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景弋縱身一躍,落入在深坑中。
手中不知何時多出一把匕首來,利落地劃破她手上的麻繩。
雖然在床榻上躺了幾個月,但得益於每天都在被活動筋骨,按揉經絡穴位,所以他的行動力並沒有受到太大的影響。
而他又本就是習武之人,調動內力調節一番,凝滯的經脈便也恢復了七八成。
在知道她孤身一人出門赴約,還來的是這已經燒成廢墟的雲香樓時,他心裡就已經覺得不妥。
從她時常跟自己絮叨的那些事情,他隱隱約約能感受到,姜澤對她疏離和敵意。
所以睜開眼的一瞬間,他什麼都顧不得,只帶了狄青狄紅追到此處。
還好,趕上了。
若是因為他的事,害她丟了性命,他真不敢想自己會做出什麼事情來。
逼仄的空間裡,二人四目相對。
姜令芷揉著被勒腫的手腕,抬頭看著眼前比她高了一頭的男人。
黑衣勁裝勾勒出寬肩窄腰,身上沾染著淺淡的血腥氣,他昏迷不醒時五官已經如金似玉,睜開眼後,纖長的睫毛下墨色瞳仁凌厲冷郁,讓人望之發寒。
她後知後覺地有些拘謹慌亂,忙抬起袖子擦了擦眼淚,此刻的自己實在太狼狽,也不知道他會不會嫌棄。
她垂著腦袋,有些拘謹地解釋道:「夫...將軍,我沒有跟人私奔,我是來見姜大公子的,他跟我說了一些要緊的事,然後讓我從後門走,結果......」
「嗯,夫人待我情深意重,我都知道,」蕭景弋儘量把聲音放輕,「是我不好,讓你受委屈了。」
若是有人看到此刻的蕭景弋,只怕是要懷疑方才那些道士做法都做到他身上了,他何曾待誰這般溫聲細語過。
而人在難過的時候,越是有人安慰,就越是覺得委屈。
姜令芷才剛止住的眼淚,就又開始往下掉,絲毫沒有顧得上多想那句「我都知道」是什麼意思。
她只覺得他的聲音還挺好聽的。
蕭景弋自然而然地伸手撫上她的臉,輕輕擦去她眼角的淚水,替她攏了攏臉上的頭髮:「我帶你上去。」
姜令芷點點頭。
蕭景弋打量了一番,屈膝半蹲在地,一手抓著她的小腿,稍微一用力,將她的小腿拔出來。
姜令芷一個站不穩,就踉蹌著摔倒在他懷裡,這下好了,他身上也染了一身泥。
蕭景弋並不在意,將她兩條小腿都從泥里拔出來後,就勢抱著她,飛身躍了上去。
姜令芷再次見到外頭的晴空萬里,才覺得活著的感覺有多好。
只是甫一落地,腳腕又是一陣刺痛,她忍不住「嘶」了一聲。
蕭景弋頓時蹙眉問道:「怎麼了?」
姜令芷指著自己的腳,痛得說不出話來。
蕭景弋就勢又將她抱起,往前走了幾步,放在一塊平整的石頭上,他半蹲著,要去脫她的鞋襪。
姜令芷下意識地想掙脫,雖然已經肌膚相親過了,可從來都是她脫他的衣裳啊!
他那個時候羞不羞恥她不清楚。
......現在,她有點羞恥。
蕭景弋哪知道她在想什麼,只覺得她受傷怕疼不讓人看,這可不行。
遂帶了點威嚴,不容拒絕道:「別躲。」
姜令芷:「......」當即嚇得一動也不敢動。
沾滿泥土的鞋襪被他褪下,露出一隻細白柔嫩的腳丫,被他的大掌握住,腳踝處高高腫起一片青紫,格外醒目。
應當是方才摔下去的那一瞬間,傷到的。
「扭著了,」蕭景弋不輕不重地揉捏著,還安撫道,「一點小傷,我給你揉一揉就好了。」
姜令芷咬著唇,疼還不是最可怕的,可怕是腳心泛濫的癢意,讓她對他的每一次觸碰都越發敏感。
實在是難以忍受。
好在他的手法實在有效,漸漸地,她也能清楚地察覺到,痛楚減輕許多了。
姜令芷啞著聲音道:「多謝將軍。」
蕭景弋微微蹙眉。
他沒醒的時候,她一天不是要喊他八百次夫君嗎?怎麼現在活生生地站在她跟前了,她倒是不喊了?
「你......」蕭景弋抬起頭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忍不住提醒道:「你我夫妻,不必這麼見外。」
姜令芷意外之餘微微有些臉紅,沒想到他會跟自己說這些話。
心下不禁一暖。
頓了頓,她輕輕喚了句:「是,夫君。」
蕭景弋滿意的嗯了一聲,正要說話,門口處又是一陣馬蹄聲,姜令芷下意識的又緊張起來。
「是孟白,我出門時吩咐她趕輛馬車過來。」蕭景弋安撫道。
他依依不捨地鬆開她的腳丫,想將她的鞋襪再穿回去,瞧見上頭粘著的泥,遂又放棄了。
蕭景弋一彎腰抱起她,衣袍擋住她的腳丫,他說:「我抱你過去。」
「......」姜令芷又一次騰空而起,她的臉蹭在他的肩頭,又抹了些泥印子上去,她心虛地轉回視線,然後說:「咱們快走吧。」
蕭景弋回道:「好,帶你回家。」
姜令芷胸腔中一瞬間暖融融的,是啊,有他在,她在這個世上,也有了一個家。
邁過門檻,果然是孟白。
孟白掀開車簾,蕭景弋把姜令芷放進車廂里,隨後自己也擠了上去。
車輪滾滾,將身後所有齷齪都劃到了另外一個世界。
回國公府的路很長,姜令芷許是太累了,不知不覺就靠著車廂就睡著了。
蕭景弋蹙眉,伸手將她摟到自己懷裡,讓她枕在自己的臂彎里。
外頭漸漸熱鬧起來。
蕭景弋掀開車簾,馬車已經駛入了寬闊的大路,人來人往,車水馬龍,兩邊都是商鋪。
他眯了眯眼,在這繁華富庶的上京,做任何事紙醉金迷、縱情聲色的事都可以。
唯獨不應該的是,在他蕭景弋頭上動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