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卿妤猶如被萬箭穿心。
儘管她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可是,當她真的從厲淮東的嘴裡聽到這個答案,還是很傷心。
她難以接受,他對她的那些好都帶著企圖,更難以接受,他從一開始就把她當成棋子。
這段時間以為被愛的自己,簡直就是個小丑。
不過,他承認了,這一切也就說得通了。
堂堂厲氏的總裁,果然不可能無緣無故娶她這個沒有家世背景又離過婚的女人。
宋卿妤竭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不讓眼淚流出來。
「謝謝你對我坦誠。」她的聲音有點抖,「謝謝你當初救我媽,謝謝你這段時間對我一次又一次的幫助,謝謝你……」
「卿卿。」厲淮東打斷她一連串的謝,「你別這樣。」
她不停地說謝,讓他有種非常不妙的預感。
「說實話,自從和你結婚,我的內心就很忐忑,總感覺自己好像擁有了不配擁有的東西,今天你把實情告訴我,我反而踏實了。」宋卿妤把手裡的銀行卡遞到厲淮東的面前,「既然你一開始就是衝著陸氏的股份來的,那這百分之十的股份送給你,我們兩清了。」
厲淮東自然不會去接她手裡的卡。
宋卿妤也不管他要不要,直接把卡放在他面前,轉身就走。
「卿卿……」
宋卿妤快步上樓,跑進房間,反鎖了門。
「卿卿!開門!」厲淮東在門外拍門,「其實事情也不全是你想的那樣……」
「別說了,我想靜靜。」
事情到底是什麼樣子,已經不重要了。
當她得知厲淮東之前對她的每一分好都是為了取的她的信任,以求最後順利拿到陸爺爺留給她的股份,她就已經沒有那麼相信厲淮東了。
宋卿妤快速翻出行李箱,開始收拾了行李。
她在桃源居住的時間並不長,自己帶來的東西不多,很多物件都是來這裡後厲淮東讓人添置的,他給的東西,她一件都不會帶走,所以最後收拾收拾,兩個行李箱就足夠了。
厲淮東進不去房間,就只能在外面來回踱步。
剛剛發生的這件事情,完全在他意料之外。
宋卿妤雖然並沒有歇斯底里,但他能從她的隱忍的平靜中窺見她的難過。
他一時竟不知道該怎麼應對,或許,他真的該順從她的意思讓她先靜靜,畢竟,她現在正在氣頭上,什麼也聽不進去。
房間裡忽然傳來乒桌球乓的聲音。
「卿卿,你在幹什麼?」厲淮東忍不住再次抬手敲門,「讓我進去好不好?」
房門真的應聲而開。
厲淮東剛鬆一口氣,以為事情有轉機,就見宋卿妤推著兩個行李箱走出來。
「厲總,這段時間叨擾了,離婚的事情,我會讓律師聯繫你的。」
宋卿妤說完,一左一右拎起行李箱下樓。
「卿卿!」厲淮東奪下她手裡的兩個行李箱,「我不同意離婚,你也別想走。」
「我留下來幹什麼?陸氏的股份你已經拿到了,我對厲總應該已經沒有什麼利用價值了吧?」
一個失去了利用價值的女人,他終有一天會厭了她,與其讓他趕她走,不如她自己體面地離開。
「我的確想過要借你拿到陸氏百分之十的股份,但是,我從來沒有利用你,我很久之前就已經喜歡你了。」
宋卿妤微怔了一下。
她抬眸看著他:「很久以前,是什麼時候?」
他們兩個明明從沒有交集。
厲淮東眼神閃爍,不知道在思索什麼。
宋卿妤將他的微表情盡收眼底,心裡越發酸澀。
剛才有一瞬,她差點信了,她真是可笑。
「厲總,謊話編得很好,下次別編了。」
她直接拎著箱子下樓。
厲淮東想要去接她的行李箱,她躲開了,沒有要他幫忙。
「卿卿……」厲淮東握住她的手腕。
「讓我走吧。」宋卿妤的聲音有一點哽咽,「我不想最後鬧得很難看,也不想在你面前哭,給我留一點體面,好嗎?」
她說話的時候,沒有轉頭看著他,可是,只一個側影,就讓厲淮東看到了她的委屈和難過。
厲淮東覺得,他要是好再不鬆手,她就要碎掉了。
「我讓司機送你。」
「好,謝謝。」宋卿妤沒有拒絕,她只想快點離開。
厲淮東鬆開了手,看著她背影,又有點後悔。
「卿卿。」
宋卿妤腳步沒停。
厲淮東對著她的背影,高聲強調。
「我同意你走,只是給我們彼此冷靜的時間,我並不是同意離婚。」
宋卿妤快步上了車,沒回頭。
**
司機小劉送宋卿妤。
「少奶奶,你去哪裡?」小劉不知道宋卿妤和厲淮東之間的矛盾,還以為宋卿妤提著兩個箱子是出差。
「你在前面路口把我放下就行。」
「啊?」
「前面路口,我朋友在等我。」
小劉信了:「好。」
宋卿妤下了車,其實她還沒有想好去哪裡。
母親那裡肯定不能回去,如果貿然回去,母親邱月仙和弟弟宋璟一定會很擔心。如果他們追問,她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思來想去,宋卿妤決定先去酒店過度幾天。
她搜索了附近了酒店,挑了一家環境比較好的,打車過去。
好巧不巧,她竟然在酒店碰到了盛星奈。
「卿卿?你怎麼在這裡?」盛星奈從酒店電梯裡出來的時候,正好看到宋卿妤推著兩個行李箱在前台辦入住,「發生什麼事了?和你家那位吵架了?」
宋卿妤沒吱聲,算是默認了。
「你呢,你在這裡幹什麼?」
「我有個客戶,和老公正在打離婚官司,住在這個酒店,明天要開庭,我過來再和她對接一下。」
宋卿妤莫名感覺被點了一下。
離婚官司……她和厲淮東應該不至於鬧到這個份上,畢竟,他們沒什麼需要分配的財產,她不會要厲淮東一分一毫。
「我的房間開好了,上去說吧。」宋卿妤拉住了盛星奈,她正好需要人陪。
「好。」
兩人上了樓。
盛星奈拿出手機,說:「我叫個酒。」
「喝什麼酒,你明天不是還要開庭嗎?」
「喝一點點沒事。」盛星奈看她一眼,「主要是我看你腦門上寫著『想要借酒消愁』這幾個字。」
「我還好。」
「還和我裝什麼?我還不了解你嗎?」盛星奈拉著宋卿妤去沙發邊坐下,「到底怎麼了?」
宋卿妤不知道該從哪裡說起,畢竟這件事情,還涉及到了陸時淵。
「星奈,你先前說厲淮東和陸時淵他們兩個人走得近,是真的。」
盛星奈看著她靜了兩秒,眼神逐漸錯愕:「不會吧,你和厲淮東吵架是因為陸時淵?他們兩個真的有『姦情』?不對啊,你之前不是還很確定厲淮東不喜歡男人嗎?」
「不是你想的那樣。」
宋卿妤把她和厲淮東之間的事情告訴了盛星奈,包括厲淮東用陸爺爺留給她的股份助陸時淵奪權。
「我知道最近陸氏不太平,但我不知道原來這一切都是厲淮東在背後推波助瀾。」盛星奈看著宋卿妤,「所以卿卿,你是覺得厲淮東從一開始就對你有所圖,覺得他利用了你是嗎?」
「關鍵不是這個。」
「那關鍵是什麼?」
宋卿妤垂眸,眼眶發熱:「關鍵是,我好像愛上厲淮東了。」
她說完這句話,心臟像是突然被鐵鏈收緊,疼得快要窒息了。
眼淚緊接著就掉了下來。
這是她在厲淮東面前竭力忍住的眼淚。
盛星奈聽了宋卿妤這句話,瞬間明白了她為什麼會這麼傷心。
宋卿妤和厲淮東結婚,一開始只是為了救母親,如果她對厲淮東一直保持著清醒和理智,那她現在知道了自己被利用也無所謂,畢竟,兩人的關係可以算得上是各取所需。
可偏偏她動心了。
利益關係一旦摻雜了愛,那性質就完全不一樣了,因為,她對他有了期待。
所以,當宋卿妤發現厲淮東是為了那百分之十的股份而對她好時,她的心裡有了難以忍受的失重感。
「卿卿。」
盛星奈抱住了宋卿妤,伶牙俐齒如她,這當下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了。
本來,宋卿妤好不容易從陸彥川的那個泥淖里抽身出來,誰知道,又一腳踩進了另一個泥淖。
她的情路也真是坎坷。
正好,酒被送上來了。
「來,喝酒吧。」盛星奈給宋卿妤倒了一杯,「喝醉了,你就不用胡思亂想了。」
宋卿妤端起盛星奈給她倒的酒,一飲而盡。
「慢點,急醉很難受的。」
宋卿妤不聽勸阻,又接連喝下兩杯。
她知道,急醉再難受,也不會比她此時更難受。
**
宋卿妤離開桃源後,厲淮東也不好受。
他在書房裡端坐許久,屏幕上的郵件一個字都沒有看進去,宋卿妤離開時破碎的眼神,仿佛割裂了他的理智。
兩個小時後,厲淮東撥打了霍司祁的電話。
他知道霍司祁嘴不把門,愛胡言亂語,他這麼晚約他,少不了要被揶揄打趣,可此時的他,迫切地需要耳邊有一點聲響,這種空洞的寂靜,讓他有種已經失去了宋卿妤的無助。
霍司祁正在他新開的酒吧和朋友聚會,接到厲淮東的電話後,直接發了定位給他。
厲淮東到酒吧後,霍司祁為他清了場。
「怎麼這個點來找我?」霍司祁看了眼腕上的表,穩定嘴賤:「這個點你不是應該抱著嫂子正濃情蜜意的時候嗎?怎麼?你不行啊?」
厲淮東不說話,只是喝酒。
「誒誒誒,你怎麼不說話啊,讓我想想,你上一次和我喝酒,是上一次嫂子和你鬧彆扭離家出走,怎麼,嫂子又和你鬧彆扭了?」
「不是鬧彆扭,是鬧離婚。」
「啊?你出軌了?」霍司祁拍吧檯,「卿卿嫂子可是我的大恩人,我還欠她一個人情呢,你要是敢做對不起她的事情,咱們兄弟都沒得做。」
「沒出軌。」
「那是她出軌了?」
霍司祁沒結過婚,一根筋,總覺得夫妻之間鬧矛盾,肯定少不了一方出軌。
「當然不是。」
為了避免他繼續瞎猜,厲淮東把今天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了霍司祁。
霍司祁聽了大為震驚。
「所以你當初娶了外甥的前妻,是為了陸氏的股份,是為了得到風宇物流……你怎麼這麼渣啊?人家剛剛被陸彥川那個渣男辜負,傷疤都還沒有完全修復呢,你又利用她,你讓她以後還怎麼相信男人?看看,我們男人的風評就是這麼變差的!」
「你別胡說,我當然不可能只是為了陸氏的股份和風宇物流,這只是錦上添花,我其實……」
厲淮東想說自己其實真的很早之前就已經喜歡宋卿妤了,可是,他怕霍司祁像宋卿妤一樣追問很早是什麼時候。
他沒有辦法回答,他至今無法坦然地和任何人說起自己的那一段過去,甚至連自己想起時,都會產生一系列的連鎖反應。
「其實什麼?」霍司祁問。
「沒什麼。」
「好好好,這對我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作為兄弟,我有必要給你億點點戀愛忠告。第一,卿卿嫂子因為陸氏股份的事情來質問你,她讓你坦誠,你就真的坦誠啊?你是不是腦子缺根筋?你大街上隨便拉個男人去問問,哪個男人對自己的另一半完全沒有秘密的,有些秘密,就該帶進棺材裡。你要是不承認你當初和她結婚的時候的確想過要借她拿到陸氏的股份,她也不至於要和你離婚。」
厲淮東不太贊同,可霍司祁根本不管他的意見。
他接著說:「第二,她躲回房間說要冷靜,你就真的在門外等著讓她冷靜?你上輩子是豬吧?」
「霍司祁,能不能好好說話?」
「我已經好好說話了,這不,我都沒有直接罵你是豬。」
厲淮東:「……」
「女人這種生物很特別的,她說要冷靜的時候,其實正是她胡思亂想最激烈的時候,這個時候,無論你做什麼,破門哄她也好,隔門求饒也好,都比真的給她時間去冷靜靠譜。」
厲淮東喝盡杯中的酒,是他醉了嗎?他怎麼開始覺得霍司祁說話有道理了呢?
「第三,卿卿嫂子說要搬走,你就直接放她走了啊?還讓司機送她!真的,黃金礦工都挖不到你這麼純正的神經病了!」
厲淮東充分懷疑霍司祁夾帶私貨罵他,但是,他沒有證據。
「那我該怎麼做?」
「你說你堂堂厲大總裁,怎麼連個戀愛都談不明白?這種時候,當然吻她纏她,堅決不讓她走出家門啊!」
厲淮東聽完霍司祁的分析,忽然覺得自己真的好像做錯了。
那麼,現在趕去吻她纏她,還來得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