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2章 毒誓,祈福
陳松崩潰了。
「咱也不知什麼組織,咱只知曉咱們的目標是反明復元。最好是殺光了朱氏。」
「誰是首領?」燕三親自動手上刑。
「咱真不知。」陳松說道:「咱這裡就是單線和人聯絡。」
「那人是誰?」
「上次太子被毒殺後,那人就被你們給弄死了。」
艹!
燕三咬牙,「你還知曉什麼?說出來,咱讓你少受些苦楚。」
陳松說道:「咱就一個要求。」
「說。」
「咱想再見長威伯一面。」
「好。」
陳鬆開始交代……
蔣慶之在殿外曬著太陽,一個宮女路過,疑惑的看著他,「伯爺,會曬黑了。」
蔣慶之咧嘴一笑,「時常曬太陽能延年益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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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女嘟囔,「真的能延年益壽?」,回頭這宮女真的每日都去曬太陽,沒多久宮中就多了個黑臉宮女。
燕三出來了,「果然是蒙元餘孽。陳松想見你一面。」
「不甘心?」
「誰知道。」
燕三看著他進去,隨即神色森然,「燕騎丟人了。」
「是。」汪澤低頭。
「咱們差在這裡。」燕三指指腦子,「陛下讓長威伯加入此事,不是什麼監督,亦不是什麼親戚之故。陛下之意是……讓長威伯來做這個腦子!」
……
「他們在宮中久了,腦子僵化了許多,讓你見笑了。」蔣慶之坐下,靜靜看著陳松。
「咱本想耍弄他們一番,沒想到卻引出了長威伯。」陳松苦笑,「這也是命數吧!」
「你想說什麼?」蔣慶之問道。
陳松說道:「咱是漢兒。」
「嗯!」
「長威伯定然覺著咱這是背棄了祖宗吧!」
「差不多。」
「知曉咱為何會被蠱惑嗎?」陳松笑道:「咱當年家窮,窮到什麼地步……一家子就一條褲子,誰要出門誰穿。
一次我出門便穿了那條褲子,可褲子太大,咱還小,不小心便把褲子弄破了。回到家被爹娘一頓毒打。
沒多久,有人來村里,一番鼓吹,說能讓孩子去宮中過好日子。村里窮困的人家不少,那人最終收了五人。其中便有咱。」
蔣慶之脊背一涼。
「在進宮之前,咱就被反覆教導,大明如何腐敗,咱們的窮困便是因為朱氏殘暴無能……」
這是洗腦!
蔣慶之眯著眼,「繼續。」
「酒水。」陳松笑道。
「給他!」蔣慶之吩咐道,外面有人應了。
「繼續說。」蔣慶之吸了口藥煙。
陳松舔舐了一下嘴唇,「咱那時候小,聽久了自然就信了。等挨了一刀後,對朱氏的恨意更是刻骨銘心……」
「那些人手段不錯。」燕三的聲音在背後傳來。
「走路就不能帶點動靜?」蔣慶之說道。
陳松說道:「進宮之後的一年,沒人來聯絡咱。一年後,一次咱犯錯,被人救了。那人……便是聯絡人。」
燕三眸色冰冷,「你還知曉些什麼?」
陳松搖頭,「對太子下手是謀劃了許久的事兒,咱負責盯著太子的飲食,尋找破綻。就這麼盯了一年,這才尋到機會……」
「那麼,你想見我是為了何事?」蔣慶之問道。
陳松抬頭看著他,「咱是漢兒,可卻背棄了祖宗。咱死後自然無顏去見他們。可咱真的錯了嗎?長威伯!」
陳松聲音尖銳了起來,「咱從小就吃不飽,穿不暖。咱那時候就一個念頭,誰能讓咱吃飽飯,咱願意為他去死。可這個大明不能,朱氏不能。誰能?長威伯學問精深,想必能回答咱這個問題!」
蔣慶之默然。
燕三森然道:「這便是你丟棄祖宗的理由?」
祖宗,在這個時代幾乎凌駕於萬物之上。
你隨便在街上拉個人問他:祖宗大還是皇帝大?
一百個人,一百個共同的回答:當然是祖宗大。
大談什麼道德修養,不如祖宗當年的一句話。
民間如此,廟堂也是如此……祖訓比天大!
什麼敬畏心,不如祖宗的一句話。
陳松的臉第一次漲紅,羞惱的道:「可祖宗也不能看著兒孫餓死吧!」
燕三:「……」
陳松的眼珠子紅了,「你可知曉要餓死的那等絕望?你可知曉一家子只有一條褲子的窘迫?你可知曉咱第一次吃飽飯時的的念頭?」
蔣慶之起身走出去,身後傳來了陳松的嘲笑:「長威伯也無法回答咱的問題嗎?」
「你有一萬種法子去解決這個問題。比如說自首。」蔣慶之站在殿外,覺得心中鬱悶的慌,「可你卻選擇了一條道走到黑。你可知曉若是蒙元人重新殺進中原的後果?」
裡面沉默了。
「史書上有,但你應當沒讀過史書。」蔣慶之說道:「蒙元人當年殺進中原,製造了無數殺孽。從北殺到南。前宋末年人口多少?到了蒙元立國時人口多少?中原十室九空。」
「你的家人也不會逃過這一劫!」蔣慶之說道,「蒙元人統御中原時,令不得隨意殺漢人,若是殺了,責打,另罰沒銀錢或是牛羊。看,這便是漢人,與牛羊的地位一般。」
「你還有什麼想說的嗎?」蔣慶之問道。
陳松默然良久,「咱聽了伯爺這番話……此刻五內俱焚,覺著對不住列祖列宗。可咱就一股子執念消不去,敢問伯爺,誰能讓咱們吃飽飯?誰能讓咱們有衣穿?」
蔣慶之的嘴唇動了動,他抬頭看著藍天白雲,心中的那個念頭和意志越發堅定,「我們自己!」
「自己?」陳松說道:「咱們只是螻蟻般的小民,如何能影響天下?」
「為何不能?」蔣慶之說道。
「咱們村里人大字不識,愚昧的令人覺著就是一群行屍走肉……」
「所以需要教導他們,讓每個人都有讀書的機會。」
「可讀書要錢。」
「當百姓越來越有錢,當朝中越來越有錢,相信我,這一切都不是問題。」
這個世界此刻在蔣慶之眼中近乎於蠻荒狀態,無數寶藏正等著他去發掘。
當金銀銅鐵如大潮般的湧入大明,當無數良田成為大明的耕地,當蒸汽和代表著工業和污染的煙塵遮蔽了陽光時……
「相信我,這一切都不是問題。」
「這是您說的。」
「是。」
「伯爺可能發誓嗎?」陳松哽咽道。
燕三看了蔣慶之一眼,微微搖頭。
蔣慶之舉起手,從未有過的肅然道:「我發誓,此生必以讓大明強盛,讓萬民能吃飽飯,有衣穿為使命,矢志不渝。若違此誓,天人共滅!」
「哈哈哈哈!」
陳松狂笑著,笑聲越來越放鬆,他喘息著,對汪澤說道:「王發,咱還有一條線是王發,當年便是他聯絡的咱。」
汪澤走出來,深深的看了蔣慶之一眼,急匆匆帶著人走了。
「長威伯為此等人發下毒誓,值當嗎?」燕三問。
「值當。」蔣慶之說道:「這個天下還有多少個陳松?還有多少個這等嗷嗷待哺的孩童?還有多少矇昧無知的百姓?」
他看著燕三,「我不是為陳松發誓,我是為了他們發誓。」
燕三默然。
不知過了多久,燕三說道:「咱也讀過些書,從三皇五帝以來,但凡百姓能不餓死,便能號稱盛世。讓萬民吃飽飯……恕咱直言,難!不,是不可能!」
「能與不能,做了才知曉。」蔣慶之回首看了一眼偏殿,這一刻,他想到的是數十年後。
旱災來臨,流民遍地,士大夫們在狂歡,在趁火打劫,兼併土地。而塞外異族在磨刀霍霍……
無數士大夫喝著小酒,抱著美人兒吟詩作詞,高唱著良辰美景好時光,高唱著這是我輩的時代,這是眾正盈朝的時代……
他猛地回想到了千年之前。
那個時候的肉食者們是否也是如此?
在亡國之音中高唱盛世之歌,然後跪迎新主人。
一次次輪迴卻換不來肉食者們的醒悟,為何?
蔣慶之走在宮中,仿佛走火入魔般的在想著這些問題。
是人性,還是什麼導致的?
蔣慶之突然止步。
「我為何要想這些呢?」
「這一切可有解決方法?」
「只要大明能一直保持進取心,那麼,這些危機都將會被一一化解。」
「我該做的是,讓這個大明保持著飢餓感。對,飢餓感!」
蔣慶之揮揮手,搖搖頭,仿佛是要告別些什麼。
又仿佛是在遮掩著什麼。
「我不夠聰明,那麼就把這些難題留給聰明人去解決吧!」
他有些心虛的感受了一下鼎爺。
大鼎緩緩轉動著,那股子紫意好像清晰了些。
「鼎爺,我不是在逃避,而是……人類都是這樣。哪怕是後世,從日不落帝國,到鷹醬,都難逃這個規律。我只是個凡人,這等事還是交給神靈去操心吧!」
……
「……長威伯發誓,此生必以讓大明強盛,讓萬民能吃飽飯,有衣穿為使命,矢志不渝。若違此誓,天人共滅!」
嚴嵩恭謹的說道。
道爺放下手中的道書,閉上眼,嘆道:「這個瓜娃子,沒事發什麼毒誓。讓大明強盛,讓萬民能吃飽穿暖……此事難於登天。」
燕三低頭,「長威伯說,能與不能,做了才知曉。」
「來人。」
「陛下!」
「令他們準備用具,朕要做法事。」
道人們來了,為首的請示,「陛下,此次法事為何?」
道爺身披道袍,手握拂塵,看著神像,說道:「為這個天下,為這天下萬民,祈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