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姝剛告完狀,眉心凝起一抹冷意的謝瀾之,大步朝她走去。
他伸出結實有力的臂膀,把渾身是血的嬌妻摟入懷中。
「不哭,我給你報仇。」
繾綣如夜風般的溫柔嗓音,溢滿了憐惜。
秦姝緊繃的情緒,瞬間就壓不住了,眼底的淚奪眶而出。
「你怎麼才來,嚇死我了,好可怕!」
「他們欺負我跟媽,還動手動腳的,好噁心——」
秦姝這一哭,完全沒有之前,又美又颯的瘋批狠勁。
不久前,還是人質的圍觀者,看得是瞠目結舌。
這反差感……
他們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吐槽。
姑娘,你剛剛拳打腳踢七人,戰無不勝的狠勁呢!
謝瀾之帶來的一群手下,剛把劫匪們綁起來,就聽到秦姝嬌聲嬌氣的哭訴。
他們一抬頭,看到謝大校把之前兇殘如霸王花,此刻哭泣的嬌美人摟入懷中,溫聲軟語地安慰。
「臥槽!這就是謝瀾之的媳婦?!」
有個身穿黑色作訓服的男人,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不可思議地盯著秦姝的側影。
他就是之前在操場上,跟謝瀾之並肩而站的男人。
也是龍霆特戰旅的副隊長——褚連英。
在謝瀾之忙著哄人的時候,褚連英在周圍掃視一圈,一眼鎖定了郎野。
他走上前,壓低聲問:「那就是謝瀾之的媳婦?」
又美又辣,嬌媚入骨,哪有大院傳的那般不堪,說是什麼一字不識的鄉野丫頭。
只是,這小嫂子剛剛還徒手暴擊劫匪,怎麼轉眼就哭哭啼啼的。
褚連英哪裡知道,秦姝是淚腺體質,她也不想哭,情緒一激動,就忍不住紅了眼眶。
郎野心思敏感,發覺褚連英看秦姝的目光,帶著幾分審視。
他的態度沒有多少恭敬,冷冰冰地說:「是,嫂子做飯很好吃。」
「你就知道吃!」褚連英沒好氣道。
這邊情緒失控,眼淚根本控制不住的秦姝,還在低聲告狀。
「你看,我的手破皮了,手腕也紅了,還有點青……」
秦姝之前打人時,全憑腎上腺素狂飆,手被擦破皮,玻璃扎了口子,一點都感覺不到。
此刻,細密的傷口往外滲血,密密麻麻的。
不止疼,看著也很觸目驚心。
還有她手腕上,那一圈青紅痕跡,一看就是男人的指印。
在秦姝展示傷勢的時候,謝瀾之替她擦臉上沾染的血跡,動作溫柔憐惜。
擦著擦著,男人的狹長眼眸,流露出冰冷陰鷙的情緒。
他骨節修長的手指,輕輕摩挲著秦姝臉上,被玻璃划過的一道傷痕。
謝瀾之的眉骨下壓,眼神如炬,嗓音冷冽地問。
「這是誰傷的?」
低沉有力的嗓音,蘊含著風雨欲來的危險。
秦姝指向不遠處,已經被人綁起來,被揍得慘不忍睹的虎哥。
「是他!他還欺負媽,嘴裡不乾不淨的!」
幾乎在秦姝的話音剛落,謝瀾之鬆開圈著她的手臂,邁著穩健步伐朝謝母走去。
「媽,您還好嗎?」
謝夫人一副劫後餘生的模樣,顫著手挽起耳邊的碎發,聲音不穩道,
「幸虧有阿姝在,否則我今天就把命搭在這了。」
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女人,被人如此欺辱,謝瀾之怎麼忍得下這口氣。
他下頜線條緊繃,周身瀰漫著不容挑釁的威嚴壓迫感,眼神如鷹隼般銳利。
謝瀾之腳步一轉,朝滿身是血的劫匪虎哥而去,步伐殺氣騰騰的。
不遠處的褚連英,見情況不對,一個箭步沖了過去。
「瀾哥,這還有好多百姓呢,你悠著點!」
謝瀾之的眼角眉梢都被怒意占滿,緊縮的眸子浮現出濃烈危險,盯著拉住他胳膊的那隻手。
他一字一句,飽含殺氣道:「清場!」
殺機畢露,鐵了心要教訓一下,註定要被槍斃的劫匪。
褚連英皺著眉勸道:「你來真的?阿姨跟嫂子都沒事,沒必要鬧太大動靜。」
謝瀾之淬了冰的戾色黑眸,冷冷地凝著褚連英,又重複一遍。
「我說,清場!」
低沉陰冷的聲調,從男人優美的薄唇吐露出來。
「好好好!我這就清場!」
褚連英見他來真的,舉手表示投降。
他轉身吩咐一群新兵蛋子,訓練有素地進行清場。
很快所有圍觀群眾被驅離,包括謝夫人跟受了傷的權叔。
兩名荷槍實彈的兵哥哥,一個背著腿腳不便的權叔,一個攙扶著謝夫人。
謝夫人身上披著一件軍大衣,走到樓梯口的時候,忽然回頭,視線快速掃過身材嬌小的秦姝。
她又瞥向褚連英一眾人,不緊不慢地開口:「兒子,你剛回京,別忘了自己的身份,做任何事都行,但不要被人抓住攻陷的把柄。」
潛意思,就是別鬧出人命來。
謝瀾之沉聲道:「您放心,我有分寸。」
「那就好——」
謝夫人迎上秦姝不解的目光,對她安撫地笑了笑,跟攙扶她的戰士下樓。
「瀾哥,公安那邊五分鐘到!」
阿木提從樓下沖了上來,提高嗓門喊道。
也就是說。
謝瀾之僅有五分鐘時間。
正在挽衣袖的謝少,頭也不回道:「知道了,你把阿姝送到車上去。」
阿木提看了眼,站在遍地狼藉與鮮紅血色中,臉色發白,眼眶微微發紅的秦姝。
他大步走上前,壓低聲說:「嫂子,瀾哥車上有藥,你跟我來。」
秦姝望著謝瀾之的高大背影。
隔著數米遠,她都能感受到,男人周身瀰漫出的憤怒戾氣。
秦姝想起婆婆的那些話,選擇默默閉上嘴,跟著阿木提一起離開了。
「嗷嗷——!」
「殺人了!啊啊啊!!!」
剛下樓的秦姝,聽到樓上響起的撕心裂肺哭嚎聲。
聲音很大。
大到整條街都要聽到了。
秦姝暴擊虎哥的時候,他可沒發出這般悽厲的哀嚎聲。
也不知道謝瀾之用了什麼手段,讓人本就被揍得不輕的人,發出如此心膽俱裂的哭喊。
秦姝的體力其實已經到達極限了。
她氣喘吁吁地跟著阿木提,朝那輛最霸氣的吉普車走去。
秦姝坐在副駕駛,虛脫地倚在座椅背上,一顆心緩緩平靜下來。
阿木提對她說:「嫂子,這是瀾哥的車,您先上車,我去後面拿醫藥箱。」
謝家的私家車上,謝母看著傷口做過簡單包紮的權叔。
她聲音沙啞道:「阿權,當時情況危急,你是離阿姝最近的人,我必須要保她的命。」
倚在車座上的權叔,兇狠慘白的臉上露出虛弱笑容,氣音不穩地開口。
「我知道,如果換做是您,也一定會拼盡全力保護少夫人的。」
謝母沒有反駁,但凡有機會,她就是拼了命也要護住秦姝。
這事還要從二十六年前說起。
當年謝瀾之在香江,可謂是幾經生死出世。
謝夫人的爹,郭老爺子懷疑女兒跟外孫歷經波折,裡面有什麼門道。
老爺子花高價,請當地有名的大師,來家裡給孩子批命。
那時候,年少的阿權就在場。
他親耳聽到,趨吉避凶的大師說:「此子乃七殺命格,註定孤寡一生,克父克母,無妻無子。」
此話一出,特別信命的郭老爺子,雷霆大怒,破口大罵。
從內陸趕去香江的謝父,拎著槍就要把人斃了,還是被家僕給攔下來。
出國留洋回來的謝夫人,對此嗤之以鼻,還開玩笑地說:「這麼說,我兒子的命還挺硬,這是好事啊。」
大師老神在在,淡淡地說:「非也非也,此子命運多舛,註定不得善終,二十六歲歷經生死劫,必死於非命!」
在謝父忍無可忍拔槍,就要動手時。
大師接下來一番,心平氣和的話,安撫了眾人。
「不過,此子若是日後遇到貴人,可逆天改命,江河大蛟,入海化龍,正印登頂執掌大權。
放到古時候就是帝王之命,一旦改命,家族都享受其福澤,五代同堂,兒孫滿堂,家族福澤綿延不絕。」
這意思是……
謝瀾之日後會登頂至高之位?
謝父、郭老爺子都被鎮住了,謝夫人還是嗤之以鼻,並未相信。
年邁的大師是被郭老爺子親自送出家門的,還帶走了滿滿一箱子的香火錢。
謝瀾之被批過命這件事,僅有數人知曉。
這麼多年過去了,謝夫人都快要忘了。
直到謝瀾之這一次出事,差點就挺不過去。
謝夫人這才想起當年的事,可她依舊半信半疑,只是沒有從前那般年輕氣盛了。
畢竟兒子二十六歲的生死劫,應驗了。
可他也絕嗣了,哪來的子孫滿堂,更不要說是五代同堂了。
不過謝夫人雖然半信半疑,內心深處,已經把秦姝當成兒子的救命恩人,也把她當成當年大師口中的貴人。
她不求兒子至尊至貴,執掌大權。
只願他一世平平安安,餘生有人相伴身側。
謝母對自己的兒子很了解,骨子裡生性涼薄,城府極深,野心也很大。
二十六年來,都不曾有女人入他的眼。
早些年,謝母也想過,有哪個女人能得兒子的青睞。
直到秦姝的出現,她看到謝瀾之一雙眼睛都放在那個孩子身上。
謝夫人當時就知道,找到了!
秦姝就是那個,能讓他兒子放在心上的人。
不管他們之間是什麼感情,只要能相伴餘生就是好事。
遠處,傳來警車駛來的動靜。
謝夫人的沉思,從二十多年前被拉回來。
在吉普車上的秦姝,也看到遠遠駛來的數輛警車。
一群身穿制服的公安,很快把整個金店都包圍了,一名中年男人在現場指揮。
「嫂子,那人是京市公安的范局長,是謝家派系的人。」
阿木提順著秦姝的目光看去,壓低聲開口。
「嗯?」
秦姝發出疑惑聲,沒明白什麼意思。
阿木提笑了笑,沒有多做解釋,好像只是隨口一說而已。
很快,秦姝就明白過來了。
一旦捲入派系中,就牽扯到上位者的利益與權勢之爭。
從古至今,上至廟堂之上,下至市井之間,都少不了利益糾葛。
只是,阿木提這話什麼意思。
難不成,謝家還想要往上走一走?
恰在此時,謝瀾之從金店走出來,他身後是被五花大綁的劫匪們。
范局長迎了上去,也不知道兩人說了什麼,謝瀾之對身後的人招了招手。
郎野拎著被洗刷乾淨,不見滿身血色的虎哥上前。
謝瀾之那雙骨感分明的手,揪著虎哥的頭髮,抬起那張鼻青臉腫的臉。
他凌厲逼人的俊美臉龐,浮現出不加掩藏的怒意,眼底醞釀出讓人心驚的風暴。
不知道他說了什麼,范局長慎重地點了點頭,讓手下把虎哥單獨帶走了。
坐在車內的秦姝,清楚看到虎哥軟綿綿地被拖走了,他這分明是……全身都骨折了。
秦姝的眸光輕顫,透過車窗凝視著不遠處的謝瀾之。
看似溫和的男人,周身戾氣還沒完全收斂,骨子裡肆溢出的霸道與強勢,不容任何人忤逆與挑釁。
秦姝隔著遠距離都能感受到,男人身上讓人心生畏懼的危險氣息。
這一刻,秦姝覺得謝瀾之好陌生。
謝瀾之不能被稱之為狼,而是能吞噬萬物的蛟龍,骨子裡的天性偏弒殺。
站在門口的謝瀾之,仿佛察覺到秦姝的視線,側眸望了過來。
他深邃的眼眸剎那間變得溫柔,眼底還浮現出幾分安撫,仿佛之前的狠戾與危險,都是一場錯覺。
秦姝降下車窗,不顧外面的寒氣,沖謝瀾之搖了搖手。
她臉上綻放出燦爛的笑容,令謝瀾之緊繃的面孔瞬間被融化了。
褚連英看到這一幕,嘖嘖道:「如果不是親眼看到小嫂子打人,我都不敢相信,她這麼瘦弱的小身板,能用一手針術制服七個劫匪。」
謝瀾之清雋斯文臉龐露出無奈:「你現在看她跟沒事人一樣,回到家就要躺在床上幾天都下不了地。」
褚連英是男人,一聽這話就想歪了。
他嘿嘿直笑地問:「這話怎麼說,你想教訓嫂子?」
謝瀾之眼神不善地瞥了他一眼,「想什麼呢,阿姝身嬌體軟,磕碰幾下都會掉眼淚,嬌氣得不行,今天這番折騰,她回到家還不知道會怎麼哭鬧呢。」
他嘴上說得有點嫌棄,語氣中夾雜著樂在其中的笑意,任誰都能看出來他在炫妻。
褚連英的臉都扭曲了,想說身嬌體軟了不起啊!
他想了想,還真了不起。
誰不想要一個柔弱無骨,抱起來軟綿綿的媳婦。
還會動不動就流淚撒嬌,抱著你哭,哭的你是既心軟又酥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