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俱樂部炎上(下)
姬懷素以巨劍支撐身體,從隨身腰包里拿出繃帶包紮左手。
她的左手完全用不了了,掌心變成了血糊糊的洞,手指幾乎被劍刃割斷,只靠骨骼勉強連著。但和那些不明不白就被麥維亞蠱惑的「子嗣」相比,只廢只手稱得上幸運。朔月庶子的幻術太強,不付出這樣的代價就沒法破除。
做完應急處理後她悄悄鬆了口氣,心想罪該萬死的灰貓終於死了,她總算親手幹掉了城中的大害----但姬懷素隨即警醒地握劍,她注意到麥維亞的屍身出現了異狀。那醜惡身軀死後化作一攤黏稠的黑水,此刻水中正無聲鼓出氣泡。氣泡炸開,生出妖艷的女子面容。
是寵愛之手。麥維亞死後召喚儀式居然還未停止,又有新的妖魔從他的屍身中出現。姬懷素二話不說揮劍斬去,她發覺到了麥維亞的後手,除自己之外他還設置了另一個召喚核心,以此保證呼喚黑月的儀式在他死後也能發動。
那召喚核心只會在一個地方,在他經營多年的老巢里!
「確保俱樂部內的所有人員撤離,之後一口氣砸了那棟樓!」
不遠處的隊員們趕來支援,姬懷素下令後突然反應過來:「阿空呢?阿空在哪?」
烈焰吞噬了灰色的大廈,隊員們掩護著男男女女撤離火場。討生活的雇員也好圖享樂的顧客也罷,每個人都卯足了力氣跑向樓外,其中不乏受僱於麥維亞的打手。少數受困高層的打手眼見無人救援,竟不管不顧地跳出窗戶。
他們寧願摔死也不想葬身火海,那青色的火焰太過可怕了,它的蔓延速度像是旋風,似乎凡有形體之物都將被燒灼為灰煜。
「人都齊了嗎?!沒走的弟兄趕快撤離,滅火設備馬上到!」
解安早跑出了警車,急匆匆點完人數後他心裡一沉。隊裡兄弟又折了幾個,行動開始前誰也沒想到會有這等意外,他們勝過了敵人的爪牙卻倒在了這場不明不白的大火里。
呂興最後一個撤回來,抱著驚魂未定的孩童:「還有氣的都撤了。但楚哥還在樓里!」
解安無言仰起頭來,視線穿透烈火望向火勢最烈的頂層。火中有兩道長影抖動、交錯,像是決鬥場中交鋒的貴胃,又似地獄中起舞的妖魔。
即將燒毀的17層,刀光縱橫。極盡迅捷的刀光交織成密不透風的網,羅網中心的杜木岩揮舞岩刀防守。
這樣的刀網超出了白刃戰的常識,因為一般的刀客再快也不過兩把手兩把刀,充其量不過是在刀刃所及處製造數秒的囚牢。但楚衡空顯然是個與常識絕緣的人,他只用觸手握刀如鎖鏈般揮舞,這樣的攻擊兼具長鞭的範圍與刀的鋒利,即使岩這樣強大的刀客也一時不得寸進。
楚衡空知道這只是權衡之計,岩出不去他也進不來,岩在防位略省氣力但他也有輕甲加持恢復體力,雙方奈何不了彼此。若不是右手受傷無法握刀,他才不會打這般沒意義的消耗戰,烈火每時每刻都在蠶食可活動的區域,他的肺部已因煙霧隱隱發痛。
再這樣打下去,雙方都將葬身火海。
岩顯然也意識到了這點,透過刀光他望著楚衡空的眼睛。
「你該走了,楚探長。你這樣的人,沒必要白白死在這裡。」
「一走了之後看你們召喚怪物嗎?」楚衡空雙眼發亮,「那不叫撤退叫逃跑。武者之間的爭鬥,寧死也不可逃!」
岩愜住了,他沒想到對方還把自己看做武者。在他眼裡這是為俱樂部陪葬的最後一戰,而在對方眼裡這即是探長的責任也是武者的堅持。武者間的決鬥和道德與職業都沒什麼關係,以刀劍為傲的男人們狹路相逢,便要分出勝負才可離去。
「那就分勝負吧。」杜木岩雙手持刀,「你死我活!」
兩人之間一道被燒毀的木樑轟然落下,楚衡空的觸手刀網被迫終止。杜木岩趁此機會飛奔而起,他踩著燃燒的木樑高高起跳,像死士般斬出有去無回的上段擊。
岩的單刀質地粗如山石,巧手能力的加持讓這把刀變得沉重驚人。這樣的攻擊是無法格擋的,尋常的遺物兵器也會斷裂,而一旦閃躲反會暴露破綻。因而楚衡空也沒有企圖阻擋,他迎看刀鋒踏步上前,任由岩刀斬裂輕甲切入肌肉。
龍鄉拳法·不動。
在承受斬擊前的瞬間,楚衡空微移一寸護住要害。岩刀中的強橫勁力隨扭轉的肌肉傳遞,匯聚在同時縮回的觸手上。鮮血飛濺間楚衡空俯身揮刀,
同樣決絕的一刀突破西裝防守,斬裂杜木岩的腹部!
這是以傷換傷的手段,雙方都清楚持久戰分不出勝負,因此雙方都將性命寄托在刀刃上。杜木岩收縮腹肌卡死傷口,他向楚衡空的手腕揮出幅度極小的斬擊。楚衡空警覺地抽手回防,但岩的劍不過在空中一抹便順勢入鞘。
這是擾亂視聽的假動作。岩見楚衡空吃了那記縱斬還未死,便意識到再度出刀也不會有一錘定音的效果。岩選擇用這個機會收刀入鞘,他要揮出那記突破水旗的居合。
杜木岩微微沉膝,大拇指輕觸刀鍾,他的心體技在這一刻融為一體,一切只為了斬出鋼鋒流中最強的一劍。這時楚衡空一步震腳踏出,氣勢猶如鐵山靠般渾厚低沉,發力之處卻是緊繃的掌底。他的掌底直撞上刀柄,將出的岩刀被逼入刀鞘。
居合不出!
楚衡空變掌為爪,尾指點向岩的手腕。岩的右手忽得鬆開,這一點似有魔力般操控了他的手,正是龍鄉拳法的基礎點穴。楚衡空左臂觸手刀一斬,
同時握拳奪刀,粗的岩刀直接被他扯出刀鞘。
刀客不能沒有兵器,赤手空拳戰鬥只有死亡。杜木岩眼見兵器丟失,當機立斷以手掌一合拍向刀鋒,岩化的手掌承受住斬擊,硬是生生將白刀從觸手中拔走。
空手奪白刃,也稱無刀取。這急中生智的一手讓勝負的天平勉強重回均衡,雙方忍耐痛楚拉開距離。杜木岩將楚衡空的白刃入刀鞘,楚衡空以雙手握刀伺機而動。他們都受了重傷,下一刀必須要決出勝負。
烈焰步步緊逼,火焰外的戰場每時每刻都在縮小,天花板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一簇灰無聲落下。這個瞬間楚衡空率先出招,他選擇了破釜沉舟的一文字縱斬!
杜木岩幾乎在同時出刀,雪亮的刀芒斬裂灰燼,卻不似先前那樣潑墨般豪氣,而收束為有如針尖的一線。他的居合也是縱斬,壓縮到極點的力量在刀中震盪,出刀時引發驚雷般的轟鳴。
鋼鋒流·無迥打!
這才是真正的後發先至之術,俱樂部最大的底牌。再強的斬擊在這一刀面前都是無用,因為那震力會在交擊時粉碎一切桔,也粉碎敵人的刀。唯有集中至一線的縱斬居合才能將其完全發揮出來,就連姬懷素的劍與盾也無法將其阻擋。
兩把刀在空中交擊,反震力瞬間激發,強橫至極的勁力沖入楚衡空的手掌-·--但他的刀沒有碎!他的刀弧竟在交擊時陡然偏轉,仿佛飛燕在日落時伸展羽翼,沐浴著光劃出極盡詭異的圓。
那一刀借交擊之力偏離了原本的軌道,因而避開了粉身碎骨的結局。它斜斜斬入岩的軀體,斬破岩的心臟!
兩者的身影交錯而過,金屬落地的聲音當響起。楚衡空握不住刀了,
無逗打的勁力在手臂內爆發,讓他的右手接近殘廢。他勉強用觸手抄起岩刀轉身防守,沒有一絲鬆懈的時間可供浪費,因為俱樂部這些怪物在重傷後才會顯露真容。
杜木岩跪坐在地上,手中還死死著那把刀。
「好刀法。」男人讚嘆。
直到此時他平靜的聲音才顯得有點虛弱。他終於無法再壓制傷勢了,緊鎖的肌肉放鬆,臟器從腹中流出。那致死的傷口中落下滾燙的血,像常人的鮮血一樣鮮紅。
楚衡空愣住了。
「你不是沉淪者。」
「我不是。」
杜木岩轉過頭來,微微地笑了起來。
人不想做怪物,有什麼好奇怪的?
他栽倒在地,沒有生命的殘軀落入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