態度?」
宋熹之很真摯的看著他:「當然,被你冤枉其實應該要生氣的,但是這不是一次兩次,我已經習慣了。」
「我沒有被宋若安害了身體健康,毀了名譽,如今恨宋若安的人那樣多,包括你和婆母,還有外頭的官家夫人,哪個不比我有嫌疑?」
「我根本沒有必要大費周章的去害她,若是你想要徹查真相,倒不如現在去審問觀雲軒上下的所有人包括宋若安,就算是官府斷案,也應該是這樣的流程,而不是空口白話。」
宋熹之說著,心中已經很確定,這下毒的真兇到底是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