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周挽的提議,沈閒並沒有拒絕。
事實上,他也比較享受這種「家」的感覺。
儘管他知道,總有一天,周挽和卿卿都會離他而去。
但在目前這個階段,沈閒覺得自己正在被慢慢的治癒。
林知夏給他帶來的傷害太大了。
大到了什麼程度?
他為了不讓自己的腦海中都是林知夏,於是他進入了題海中,每時每刻都在做題。
只有這樣,那時候的他才不會去想起林知夏。
因為每次想起,他都會感覺自己的心臟要停止跳動。
夜晚入睡前,他還會陷入到無窮無盡的內耗中,夜裡根本就睡不好。
一旦閉上眼睛,腦海中盡都是林知夏的樣子。
睡夢中,林知夏不斷的離開,然後又不斷的回來,但之後,又會再次的離開。
每次醒來,他都會感覺自己熬不下去了。
他足足用了六七年,才從這種恐怖的內耗中走出來。
然後遇到了柳茹雲。
柳茹雲的出現,其實並沒有治癒他多少,更多的是責任感在作祟。
他認為自己拿走了柳茹雲的第一次,他覺得自己應該要負責任。
所以他拼命的對柳茹雲好,要什麼給什麼,呈現出了極度戀愛腦的形象。
可事實上,柳茹雲從沒有讓他心動過。
也就是那時候,他發現自己失去了愛別人的能力,失去了心動的能力。
在大馬路上,在各種場合中,他看到穿著清涼,性感靚麗的女人,他依舊有著本能的生理反應。
但就是沒有愛。
這種痛苦,沈閒根本就不想經歷第二次。
林知夏帶來的傷害到目前為止,還在持續著。
「沈閒,你喜歡什麼樣的女人?」周挽忽然轉過頭,看向了沈閒。
以沈閒的情商,自然知道她想得到什麼樣的答案。
於是他認真的看著周挽,一雙眼睛盡都是深情:「成熟而獨立,情緒穩定,但同時又帶有個性,別人都覺得她脾氣壞,但在我看來,這就是個性,我喜歡這樣的女人。」
周挽聞言,白玉一般的修長頸項悄悄的爬上了一層粉色,然後蔓延到了臉龐。
這……說的是我啊!
她一身的反骨,永遠都是口是心非的。
所有人都說她脾氣很差。
可是沈閒居然說這是個性,而且就喜歡這種性格?
他在撩我!
可是他的眼睛好深情啊,滿眼都是我啊!
不過我喜歡的是郵差啊。
而且,寧彩想與他發展啊。
綜上所述,我不能跟他產生感情糾葛。
想到此處,周挽低下頭,借著擦拭頭髮的動作,用毛巾格擋了沈閒的目光。
小樣。
還治不了你?
快去睡覺吧!
這是沈閒的想法。
但周挽並沒有要去睡覺的意思,二人間陷入到了沉默中。
許久之後,周挽又開口:「能跟我說說,你的經歷嗎?」
她本能的感覺到沈閒的身上有很多的故事,比如在遊艇上,與沈閒站在一起的那個女人。
很明顯,他們兩個是認識的。
「我啊,始終是一個人。」沈閒笑著說道。
周挽一愣,不明白是什麼意思,只是靜靜的看著沈閒。
沈閒嘆息了一聲:「你知道我為什麼會同意你跟卿卿留下嗎?因為你們給了我家的感覺,小時候,吃年夜飯的時候,就我和爺爺兩個,後來啊,年夜飯,只有我一個人和一盤阿姨送的餃子。」
越熱鬧的時候,越容易感覺到孤獨。
沈閒感覺最孤獨的時候,就是過年的時候。
外面萬家燈火,歡聲笑語,只有他是一個人。
柳茹雲要陪家人,回了娘家所在的城市,蕭陽要陪父母。
周挽的眼神變的無比的柔和,只感覺心中的柔軟被觸動。
她再次在沈閒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種悲傷的情緒,孤寂而又死氣沉沉。
「你爸媽呢?」終於,周挽忍不住,開口問道。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們最大的貢獻,應該就是把我生下來,但管生不管養。」沈閒的語氣中帶有一絲嘲諷。
現代社會多發達,想要找一個人還不容易找到?
三年前,自己頻頻出現在熒幕上,他們就沒注意?
還有,蕭陽的老爹蕭正淳去海城談生意的時候,見到了一個與自己長相有著幾分相似的中年男人,他家也丟過一個兒子。
蕭正淳曾經跟那個男人對過話,說在南州遇到了一個年輕人,年齡與你走失的兒子年歲一樣大。
但那個男人的態度很漠然,只是道:「蕭先生請不要瞎說,我兒子並沒有走失,我這輩子也只有一個兒子,目前剛剛大學畢業。」
從那時候沈閒就知道,無論當年處於什麼原因,自己與父母走失,但他們似乎也不在意。
不在意就不在意吧。
反正這麼多年,自己一個人也熬過來了。
周挽的心有些疼:「那你小時候,一定很苦吧?」
這是沈閒第一次跟一個女人吐露心扉,就連柳茹雲他都沒有說過。
「受過的苦,吃過的累,自然不用多說。窮人最可悲的地方不在於物質上的貧窮,那些我都可以忍受。」
「而是精神上和尊嚴上的。」
「我讀書的時候成績很好,但這卻反而成為了別人攻擊的目標。就連老師每次都會拿我出來說事,你看沈閒那麼一個孤兒,家裡那麼窮,都可以考這麼多分。」
「其他的家長也會攻擊我,說可惜了,沒有生在一個好家庭。」
「同學會攻擊我,說,憑什麼你一個孤兒可以學習成績這麼好?」
「最令人難受的是,無論是我們班還是其他班級,甚至是整個學校,只要丟了東西,丟了錢,第一個懷疑的就是我,我小學被盤查過65次,被警察帶走過36次,中學被盤查過101次,警察帶走過55次,大學四年……被學校聯合調查過122次,被警察帶走122次!」
「窮人是沒有尊嚴的,窮是原罪,我一件也沒有做過的事情,他們會毫不猶豫的懷疑我,然後安在我的身上。我被人稱呼為小賊,野種,沒人要的東西……」
周挽看到,那麼陽光剛毅的男人,此刻的眼眸卻是有些發紅。
儘管沈閒在說這些的時候,他的臉上是充滿笑容的。
還有一些沈閒沒說,比如讀書時期,來自於林知夏的指控和懷疑,才是最令他絕望的。
「沈閒。」周挽忍不住靠近了沈閒,一股淡淡的幽香撲入到了沈閒的口鼻中,她有些激動的開口,「都過去了,我相信你是一個好人,你還有我……我女兒卿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