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單單是攻擊範圍大。」江晨肅然道,「你注意到沒有,這把劍並沒有劈開那頭屍佛。」
「矣,是啊!」朱雀定晴一瞧,語氣轉為不屑,「連屍佛的一點油皮都沒擦破,也不過如此嘛!只能對付一些雜兵嘍囉而已!』
「你沒看到重點。」江晨提醒,「那頭屍佛,就擋在衛錦繡前面!如果光劍不能劈開它的話,就該被它擋下來,怎麼能劈到它後面的那些殭屍?」
朱雀恍悟:「對哦!沒這種道理啊!既然砍不動屍佛,又怎麼把屍佛背後的那些殭屍嘍囉都砍死了?難道這把劍還會穿牆術?』
「恐怕就是『穿牆術』。」江晨面色凝重,「那柄光劍介於虛實之間,遇到比自己硬的就虛化避讓,比如那頭屍佛,遇到比自己脆弱的就實化斬開,比如那些低級殭屍。所以儘管有屍佛擋在前面,那些殭屍還是被砍死了。」
「這也太神奇了!」朱雀讚嘆。
「你要小心,這柄劍很可能具備透甲效果,能夠無視鳳凰戰甲,直接攻擊你的肉身。」
「那豈不是沒法招架,只能躲閃?可它又能砍得那麼遠—————」朱雀這才真正意識到那柄金光劍的可怕之處,倒抽一口涼氣,爆了一句粗口,「這他娘的還怎麼打?」
「唯一的辦法,就是不給衛錦繡掏出這柄光劍的機會!」江晨緩緩道,「這柄劍應該是金光戰甲的神通,只有當血龍軍團所有人結成戰陣的時候,衛錦繡才能自如運使這柄光劍。如果你對上衛錦繡,要麼在他們結陣之前就打敗她,要麼就趁早逃命去!」
朱雀道:「希望這幾頭屍佛加把勁,踩死她最好!」
「恐怕你要失望了—」
兩人說話間,城頭的衛錦繡再度揮動光劍,斬向後方。
她的目標不是城外那頭剛剛爬起來的屍佛,而是在內城中肆虐、渾身都被三味真火灼燒的那頭燃燒屍佛。
一道金光漫過屍佛的身軀。
猶如破曉晨光,披灑在屍佛身上,鍍上了一層金輝。
再加上熊熊燃燒的三味真火作為背景,顯得神聖又莊嚴。
畫面就此定格。
戶佛的動作忽然就凝固住了,正在砸向內城的手掌也懸停在半空,像是變成了一尊佛像。
只有靜靜燃燒著的三昧真火,表明這一幕絕非靜止。
遠處的江晨喃喃說道:「原來如此---衛擎蒼的三味真火不是要把它燒死,
而是在為衛錦繡的這一劍創造機會—."
朱雀驚疑道:「不是砍不動嗎?」
「原本是砍不動的,屍佛處於「無漏」狀態,斷絕一切無明煩惱,渾然一體,無懈可擊。但是三昧真火把它的眼晴燒穿之後,它就失去了「無漏」,有了破綻—————」
「可破綻是在眼睛上,也沒在胸口啊!衛錦繡那一劍砍的是它的胸口吧?」
「只要有漏,破綻在哪裡都一樣。」江晨緩緩道,「如果那一劍是砍在你胸口的話,即使你有鳳凰戰甲保護,但肉身還是會被砍成兩段。」
「這也太賴皮了吧!」朱雀憤憤不已。
她現在已經將鳳凰戰甲視為身體的一部分,看到這種不按常理出牌、視盔甲如無物的透甲武器,便為鳳凰戰甲打抱不平。
「確實很賴皮。」江晨感慨道,「屍佛這種怪物,匯聚了一城的屍骸和死氣,外殼無懈可擊,正常辦法想要攻擊到它的核心,談何容易?可是三昧真火和金光劍的配合,一個斷無漏,一個斬核心,一劍就破了它的金身,實在意想不到。」
朱雀嘆了口氣:「剩下兩頭屍佛,也就是兩劍的事。看來今天這座城是打不下來了!」
「先別急著下定論,我可沒打算空手回去!」
「你還有辦法?說來聽聽!」
「正在想。」
半空之中,火雲翻騰,無數火焰之蛇匯聚成一條火龍,在雲層中露出一鱗半爪,將半片天空映成金紅之色。
衛擎蒼還想故技重施,用三味葬生之龍對付另外兩頭屍佛。
衛錦繡手中的金光劍,與天空中的火燒雲交相輝映這兩人一個在天上,一個在地上,打出來的配合卻精妙絕倫,輕而易舉就粉碎了三頭屍佛的進攻。
卻在此時,一陣寒風吹來。
明明是灼熱的天氣,這股寒風卻直鑽骨髓,冷得讓人發抖。
半空飄下片片雪花,如蠶絲,如棉絮。
一個雪白的人影,緩緩從風雪中走來。
此人一襲白衣,銀髮藍眸,陰柔俊秀的臉龐蒼白如雪,雌雄莫辯,無瑕無垢,宛如從童話書中走出來的冰雪精靈。
那一身白衣,仿佛如冰絲織成,晶瑩剔透,又無比順滑。
雪花灑在他臉上、肩頭,徑直穿了過去,沒有留下任何痕跡。仿佛那人沒有實體,而只是一個虛幻的投影。
只有那雙藍色的眼眸,閃爍著凜冽的寒光,淡漠深邃,仿佛沒有蘊含任何人類的情感。
他的氣質如此獨特,任何人只要看了他一眼,就不會忘記他的樣貌和風姿。
「極冰玄雨」北豐丹。
隨著他的出現,漫天細雪變成了鵝毛大雪,紛紛揚揚地在地面堆積了厚厚一層。
衛錦繡眉頭大皺,一擺手,整個血龍吞天戰陣變換陣型,撐起一片暗紅色的光罩,擋開了所有飄落的雪花。
在北豐丹面前,沒有人敢讓自己被雪花沾濕半點。
這麼一耽擱,原本被衛錦繡壓得抬不起頭的屍佛終於有機會從地上爬起來,
而另一邊,漆黑魔龍故技重施,一口咬住屍佛的一條胳膊,正要振翼騰空,
然而翅膀才剛剛展開,就見無數根冰霜凝結而成的鎖鏈從地面鑽出來,如同千百條白色狂蟒,將魔龍的翅膀纏住。
魔龍瞬間被拽回地面,下顎又挨了屍佛一掌,吃痛之下不得不鬆開嘴巴,發出憤怒的嘶吼。
「一一」
魔龍的咆哮帶著強大的威壓,向四方肆意宣洩。
伴隨著這聲咆哮的,是滾燙的蒼墨色龍炎,如同漆黑的岩漿,向四面噴薄而出,將冰霜鎖鏈焚燒成灰。
掙脫束縛的魔龍昂首嘶鳴,得意的龍吟聲響徹山川四野。
它振翅騰空,朝那風雪中的白色人影俯衝而下,再一口龍息噴出,十丈土地皆被漆黑火焰中吞噬,化為一片焦土。
而屬於北豐丹的那條白色人影,仿佛也在龍息之中戶骨無存。
「好小黑!」衛雨墨昂首大叫,「盯著那傢伙,他肯定還沒死!」
所有人都很清楚,曾經的英傑榜首,此時的傲世榜天驕北豐丹,必然不會被一口龍息隨隨便便地燒死。
衛錦繡眉頭緊鎖,下意識地望向血龍戰陣邊緣的白牡丹。
如果白牡丹沒有負傷的話,倒是可以讓她去拖住北豐丹。
但現在這個樣子的白牡丹,毫無往日的意氣風發,憔悴得像一朵被風吹雨打之後的嬌花,脖子上的那道血色傷痕還沒有癒合,看上去一碰就會碎。
她被惜花公子傷成這樣,不可能再去對付北豐丹白牡丹迎上衛錦繡的眼神,無奈地嘆息道:「我去試試吧。」
衛錦繡有些猶豫,卻沒有阻止她。
雖然此時百牡丹的狀態明顯不適合與絕世強者作戰,但她既然敢去,就肯定能保護好自己,至少也能全身而退。
白牡丹很少有失誤的時候,只有惜花公子,對她來說是個意外。
白牡丹一步跨出血龍戰陣,身形迅速隱沒。
二十丈外,一片片冰晶凝結成一個冰雕,五官眉眼變得鮮活,正是北豐丹的面容。
北豐丹從冰雪中走出,抖落粒粒冰屑,依舊還是那個一塵不染的貴公子他的步伐似緩實疾,很快來到城下。
衛錦繡沉喝道:「留步!」
北豐丹卻沒有留步。
他一步踏出,就已經登上城頭。
隨著他的到來,仙霞城頭漫上了一層白霜,仿佛一轉眼就變成了寒冬臘月,
天地封凍,萬物成霜。
飄落的鵝毛大雪,眨眼間就將仙霞城覆蓋,變成了一座冰雪之城。
而頭頂蒼穹的火燒雲,仍如岩漿般翻滾著。
這一幕畫面極其詭異,好像在同一時間出現了兩種季節。
天空是酷夏,大地是嚴冬。
兩種天象氣候交織著,卻沒有相互抵消,而是同時作用在人們身上。
血龍軍團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酷寒和炎熱兩種予盾的氣象,一邊灼熱滾燙,一邊陰寒刺骨,實實在在地經歷冰火兩重天的拷打。
幸好城中普通士卒都已經死絕了,否則要麼被凍成冰雕,要麼被烤成焦炭又或者熱成干尺之後再變成冰雕。
北豐丹抬眼望天,拱了拱手,發出清朗的笑聲:「晚輩北豐丹,拜見擎蒼前輩一一」
衛擎蒼沒有答話。
回應北豐丹的,是一片金紅的岩漿。
半空之中,火燒雲忽然墜落。
無數岩漿傾瀉而下,猶如瀑布直掛三千里。
瀑布墜地之處,並非北豐丹,而是城外的兩頭戶佛所在之處。
北豐丹微微一笑,周身寒氣凝結,在城頭綻放出一朵巨大的冰雪蓮花,又好似一條大蛇盤踞絞動,鳴聲激盪,雪白晶瑩之光倒映著殷紅天穹,張開的巨大蓮瓣緩緩向天空托舉上去,迎上了那片岩漿瀑布。
如同以水盆接火,激濺出大片水霧。
「喀喀喀.」
冰火相撞的銳鳴聲,在天地之間迴蕩。
涌動的霜霧和飛濺的冰屑將北豐丹所在的那塊方寸之地籠罩,北豐丹的身影被水霧掩蓋,再也看不真切,但那股強橫又冰冷的氣息,卻如山嶽一般,橫亘在所有人心頭。
冰與火之間的殺意,終於化為實質的碰撞。
「極冰玄雨」北豐丹的「冰封萬里」,與「焚世魔君」衛擎蒼的「焚天浩劫」展開了正面對決。
衛擎蒼在《傲世榜》上排名第十,執掌衛家,地位僅次於家主,放眼整個雲夢世界,都是威名赫赫的大人物。金口一開,天下震動。
北豐丹名列第十七。雖然近年來聲名鵲起,在年輕一輩中頗有口碑,但比起老前輩衛擎蒼,畢竟還是缺少了幾分火候和底蘊。所以,他至今只是青冥殿主手下的馬前卒。
兩人此時的上下位置,或許就是雙方身份地位差距的表現。一者在雲端,一者在地面。
這是《傲世榜》上兩位絕世強者的較量,也是老一輩強者與新一代天驕之間的交鋒。
剎那間光華進濺,殷紅的三味真火與銀白的極寒玄冰劇烈交織,冰與火嘶叫著吞噬和消融,冰霜與火花在天地之間穿梭進射,猶如絢麗的煙花焰火盛怒綻放。
「真美啊!」數里之外的尉遲雅,喃喃發出感嘆。
賀威附和:「比放煙花還漂亮!」
就算過年時節千家萬戶齊放的煙花焰火,都不如此時冰火交擊的絢爛華麗。
狂暴的靈在天地間遊走激盪,不斷進發誕生又不斷抵消彌逝,冰蛇在火海之中游弋,火舌在冰雨中穿梭,兩股浩然無匹的氣息劇烈碰撞衝擊,磅礴的餘波向外擴散,天光忽明忽暗,猶如正午與黃昏不斷交錯。
無數火雨傾瀉而下,向寒冰蓮花發起衝擊,道道璀璨的光芒在寒霜中碎散成晶瑩的冰屑粉末,化為虛無。
赤焰狂龍撞上萬載冰山,粉屑四濺,激起千堆雪。
半空中形成了一道涇渭分明的交界線上方火燒天穹,岩漿進發,金紅瀑布傾瀉,火雨滾滾,炎龍咆哮,仿佛末日浩劫;
下方寒霜瀰漫,雪蓮盛放,白雪覆蓋大地,萬物皆被寒霧籠罩,冰封千萬里。
天地之間,分化成兩派截然不同的景象,
兩種領域相互入侵,交界線不斷地上下浮動,廝殺得十分激烈。
雖然只是兩位強者的爭鬥,卻好似千軍萬馬爭鋒,驚天動地,氣吞山河。
江晨眯起眼睛,運足目力,視線終於洞穿了層層火焰織就的浪潮,窺見了隱藏在火燒雲之後的那條人影。
「焚世魔君」衛擎蒼。
在與北豐丹全力交鋒之際,衛擎蒼終於無法再掩飾自己的身形。
「我看見衛老狗了!」朱雀大叫起來,「他躲在那朵雲後面!」
「嗯。」江晨眼眸中透出一抹冷意,「老狐狸總算露出馬腳了。」
「現在去打他嗎?」朱雀似乎比江晨更急切。
「你有多少把握?」
「啊?」朱雀愣了一下,「不是你去打嗎?我把身子都交給你了啊!呸呸胚,這話說的.反正你明白我的意思!」"
江晨笑了笑:「現在還沒有太大的把握。再等等吧。"
「在這裡乾等著嗎?那要等到什麼時候去?」
江晨望了望西方天空:「快了,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