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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真假衛姝

2024-11-03 07:18:52 作者: 探花大人
  那鷹隼一般的眸子十分犀利駭人,鋒芒所向,直指阿磐。

  真叫人心碎膽裂啊。

  偏生一隻手還握於謝玄掌心,抖顫一下便要頃刻被他察覺。

  阿磐從沒一刻是如此希望離謝玄遠一些,再稍稍遠一些,遠得叫他看不出她的心虛,不安,看不出她的抖顫。

  沈舅母聞言激動,跪行幾步向前,急切切地應和起來,「崔老先生說的是!王父明查,這是假冒!那個人!絕不是我甥女衛姝!」

  甚至高高舉手發起誓來,眼神堅定,斬釘截鐵,「奴家願拿人頭擔保!」

  人頭就那麼好玩,一個兩個的都要拿自己人頭擔保。

  崔老先生已是十拿九穩,「衛美人可有什麼要說的?」

  沈舅母這便偷偷去懟衛叔父,「你說話呀!路上不是挺能咋呼,怎麼這時候倒啞巴了?」

  然衛叔父只是眯著眼打量,必在打量衛姝的眉眼,確認王父身旁的人到底是真是假。

  是,這時候,一句話就能定了她的生死。

  誰知道面前的沈舅母,到底是不是崔老詐她,但衛叔父卻定是衛叔父。

  怕衛叔父一開口再爆出什麼驚天大雷來,但凡說一個「確實」,說一個「不是」,不必等謝玄說什麼,崔老先生的人立時就要上前拿她。

  阿磐懸著心吊著膽,極力壓著聲腔中的輕顫,朝著謝玄輕聲回道,「大人,阿姝與兄長在田莊相依為命,已多年不曾見過親族了。」

  轉頭又望向衛叔父,笑道,「叔父與父親長得像,阿姝記得。」

  

  惶惶然等著,笑靨強掛著,真不知衛叔父尊口一開,要說出什麼話來。

  衛叔父聞言微微點頭,「哦,阿姝啊。」

  崔老先生臉一黑,但阿磐的心倏然一松。

  沈舅母急道,這就動手去捶衛叔父,「噯?你怎麼睜眼說瞎話呢?怎麼?我甥女和你侄女不是同一人?」

  衛叔父又道,「回稟王父,這就是衛姝,我看著她從小長大。這眉眼,鼻子,嘴巴,一半像她父親,一半像她母親,錯不了。」

  沈舅母急眼了,「這是假冒!與我甥女衛姝渾身上下沒有一點兒一樣的,必是有人作假!冒充我甥女!請王父明查!」

  衛叔父低聲斥道,「胡扯八道!胡亂攀咬!我是阿姝同宗家伯,不比你一輩子見不著兩面的人說的話可信?那麼多的舞姬,不去冒充個家世好的,怎麼就冒充個一家子奴籍的,你長點兒腦子!別再添亂了!」

  沈舅母叉著腰,「你說誰沒腦子?若不是你們衛氏有人犯罪,我們沈氏這一輩子見不著兩面的親戚還用受你們牽連,全都成了甿隸?」

  兩人說著哈,沈舅母險些動手打起來。

  說著掩面便哭,哭得好不傷心,「王父評評理,老先生評評理,將軍們也都評評理!」

  「咱們林氏原都是好好的人家,原也都過著好好的日子,怎麼就被這一家子給牽連成了甿隸啊......」

  「崔老先生給奴家做主啊,看看奴家這一雙手.......」

  沈舅母哭著伸出自己那顫顫巍巍的手來,那雙手因了常年勞作十分滄桑,指節粗大,掌紋深刻,指頭全都皴裂了,也都布滿了老繭。

  這數日阿磐見過許多的手。

  玳婆子的手乾淨平整,雖也每日侍奉,但保養極好。

  趙媼跑公差,吃公家飯,這輩子是沒怎麼幹過農活的,加之本身肥碩,膚色又白,因而一雙手也不賴。

  若是換身富貴衣袍,戴上金銀手鐲,活脫脫就是一個鄉里貴婦。

  鄭姬的手豐美,那是好人家女兒的手,又白又嫩,沒什麼瑕疵,唯虎口與食指交握處卻有一層薄薄的繭子。

  那繭子極淺,若不是阿磐觀察仔細,原也是看不出分毫的。

  沈舅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奴家年輕時也是個如花似玉的美人兒,求親的一天天的要把我沈家的門檻都要踏破了......嗚嗚......天可憐見兒的,無辜受他們衛氏牽連,天天去舂米啊!」

  她在魏王父面前哭訴自己的不幸,哭訴自己那血與淚的半生,也控訴著這不公的待遇與天家無情的壓榨。

  「奴家一天要舂三斗米啊!寅時天還沒亮就起來,一舂舂到大半夜,就這樣還要被官家責打,奴家活得豬狗不如啊......大人們瞧瞧啊,瞧瞧奴家這一雙手......活似......活似個蛤蟆啊!」


  關伯昭的大刀險些要摁不住了,蒼啷一下拔出了半截來,「無知婦人!再敢說些渾話,污了王父清聽,關某的刀可不長眼!」

  沈舅母便伏在地上痛哭,哭得撕心裂肺,「王父,崔老先生,求給奴家做主啊!」

  崔老先生沉著臉,「叫你們來,是要指認眼前的到底是不是衛姝。老實回話,王父還能脫了你們奴籍,再說些無用的,就別想活著出邶宮。」

  衛叔父和沈舅母面面相覷,垂下頭去,再不敢胡言亂語。

  關伯昭便問,「你們兩個,可聽明白了?」

  衛叔父點頭應了,沈舅母則點頭如搗蒜,一連聲兒地應,「明白!明白!明白!」

  崔老先生鷹眼一眯,掃了一眼阿磐,問道,「這,到底是不是你們從前見過的衛姝?」

  一人道,「是!」

  另一人道,「不是!」

  一人又道,「是阿姝!」

  另一人又道,「就不是!絕不是!」

  一人又道,「是阿姝,我以人頭擔保!」

  另一人又道,「不是!不是!就不是!我也拿我人頭擔保!」

  兩個人犟得面紅耳赤,口吐白沫,險些扭打到一起去。

  崔老先生又問,「衛美人,既是你的叔父舅母,如何一人認你,一人不認?你有什麼說法?」

  阿磐恍然一悟,是了是了,如今一人認她,一人不認,不就是玳婆子說的「要毀了你」嗎?

  給一點兒希望,再一腳把這希望踩爛,碾碎。

  是蕭延年會做出來的事。

  既有了衛叔父佐證,阿磐心裡便也有了底。

  因而穩下了心神,從容回道,「自因族人牽連受罪,我已有多年不曾見過舅母了。舅母必是因了怪罪衛氏,因而要把氣灑到我身上......畢竟是衛氏的過錯,即便我也無辜受了牽連,但若舅母能消氣泄憤,我也都認了。」

  「你!」

  沈舅母嗷得一聲炸了,「泄憤?什麼泄憤?你不是我甥女衛姝!打死我你也不是!衛姝出生的時候還是我這做舅母的接生的,我豈能不認得?啊?」

  崔老先生又問,「沈氏,你既說不是,可有什麼憑證?」

  沈舅母冷笑,「真衛姝身上有一塊胎記!是出生時就有的!這可做不了假!不信,就當堂查驗!」

  握住她的那隻手一松。

  完了。

  是真完了。

  阿磐眼皮一跳,一顆心險些就這麼活脫脫地蹦將出來。

  她身上光潔如玉,從來沒有半處胎記。

  謝玄知道,因而才鬆開了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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