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1章 君臣高歌,鼎爺變異
蔣慶之不在京師,群臣發起潮水般的攻勢,道爺卻冷眼看著,有嚴黨作為隔離牆,他只需從中點撥一二,或是拉一把,打一巴掌,便能控制住局勢。
群臣和嚴黨鬥了個旗鼓相當,有人說道:「蔣慶之不在,咱們便少了個攻訐的由頭。」
是啊!
蔣慶之不在,墨家也偃旗息鼓,老老實實地在新安巷教書育人,讓人尋不到藉口。
於是群臣也消停了,他們在蓄積力量,就等蔣慶之回來給他當頭一棒。
蔣慶之回來了。
他們當即就發動攻勢,甚至不給他洗去征塵的機會。
那種迫不及待的饑渴感,讓人想到了獸類。
莽瑞體必然會起大軍報復!
無論是武勛還是儒家內部都根據捷報分析出了這個結果。
此刻局勢依舊不穩的雲南,乃至於西南不是對手。
西南糜爛就在眼前。
還等什麼?
他們成群結隊發動了攻勢,不是彈劾,而是直接見血的捅刀子。
——西南若是因此糜爛,你蔣慶之便是罪人!
罪人當如何?
西南糜爛的罪責有多大?
是流放,還是發配。
比如說和楊慎一般,直接把蔣慶之丟到雲南某個衛所去,遇赦不赦。
讓他一輩子吃蘑菇……有人這麼低聲道。
但當那個華服男子跪下,自陳乃是東吁國主莽瑞體時,所有攻勢都化為流水,瞬間消散。
莽瑞體低著頭,身體在顫慄。他不是害怕,而是倍感羞辱。
這位中南半島的雄主曾睥睨四方,曾令四鄰膽寒,可此刻卻跪在嘉靖帝的前方,口稱罪人。
嘉靖帝看著莽瑞體,再看看群臣,說道:「莽瑞體自稱一國,此乃謀逆!」
莽瑞體立國後並未對外宣傳脫離大明統治,但從此後大明的指令都成了廢紙,雙方都心知肚明,對方若是有機會,定然會下死手。
而嘉靖帝的一句話,便為莽瑞體定性了。
叛逆!
中原王朝歷來對叛逆都頗為寬容,很少斬殺,大多留在京師寓居。每逢大日子,每逢宴會就會把他們提溜出來舞蹈助興。
順帶讓那些外藩使者看看,回去後提醒一番:老大還是那個老大。
「朕令長威伯悄然把其帶來,便是要給諸卿一個驚喜。」嘉靖帝嘴角微微翹起,「諸卿可曾驚喜?」
他居高臨下看著,驚的多,喜的少。
他們的攻勢如洪流,後續還蓄積了巨大的能量,就等著發泄,噴薄……可在莽瑞體出現後,那股洪流竟然一下就泄了。
「哈哈哈哈!」
寂靜被狂笑打破。
嘉靖帝蹙眉看去,卻是朱希忠。
老紈絝在狂笑著,被道爺看了一眼後,他行禮道,「陛下,莽瑞體在此,東吁此刻定然暗流涌動。兩三年,乃至於三五年之內,雲南無憂。正好整肅一番。
收雲南,擊東吁,擒叛逆於御前,此乃漢唐盛事。此等盛事今日在我大明出現,這是天大的吉兆啊!臣為陛下賀,臣,為大明賀!」
群臣起身行禮,不管有多不情願,都低著頭,高呼:「臣為陛下賀,臣為大明賀!」
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據案大嚼。
久違的熊掌啊!
得多吃幾口。
這是……這不是烤斑鳩嗎?
天上斑鳩,地上竹鼠,無上美味啊!
蔣慶之吃的酣暢淋漓。
他突然覺得周圍很是安靜,抬頭一看,所有人都在盯著自己。
道爺的話緩緩傳來,「……此乃大功,朕本想封賞,可他還年輕,年輕人會因此得意洋洋。得意不怕,年輕人不得意,暮氣沉沉的,朕反而會擔憂。
朕擔心他就此心滿意足。這個大明內憂外患,許多事得讓年輕人去做。要敲打他們,要鞭策他們……」
聽聽!
聽聽!
蔣慶之此次立下大功,朕就算是封賞他為國公,你等可敢質疑?
可朕卻壓著他,為何?
只因朕還想繼續重用他,不斷的重用他。若是早早就封了國公,到時候賞無可賞……
不知何時,老丈人竟然坐在了蔣慶之身邊,這是個黃牌動作,越位了。但御史睜隻眼閉隻眼。
李煥低聲道:「方才有人建言封你為國公。」
「臥槽!這誰想害我呢?」蔣慶之罵道。
「嗯!」道爺掃了他一眼,蔣慶之低頭繼續吃。
有道爺在,他操個雞毛心。
道爺一番話讓群臣『心服口服』,可心中滋味一言難盡。
封蔣慶之為國公,這是捧殺,這也是他們準備的一招。、
但道爺輕鬆就化解掉了,而且還給自己繼續重用蔣慶之埋下了伏筆。
和陛下玩這個……黃錦低頭嘆息。
蔣慶之本想繼續胡吃海喝,李煥先誇讚了一番自家女兒的賢良淑德,然後又憂心忡忡的問及了子嗣問題。
蔣慶之滿頭包,恨不能把鼎爺拉出來鞭屍。
嗡!
就在他動念之時,腦海中突然一震。
大鼎,它竟然緩緩開始了轉動。
我滴神!
蔣慶之恨不能馬上飛回家中去。
可丈人還在耳邊嘮叨,第一個敬酒的人也出現了。
「長威伯勞苦功高,老夫敬伱一杯。」
這酒必須喝。
接著敬酒的人絡繹不絕,沒多久蔣慶之就雙眼迷離。
「慶之不勝酒力。」老紈絝出現了,舉杯大戰群臣。
接著王以旂等人出場……
樂聲陣陣,令人心曠神怡。中央是莽瑞體在舞蹈助興,一時間,嘉靖帝覺得自己醉了。
他舉著酒杯,看到自家表弟被人扶著,那人……那人去年彈劾蔣慶之不遺餘力,這是要作甚?
只見那廝灌了蔣慶之一杯酒,然後自斟自飲三杯,起身拱手,默然回到自己的席位上。
有人衝著蔣慶之遙遙舉杯,然後一飲而盡。
有人喝多了,起身高歌,唱的卻是漢唐邊塞詩。
「嚴風吹霜海草凋,筋干精堅胡馬驕。」
老紈絝喝多了,一把抓住嚴嵩,逼著他一起高歌。
老嚴嵩張開嘴猶豫了一下,有些威嚴頓失的羞恥感,最終開口高歌,「漢家戰士三十萬,將軍兼領霍嫖姚……」
「流星白羽腰間插,劍花秋蓮光出匣。」這是嚴世蕃,他一邊輕聲唱著,一邊艷羨的看著被灌酒的蔣慶之。
此刻,他無比羨慕這位被自己視為對手的年輕人。
若是可以,他也想去邊塞,率軍擊破異族王庭,封狼居胥。
「敵可摧,旄頭滅,履胡之腸涉胡血。」道爺在低聲唱著。
聲音漸漸大了起來。
蔣慶之在雲南特地找了個會舞蹈的婦人,讓她一路跟隨,一路上不干別的,專門教授莽瑞體舞蹈。
正在忘情舞蹈,以忘卻恥辱的莽瑞體被歌聲驚醒。
他抬頭,惶然看著御座上的嘉靖帝站起來。
他回身,看到許多臣子站起來、
所有人都是一個神色。
驕傲!
他們在奮力高歌。
「懸胡青天上,埋胡紫塞傍。
胡無人,漢道昌!」
……
蔣慶之被灌的大醉,被馬車送到了家中。
帶著家人迎接的李恬看到被攙扶著下車的丈夫,不禁哭笑不得。
「趕緊送到後院去。」
街坊們都在,眾人都準備好了一堆好詞兒,可正主卻喝的人事不省。
「壯士凱旋,當以歌舞慰之,當以就食犒之。」一個老人說道:「伯爺此次南下威震一方,我新安巷街坊與有榮焉。足矣!」
李恬蹲身,「今日家中準備了些酒菜,若是不棄,晚些還請諸位街坊聚聚。」
「好,一定來。」老人點頭。
蔣慶之躺在床上人事不省,腦海中大鼎依舊在緩緩轉動著。
一道道輝光不斷灑向空間各處,那些薄弱的地方不斷被修復,漸漸厚實。
輝光本是白色,可漸漸的有些變了。
輝光中隱隱多了威嚴,大鼎突然騰飛而起,一直到了半空中。
輝光越發密集,不斷灑向四方。
大鼎上的那串數字越來越清晰。
而銅綠漸漸明亮,竟然看著不似銅鏽,而像是一種神異的金屬。
突然大鼎猛地一震。
蔣慶之在打鼾。
他茫然睜開眼睛,嘟囔道:「地震了?幾級?哦,睡覺……」
腦海中的大鼎停止了旋轉,那光芒竟然轉為淡紫色。
淡紫色的光不斷播撒出去,懸在半空中的大鼎被這光芒籠罩在其中,看著威嚴而肅穆。
不知過了多久,當整個空間都掛上了淡紫色後,大鼎這才緩緩落下。
淡紫色的光暈被空間吸收,銅綠漸漸恢復原先的模樣,但若是蔣慶之仔細看,就會發現那銅綠深處,一抹紫色光暈在韻動著……
仿佛是在孕育著什麼。
又仿佛在準備噴薄著什麼……
轟的一聲。
空間震動了一下,隨即平靜了下來。
當蔣慶之醒來時已經是半夜了。
「水!」
他覺得嗓子眼在冒煙,胃裡一陣翻江倒海。
身邊有人遞來水杯,蔣慶之接過,幾口喝了,「可還有?」
茶壺遞來,蔣慶之接過痛飲。
「舒坦!」他放下茶壺,這才發現自己身處家中,身邊坐著的是李恬。
「你先睡。」蔣慶之尿憋的厲害,急匆匆出去。
在茅廁里痛快淋漓的撒了一泡尿,蔣慶之剛走出去,就感知到腦海中鼎爺開始加速了……
臥槽!
來了來了!
蔣慶之趕緊去了禁地。
他就坐在台階上,閉上眼。
腦海中,大鼎旋轉的速度越來越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