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微慈笑了笑,這四百兩銀子她們是瞧著多,但在京城裡的富貴人家看也算不上什麼的。
之前她看宋國公府各管事送來的帳本,光是廚房開支都近兩百兩,還有木匠做活修繕,負責花木的花匠,還有戲班子,下人每年做衣裳,打賞的錢,還有每年置辦,一月下來四五百兩銀子。
這些不過下人開銷,還不包括三房主子的日常銷用,那才是大頭。
碩大個宋國公府,一月的花銷大的離奇,特別是宋老太太,吃穿用度樣樣講究金貴,又喜歡收藏寶石珍珠,京城內上好的首飾鋪,都要先緊著宋老太太。
之前沈微慈翻廚房帳目,見著之前有一月,廚房花銷竟然花了三千多兩。
她細細看過了明細,原是宋老太太辦生辰壽,光是請十里香酒樓的廚子魏三娘都花了五百兩,可謂奢侈。
這麼一比,建安侯府不過是尋常人家。
她在建安侯府時,作為庶女一月的月例是一兩,宋國公府庶女卻有五兩銀子,還每季可選兩件首飾,兩件新衣,都是上好的,又有幾家世家能比的。
她想起之前看宋老太太拿出的那些地契,宋國公府祖上延續五代皆是武將重臣,積累下來的財富在京城內數一數二,只怕皇子也比不上。
也怪不得鄭容錦要留在宋國公府,宋老太太隨手給鄭容錦打賞些東西,便是尋常人夠不到的,將來即便不是主母,只是側室,一應吃穿用度更是能比一般世家的主母。
且宋國公府世子側室的臉面說出去,亦沒人能看輕了。
沈微慈沉默想著,只對月燈低聲道:「這些還是別往外頭說。」
月燈笑:「夫人放心。」
沈微慈笑了下,將匣子合上,讓月燈拿去放到專放她私產的柜子里鎖上。
又低頭看向小桌上寫了一半帖子,一時忘了怎麼繼續落筆。
她還記得裴夫人的性情,是個明艷爽朗的。
明日正好是休沐,她邀自己與宋璋一起去……
到底沒有再落筆回帖,想著還是等宋璋回來了問問他再說。
正準備讓月燈去叫府里木匠師傅來,她要問幾句話,這時候甄氏與鄭容錦卻忽然過來看她。
沈微慈其實現在是不想見人的。
她又去銅鏡面前看了看,眼眶依舊有些紅,只是微微消腫了些,這番讓她們看見難免有要猜測著什麼。
宋璋說的沒錯,不管她與宋璋之間有什麼,但她是不願讓別人知道的。
沈微慈有些頭疼的撐著頭,想著應該是今日自己沒去問安,甄氏便來了,就對著月燈低聲道:「你出去說我身上不好,昨夜咳嗽了,不方便見人。」
月燈誒了一聲出去。
掀了帘子去外廳,便見著鄭容錦與甄氏親親熱熱的手挽手站在一塊,模樣看著似親密。
月燈對甄氏原也沒什麼好印象,虧得夫人曾還為她調香做香囊,結果被鄭容錦三言兩語的挑撥著過來誣陷夫人。
要不是世子護著夫人,也不知她們私底下將夫人傳成什麼自私性子了。
月燈跟在沈微慈身邊許久,也學了些不動聲色,不給夫人招惹些無端的麻煩。
她也明白這些大家族出身的人,都有個共同的毛病,便是以身份看人,自以為是。
月燈過去對甄氏倒是態度極好,臉上還有些許擔憂:「我家夫人身子不適,今早還咳了兩聲。」
「夫人怕給三少夫人過了病氣,說不方便見人。」
月燈對甄氏客氣,但對鄭容錦卻是連一個眼神也未看過去。
她身為沈微慈身邊的貼身大丫頭,根本犯不著對一個側室有什麼好臉色。
即便她之前是自小在國公府長大的表姑娘,但現在不是了。
更何況她心思昭昭,她們幾個貼身丫頭能有不懂的?
況且她現在又帶著三少夫人過來,誰知道又安的什麼心。
甄氏倒是沒注意月燈沒對身邊的鄭容錦說話,只是嘆息一聲道:「弟妹的身子是弱了些,上回去了宴會一趟也病了。」
「只是過病氣倒沒什麼,我倒是真擔心弟妹的身子。」
說著她看向月燈:「你再進去傳傳話,我們既來了,也陪著她說說話也好。」
月燈一猶豫,還是點點頭道:「那三少夫人先等等,奴婢先進去傳話。」
月燈一進去,鄭容錦就咬著唇畔看向甄氏:「看來夫人還生我的氣,不肯見我了。」
「要不我還是先回去吧,我不在這,夫人或許願意見三表嫂的。」
甄氏看向鄭容錦:「弟妹不是小氣的人,你別想多了。」
內廳里,月燈過去沈微慈跟前傳話,沈微慈眼神淡了淡,不過又與上回一樣的把戲罷了。
鄭容錦帶甄氏來,還能說什麼,大抵也是說管家的事。
她沒功夫聽那些,她也不在意現在管家不管家的,只要宋老太太真能豁出去不管宋璋的臉面,讓一個側室管家就是。
鄭容錦再親近,那也是外人,不是明媒正娶的妻。
將來的孩子更不可能是嫡子,宋老太太這樣重臉面的,怎麼會真交給鄭容錦呢。
要麼宋老太太一心要休了自己再娶一門,不然沈微慈在管家上是斷不可能聽宋老太太的。
沈微慈一隻手慢悠悠的翻看香譜,另一隻手用熟雞蛋敷著眼睛低聲道:「便說我還在榻上未整理儀容,不方便見。」
沈微慈如今已不想管她們會怎麼想。
月燈得了話,又出去傳話了。
甄氏聽了月燈的話也沒有多說什麼了,只好帶著鄭容錦出去。
只是到了下午的時候,甄氏卻一個人又來看沈微慈了。
好在沈微慈眼睛好了不少,只有微微的紅,即便面容上有一兩分的憔悴,但也正應了在病中,也說得過去。
甄氏被請進內小廳的時候,沈微慈正坐在明窗前的,正從桌上的小爐上端著小壺沏茶。
沈微慈今日一身降黃色白牡丹的對襟春衫,半高領子,領口處三處紅寶石細小對扣,是她這身素淨衣裳上唯一顯眼的顏色,富貴又低調,沉穩又端莊。
再配她流雲髻的素髮,只唯有一根銀簪,大寬袖下一隻翡翠鐲子,愈加是閒花淡香,如高山白玉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