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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亡魂廢土

2024-11-03 14:32:38 作者: 王子2326
  第85章 亡魂廢土

  偵測到歷史迷霧開始消散。

  資源回收開始。模擬演算開始。

  預定在1小時47分23秒後,完成對YM1876號試驗場的資源回收。

  預定在3小時37分18秒後,跨越歷史迷霧,突破時空斷層。

  預定在3小時37分30秒後,開始對Z-3000-3號特異點進行實驗,

  預定在3小時39分00秒後,完成Z-3000-3號實驗。

  預定在3小時39分05秒後,抹殺YM1876號試驗場內所有生命體。

  預測文件已提交。為完成本次特殊試驗,申請集中計算資源,進行升變。

  【同意】

  計算資源回收。

  佚秘陣法構築。

  3000/11/05,10:23:33,S-987572號魂容器開始升變。

  撲通。撲通。重物摔倒的聲音不斷響起,瓔落山中塵土飛揚。

  

  那聲響來源於失去意識的異獸,源於不再被操控的屍體。獅子跌落山崖,蛇自樹梢墜落,猿猴們幾乎同時倒下,像是陷入了永遠的夢鄉。實驗就要結束了,它們不再被需要了,控制權被收回過後,讓獸化的屍身回歸了原有的模樣。

  計算資源向遠處的真械集中。純白巨鼎閉上了眼眸。灼目的光圈以巨鼎為中心激發,瞬間形成跨越千里的巨型法陣。三重圓環圓融交匯,周圍卻不見封印的秘文。僅有一枚古鼎被尊於中央,在塵、光與影的簇擁下冉冉生輝。

  那是最原始的陣法,不被任何神明護佑,也不懼外敵侵入,以絕強之獨傲達成升變的「始源式」。瓔落山中響起怪異的轟鳴,那些不被操控的異獸自山中衝出,數不清多少的戶身化作獸潮,似被吸引般飛出山脈,如一條浩浩湯湯的烏黑潮流在空中飛揚。那些屍體飛入光中,沒入陣法正中的古鼎,

  仿佛微弱的光輝回歸太陽。

  一切都那麼自然而又那麼流暢,以最無情又直觀的方式向外來者展示著真相。這才是沉動界真實的模樣,生命在災厄中逝去,它們的屍體被光芒當作食糧。

  伯恩法修士微微頷首,似是對其表示敬意。它側目望著楚衡空:「你很幸運,楚先生。一般而言,究體真械的升變在一瞬間就會結束。它為了更好地觀測迷霧而提前展開了陣法,因此臨走之前,你還可以目睹此等奇景。」

  「迷霧?」

  「是啊,保護這座小鎮的迷霧。這彈丸小鎮的安寧本應永遠持續,但因為你們兩位的闖入,停滯的時間再度開始轉動,從那一天開始,瓔石鎮的結局就已註定。」

  沒有責怪的意圖,也不帶嘲弄與譏諷。修士僅是在陳述事實,他掃了眼教典,說道:「你還有3小時36分鐘可以告別,將此地之終末牢牢刻在心底吧,如能僥倖再遇到故人,就與他們如實講述你的見聞吧。這可是不可思議的大冒險,見證真械而不死的生命,在任何一個塵島都是傳奇。」

  伯恩法負手轉身,步走下山壁上的階梯。楚衡空還站在山頂,凝望著光中的古鼎,即使視野即將被燒灼也不曾偏離。

  「它們有多少真械?」

  「此地不過神國區區一角,一台真械足以完成所有使命。」修士說,

  無需更多。從不需要更多。」

  「那是質點幾?」他發問,似是還想去抓最後一根稻草,「質點3嗎?

  還是更高的.」

  修士沒有回答,只有憐憫的笑聲隨他的腳步遠去。凡德從衣兜里伸出觸手,它說話時低得近乎無聲。

  「我想起來了,那是真理帝國的基石———.」凡德簡直不忍心開口,「質點1,魂容器。」

  「哦。」殺手說,「原來這也能算質點1。」

  眼晴被光芒刺得發疼,殺手索性閉上眼晴。他走下台階,只花了十分鐘就回到小鎮。鎮民們均仰望著山對面的光輝,如修士一般不見喜怒,因為早已知曉結果,所以也不會感到悲傷。只是一次又一次地注視著他,無言告知外鄉人。快走吧。快走吧。

  其實真的沒有什麼陰謀,也不是什麼特殊的民俗。不飲不食是吃不了了,不能群聚是怕被發覺真身。讓他去教堂是希望神通廣大的修土能護住他。這死地里實在沒有迎客的東西,因此不得不請客人去鎮外尋物,才能勉強做出些吃食款待。


  早已死去的亡魂們盡力維持著最後的尊嚴,他們很感謝外來的殺手,因為他們作惡的屍身終於能得到制裁。所以湘子才那樣開心。他的屍身終於死了,他可以作為一個人而非惡獸,帶著尊嚴閉目了。

  楚衡空回到教堂,在空地坐下。凡德很頹廢地窩在兜里,它了一陣,

  嘗試出言打破糟糕的氣氛:「你也不能怪啟蘇-—----這塊土地被外道污染了,

  定向傳送幾乎是不可能的,能送我們離開已經接近奇蹟了—."

  「嗯。」

  「那個——----修士很厲害。」凡德頓了頓,「他沒必要騙我們。時間不多了。真的不多了。」

  「嗯。」

  楚衡空拔出岩刀,置於膝上。他用手指一寸寸撫過刀鋒,稍用了些氣力,開始磨刀。

  他的動作不慢,但仔細,鍛鍊過的肉體堅甚岩石,足以打磨長刀的利刃。凡德見這架勢一下子急了,觸手都抖起來:「哥們!冷靜!你先讓腦子停一下!」

  「我很冷靜。我回不了城,是因為外道在這裡。」楚衡空不緊不慢地說,「那麼我將外道宰了,是不是就可以回家了?』

  凡德更急了:「壓根就不是這個問題!你!你初來乍到不清楚,那不是你碰得起的「凡德,你之前說你是為了旅行而離開故鄉。」他突然說起不相干的事情,「你為什麼想要出門旅行?」

  凡德倍感莫名其妙,不知這神經質的傢伙又被觸動了哪根弦。他生怕說錯了什麼刺激到這個瘋子,小心翼翼地說:「就是-—---想要出門看看啊。世界很大海洋很廣闊,一輩子就那麼點時間,能去那麼多的地方卻只窩在一個小塵島里,感覺這輩子過得很虧---我不像你那樣有很清晰的目標,也不指望什麼變強什麼天下無敵,我能把新奇的東西寫在本子裡就能過的很開心啦。」

  「那很好啊,你是個視野開闊的人,比我能望見的遠得多。」楚衡空笑了笑,「我不一樣。我不喜歡旅行。我從前試過在假期出行,一個人坐9個小時的輪渡從義大利去希臘的小鎮,那是個很適合度假的地方,找個小酒館一坐就是一個下午,有許多值得看的值得拍的,隨便待幾天就能湊足一年的談資。坐在山頂上望下去能看到白色的屋頂和湛藍的死海,遊客們踩在石頭路上挑選鍍金的首飾。」

  「但是我什麼都沒有做。我帶了旅遊手冊一一那時候智慧型手機還沒那麼好用一一但是翻了一陣又把它收回行李箱裡。可以去的地方太多了可以做的事情太多了,以至於我不知所措。我在山頂上曬了半天太陽,最後回到賓館房間打拳。」楚衡空收起長刀,「第二天我乘船回到家族,提前結束度假。

  我當天幹掉三個目標,晚上帶著弟兄們去老酒吧喝酒。都是些平平無奇的瑣事,但比在沙灘上快活很多。」

  凡德靜靜聽看,它不知道殺手說的是什麼地方,但它能聽得出對方的無奈與自嘲。這樣的人聽起來真是挺可悲的,有了充足的時間卻又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連出去度假都像是折磨。

  「你明白嗎,凡德?那只是個沿海的小鎮,可對我來說大得驚人,就像漂浮在雲海上看地上的城市,分明世界廣大卻覺得腳下空空蕩蕩。我走在石子路上感覺自己像是一個腳不沾地的亡魂,因為那裡沒有任何人需要我。在那種地方我的力量我的性格都沒有意義,我與周圍的遊客沒有不同,都是過客,都是虛影。」他淡淡地說,「但當我在家族時,每天都有人迫切地找我說楚哥我們遇到麻煩了,說有個扎手的貨色需要我親自出場。哪怕我什麼都不干躺在大堂里發呆大家都很開心,因為但凡我在他們就有安全感。意義和價值不就是這麼回事嗎?我們在這世界上奔波,所欲所求無非就是這點東西啊。」

  凡德數次欲言又止,在地上呆坐看。楚衡空瞧看他的模樣,笑了起來。

  「才來瓔石鎮時我感覺和度假時一樣,我可以修行,我可以狩獵,我要熟悉你的用處,我要尋找回家的路。那麼多的選擇放在我面前讓我無所適從,就好像那本旅遊手冊上的景點目錄,我似乎該去做,但又像是完成任務,那種空虛感比什麼飢餓都要折磨人。」

  而到現在我才終於能踏實下來。我不必糾結於那張旅遊手冊了,我看到了自己應做的事情。」楚衡空站起身來,「我的意義回來了。」

  這個時候他竟然顯得有點開心,不再是那個沉默旁觀寡言少語的悶葫蘆。凡德快頂不住了,它來回絞著觸手:「所以這就是你發瘋的原因?就為了一個虛無縹緲的意義嗎?我聽不出這裡有誰需要你去送死—"

  「這裡有上百個無辜的魂靈,他們沒做過什麼惡事平平淡淡地活著,卻淪落到這種地步。他們的公道在哪裡?」楚衡空收刀入鞘,「再過三小時亡魂們就要死光了,三小時之後再沒人知道曾經神國里有個瓔石鎮,曾經那些人都被帝國殺死了。伯恩法打定主意袖手旁觀,那我就必須上去。除了我還有誰能幫他們把公道討回來?」


  「我可以一走了之,可我心裡會把這事記一輩子,到死都記著曾有一天我掉頭奔跑,靠亡靈們的骸骨苟且偷生。那樣的人生真是太窩囊了,像個懦夫。」

  男人笑了,臉上的肌肉被牽動著,拉出鋒銳如刀的線條:「我練武練到今天,就是不想自己活得窩囊!」

  凡德完全傻了。它總算懂楚衡空的想法了,朝夕相處十來天他對這人的理解還沒這五分鐘來的深刻。

  這殺手···是個對自己苛刻到極點的白痴啊!

  不允許虛度光陰,不允許庸碌度日,哪怕淪落到深山老林里也抓著不知所謂的意義不放手。不容許自己有一絲一毫的遺憾與懊悔,因此才去習武,

  因此才渴望力量。這種苛求和頑固把他變成了一把鋼刀,刀是不甘心在鞘中沉寂的,因此每每主動去尋求戰場,刀也不知道什麼叫回頭,因此他不知道什麼叫退一步海闊天空,他只覺得退一步後悔終生!哪怕前面是地震是海嘯他也會扛著刀衝上去,和什麼天崩地裂作生死決鬥。

  他甚至連發呆都需要意義,所以才那麼喜歡釣魚。而要是在這裡逃走了他這輩子就沒法過了,所以他一定要站出去,哪怕和亡魂們一起死掉也好過在懊悔中度過餘生。耀眼得像個追逐太陽的巨人。

  楚衡空收起長刀,大步走出教堂,將銀眼大書隨手丟出。凡德下意識抬起觸手,接住自己的手冊,又拿到一堆漂亮的流珠。

  「我要去做我該做的事情了,你也去完成你的旅行吧。」殺手揮了揮手,「不好意思順了你的觸手,有機會再見一定還你。」

  楚衡空被狠狠砸了一下,肩頭有點發疼。他轉身接過將落地的大書,後方的凡德眼眶發紅。

  「你他媽的——---你他媽真的混帳啊!」凡德氣得不打一處來,「我都那麼努力想讓你忘掉了,我們打個哈哈把這事帶過去不好嗎?大不了等之後走了給他們立塊碑再暗自神傷,現在你把這事講明白了說透了我該怎麼辦?我留你一個人找死,我難道就沒有罪惡感嗎?!我就能沒心沒肺繼續過嗎?」

  眼魔狠狠瞪著他,聲音敞亮:「你楚衡空是英雄好漢,我凡德也不是窩囊廢!」

  楚衡空像第一次見面時注視著它,忽得笑了,暢快地笑了。凡德氣呼呼地盯著他,過了片刻也笑了,無可奈何地笑了起來。他們一同走出門去,像兩個傻子一樣大笑著來著沙灘。啟蘇證證望著他們,眼中的離奇演變出氣惱。

  「有什麼可笑的———!」女孩咬牙。

  「喂,啟蘇。」楚衡空吊兒郎當地說,「活成這倒霉樣子,你甘心嗎?」

  凡德也笑:「好好一個鎮子淪落成這樣,你就不窩囊嗎?」

  啟蘇完全要崩潰了,她抱著腦袋發出絕望的悲鳴:「怎麼可能會啊!!

  「好。那就動起來。」殺手拍拍她的肩膀,「我幫你們——殺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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