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0章 為道爺出口氣
蔣慶之以緬人侵襲雲南為由率軍南下,得到奏報後,朝中君臣都頗為擔憂,擔心那位東吁雄主莽瑞體會趁勢大舉入侵。
這一次朝堂上反對的聲音占據了主流,原先支持蔣慶之的人也在抱怨這位膽大包天,無法無天。
那是莽瑞體啊!
東征西討建立了東吁王朝的雄主,你就靠著那點人馬去討野火,就不怕全軍覆沒嗎?
兵部迅速組織人推演此戰,有當年曾在雲南的武將提及了象兵,說那玩意兒無堅不摧,虎賁左衛再犀利,面對皮糙肉厚的巨獸也無可奈何。
推演的結果在朝中引發了爭議,有人建議下旨讓蔣慶之趕緊回京,別特麼再讓大伙兒提心弔膽了。
有人建議派內侍去把蔣慶之帶回來,否則這廝就如同是猴兒,一不小心就不見了。
就在眾人憂心忡忡時,消息來了。
莽瑞體親征。
艹!
這下連老王都睡不著了,連續幾日在兵部組織人推演戰局。
其實不用他推演,朝中君臣都知曉此戰的兇險。
嚴嵩當朝表態,京衛隨時可以出動。
而群臣此次罕見的並未反對。
原因很簡單,兵部推演的結果:若是兵敗,有沐氏餘孽的配合,雲南頃刻便會淪陷。莽瑞體乃是雄主,他不會停下腳步,接下來他的目光會轉向西南各地……
——東吁那邊若是傾國而來,十餘萬大軍不在話下。
就在這個時候,依舊有人彈劾蔣慶之,被道爺一記掌心雷,不,是一玉錐把腦袋砸破,血流滿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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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次東廠和錦衣衛的消息終於晚了。
當蔣慶之的捷報到了京師時,朝中君臣震動。
六千大破三萬!
捷報很簡潔,就是簡單敘述了一下擊敗敵軍的事兒,平淡的仿佛是剛剿滅了一股土匪。且這股土匪都是老弱病殘,擊敗他們不值一提。
艹!
有人說蔣慶之是在故作姿態,興奮欲狂的王以旂卻說這是名將之姿。
——殺敵太多,捷報太多,人長威伯都習慣了。
是習慣了!
不是什麼故作姿態。
武勛們仿佛被打破了家裡的醋罈子,酸氣沖天,有人說蔣慶之是膽子大,但連仇鸞此次都罕見的沒有附和。
據聞仇鸞聞訊後在家喝的大醉,說什麼既生蔣,何生仇。
什麼叫做膽子大?人蔣慶之從西北到西南數度出手,哪一次膽子不大?可哪一次他輸過?
這不是膽大,而是藝高!
而京師士林詭異的安靜了下來,詩會,沒了。酒會,沒了……
仿佛是儒家剛去了一位擎天柱。
可誰都沒想到,蔣慶之竟然隱瞞了擒獲東吁國主莽瑞體的事兒。
緬甸原先是大明的地盤,歸於雲南布政司管轄。後來莽瑞體崛起,自成一國,令大明上下頗為憤怒。
但此刻大明的注意力在北方,所以一邊打嘴炮說緬甸宣慰司依舊屬於大明,一邊咬牙切齒的發誓要讓叛逆付出代價。
莽瑞體並未反擊這種輿論,但自家關起門來卻自成一體,什麼緬甸宣慰司,不過是大明君臣的自慰罷了。
「莽瑞體……」道爺失態了。
蔣慶之聽著這聲音不對,抬眸一看,道爺面色潮紅,指著自己半晌說不出話來。
臥槽!
別是中風了吧?
蔣慶之心中一凜,趕緊過去扶住道爺,「陛下,陛下!」
啪!
道爺毫不猶豫的給他後腦勺一巴掌,就在蔣慶之捂著後腦勺愕然時,又踹了一腳。
「你這個小畜生,竟敢隱下此等大事。」嘉靖帝見蔣慶之竟敢跑,便一邊追,一邊罵,「一旦朝中得知此事,你以為那些人會驚喜?他們會欣喜若狂,隨即彈劾伱欺君。你這蠢貨,瓜皮……」
蔣慶之一邊跑,一邊解釋,「陛下,莽瑞體被俘後,臣封鎖了消息……」
「你還敢封鎖消息!」道爺劈手就想扔暗器,可看看手中玉錐,想到上次被自己砸的血流滿面的官員,就去拽腰間的玉佩。
蔣慶之擔心他年紀大了弄出個腦溢血,趕緊解釋自己的用意,「莽瑞體這些年東征西討,仇家無數,我隱瞞他被擒獲的消息,東吁內部必然會因此引出許多紛爭,乃至於內亂……」
道爺止步,「雲南需要時日來平定局勢,一步步削弱沐氏影響。」
「緬甸那邊不會坐視,故而讓他們亂起來最好。」蔣慶之說道。
……
「伯爺說了,要給京師士林一個巨大的驚喜。」徐渭已經到了伯府,把蔣慶之的安排告知胡宗憲等人。
「竟然擒獲了東吁國主,這可是大功。」胡宗憲神采飛揚,「擒其君王於御前舞蹈助興,此乃我中原王朝的盛事。伯爺這是要當眾抽儒家的臉啊!」
「伯爺在路上得知那些人逼迫陛下之事……」
……
蔣慶之要回家,道爺冷著臉,「群臣都召集了,難道慶功宴還得等你一人?」
「可臣風塵僕僕。」蔣慶之苦笑。
「去沐浴!」
蔣慶之大喜,「臣告退。」
「不必了。」道爺說道:「黃錦。」
「長威伯,跟著咱來。」黃錦笑眯眯的把蔣慶之帶出去,「陛下得知長威伯回京,當即就令人準備了熱水。」
蔣慶之回首看了一眼,殿內的道爺正在笑。
「臣子在宮中沐浴不好吧?且也沒有先例。」蔣慶之是真想回家一趟。
「陛下吩咐,無礙。」
黃錦看著蔣慶之被帶走,回身進去。
「朕當時令京衛集結準備南下,臣子們群情激昂,比當年左順門時更為氣焰囂張。這瓜娃子聰明,豈會不知隱下莽瑞體被擒之事會引發彈劾?可他還是做了。」
道爺眸中多了柔色,「他這是想抽那些人一巴掌,是想……為朕出口氣。」
蔣慶之進了浴室,進去一看,邊上竟然有道袍。
「這是誰的浴室?」蔣慶之話一出口就覺得自己傻了。
永壽宮能有誰的浴室?
唯有道爺。
「是陛下的。」帶路的內侍越發小心翼翼了,他推開裡間的門,「伯爺請進。」
蔣慶之走進去,只見兩個宮女恭謹站在浴桶之側,蹲身,「見過伯爺。」
臥槽!
這是什麼陣仗?
晚些道爺得了稟告。
「長威伯拒絕了宮人服侍。」
道爺搖頭嘆息。
蔣慶之泡在浴桶中,也在嘆息。
那兩個宮女身材豐腴,便是民間所說的好生養的體型。道爺特地安排她們來服侍,便是準備把二人賞賜給他。
時至今日,李恬的肚子依舊沒有動靜,這事兒不但牽動著徐渭等人的心,道爺也為此苦惱。
「鼎爺,國祚呢?」
蔣慶之問道。
從令沐氏認罪開始,大鼎就停止了轉動。蔣慶之驚愕之餘,也不知該歡喜還是煩惱。
大鼎死機了,蔣慶之覺得自己所謂的國祚任務也就不了了之。
沒有了威脅,他徹底自由了。
但他卻有些不習慣,仿佛生命中少了些什麼。
剛開始他覺得是少了獎勵,但後來才發現,是少了動力。
空間中,那些物資依舊還在。但整個空間感覺像是死地一般,少了生機。
大鼎的銅綠看著越來越重,仿佛是經歷了千萬年的時光侵蝕。
罷了,不想了。
蔣慶之丟開這事兒。
此刻群臣已經到位了。
大殿內擺放了許多桌椅,眾人按照次序就坐。
李煥也在,他正在得意洋洋的吹噓著自家賢婿。
「……當初本官看到慶之時,就覺著這個少年不凡。後來果然……」
有人冷笑道:「此次長威伯雖說擊敗了東吁大軍,可這是在冒險。所謂名將用兵,必然是以穩重為主。可咱們這位名將卻喜歡冒險。成功一次,成功兩次……但只需一次失敗,便會導致前功盡棄。」
李煥惱火,「六千擊敗三萬,可見慶之用兵之能,這怎地算是冒險?」
那人說道:「彼時雲南未穩不說,一旦兵敗,頃刻間前功盡棄,西南局勢糜爛。」
「可他勝了。」李煥嗆聲道。
「是勝了,可別忘了一件事兒。」那人說道:「東吁若是願意,便能輕易組建十餘萬,乃至於二三十萬大軍。
莽瑞體乃是雄主,內部對手不少,此次兵敗後,他必須要重整旗鼓,再度起兵攻打雲南……雲南初定,可能抵禦此等強敵?」
「長威伯挾勢歸來,卻把麻煩留給了雲南,留給了朝中。」
朱希忠對王以旂說道:「他們一直在憋著,慶之歸來,便是他們發動的時候。今日怕是會成為鴻門宴。」
王以旂冷笑,「大不了再做一場!」
「陛下駕到。」
群臣起身恭迎。
嘉靖帝來了,隨行的還有蔣慶之。
君臣坐下。
隨即酒菜流水般的送了進來。
酒過三巡,有人起身道:「陛下,此次長威伯大敗莽瑞體,臣不勝歡喜。可事後臣卻有個擔憂。」
道爺看了此人一眼,眸色深邃,「說。」
「東吁內部矛盾不少,以往全憑著莽瑞體的威望壓制,此次他兵敗,必然會引發動亂,為了平息內部矛盾,莽瑞體唯一的法子便是重整旗鼓,率大軍攻伐雲南。臣……」
此人看了蔣慶之一眼,歉然一笑,仿佛是在說我並未針對你,「長威伯引兵南下,一戰告捷,看似痛快了,可卻留下了後患……」
「是啊!」有人起身,「陛下,莽瑞體一生征戰,偶爾戰敗也能很快奮起。從此後雲南多事了。」
「弄不好此刻莽瑞體的大軍就已經出動了。」
氣氛突然就緊張了起來。
嚴嵩看了蔣慶之一眼,見他拿出藥煙,好整以暇的看著那些官員,淡淡的道:「陛下,今日慶功宴無人助興,豈不遺憾?」
道爺頷首,「來人,傳舞蹈。」
眾人回頭。
就見一個身著華服的男子被帶了進來。
跪下,「罪人莽瑞體,見過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