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桑寧回青雲院時,正好碰見虞氏身側的丫鬟送來藥品。
「夫人說,這些藥給少夫人備著,提倡節儉是美德,但不能吃過期的藥。」
丫鬟說的,是虞氏原話。
沈桑寧聽得尷尬,收下藥,忙讓紫靈去替換了「過期的藥」。
傳話丫鬟一走,紫靈附過來小聲確認,「春日飲真的不要了嗎?」
「嗯。」沈桑寧不想再橫生事端了。
紫靈頗為遺憾地去放藥。
說來也巧,這新的清熱解毒的藥瓶子,竟和原先裝春日飲的瓶子一模一樣。
沈桑寧特意囑咐:「別弄混了。」
紫靈手一抖,信誓旦旦地保證,「不會的,奴婢靠譜。」
*
天色漸暗,今夜裴如衍果然是沒來。
沈桑寧也不急,想著明天就要見到雲昭了,特意讓人將後頭幽靜偏僻的小屋收拾出來。
紫靈很難不吃味,「奴婢覺得,您該少和那種人有牽扯。」
「哪種人?」沈桑寧忽問。
「盜賊呀!」紫靈都聽見了。
紫靈口中的盜賊,是前世在沈桑寧出京做生意時,為她抵擋匪患的人。
無論何時,都能令她心安的人。
沈桑寧柔和道:「她只是竭盡所能,讓更多人能吃飽飯。」
紫靈悶悶不再說話。
窗外雨下了一整夜,第二日沈桑寧起得很早,直接去刑部提人。
馬車停在刑部外,沈桑寧探出頭,看著獄卒將一身穿囚服的高挑女子走出。
女子臉上一道長長的刀疤,甚是醜陋。
不是雲昭。
難道雲昭還沒落網嗎?
直到女子走到她面前,自稱為「芸沼」,桀驁的神色中帶著不解,「小姐為何救我?小姐既救了我,我可以幫小姐做件事,以作報答。」
沈桑寧有些納悶,勾勾手,「你過來。」
沈桑寧湊過去,芊芊細指撫上對方的下巴。
感覺到對方身子驀然僵硬,她輕聲試探道:「我想讓你留在我身邊。」
芸沼皺眉,「我不賣身。」
沈桑寧思索一二,「你若願意,今後你的家人,衣食無憂,也不用再擔心你時常蹲大獄。」
「你若不願意……那就等願意了,再來找我。」
也不說去哪兒找。
語罷,沈桑寧遞了套乾淨衣物出去,便讓車夫駕車離開,徒留女人在原地。
紫靈迅速將窗戶闔上,好像深怕人家追上來似的,「少夫人,她都不是您要找的人,您還招攬她?您想找的那個人,還要繼續找嗎?」
沈桑寧靠著車壁,長舒一口氣,「誰說她不是?」
她就是。
雲昭行走江湖,是會易容術的。
刑部外。
雲昭望著寧國公府旗幟的馬車離去,轉身隱入街巷中,兜轉了幾條街,進到一處偏僻院子停下腳步。
換上乾淨的衣裙,意外的合身。
她伸手覆上剛才被陌生女子撫摸的下巴,那處麵皮竟起了褶皺。
她乾脆將麵皮撕下,露出狹長的眼,英氣的臉。
隨後從井口爬下去,進入陰暗潮濕的貧民窟。
「雲昭姐姐,你終於回來啦!」幾個布衣孩童朝她跑來,路面不平,差點摔倒。
孩童看見她兩手空空,眼巴巴地望著。
雲昭坐牢幾天,這幾個孩子都餓瘦了。
她眸光微暗,想到了剛才那位陌生女子允諾的話,心中有了新的思量。
「你不在的這幾天,糧食吃完了,」瘦弱少年坐在角落,「我接了個單,僱主出了一百兩,買一條命。」
雲昭不滿,「我們不殺人的。」
「我知道,我去殺,」瘦弱少年臉色晦暗,看著雲昭鬆了口氣,「我以為你回不來了,我是見不得光的人,做不了正經營生,養不活這些孩子。」
雲昭臉色黑下來,氣氛詭異,少年解釋道:「我問了,要殺的是勳爵貴胄,不是什麼好人。」
雲昭聽聞,臉色沉重,「勳爵貴胄一百兩?我看下單的人才是壞種,你去把單退了!」
瘦弱少年心虛道:「不能退,他們把你的傻爹抓去了,我不知道在哪兒,等我殺了人才放。」
「林裘!」雲昭火冒三丈,「你怎麼敢?!」
林裘站起來,後退幾步,「我不會讓你爹有事的,相信我。」
「究竟殺誰?」雲昭有些疲憊。
林裘見她似有退讓,回憶好一會兒,才道:「寧國公府……一個女眷。」
「未必要弄死,殘了也行。」
*
寧國公府。
沈桑寧暫時放下了招攬雲昭的事,每日除了鍛鍊身體,還籌備著要做點生意了。
既然沈妙儀想開酒樓,那她這次就先不開酒樓了。
先做成衣鋪吧。
正好,她的箱子中,還放了好幾張曾經畫出來的成衣樣式。
想著,沈桑寧便喚來紫蘇,「我名下城東沒出租的那個鋪子,你去雇些工人來,我要開成衣鋪。」
紫蘇眼睛一亮,「真的?自打從金陵回來這些年,奴婢都手癢很久了。」
終於,又可以和小姐一起發財了。
這邊計劃著成衣鋪的事,那廂沈妙儀也成功以三萬兩千兩的高價租下酒樓三年。
沈妙儀追求雅致貴重的裝潢,缺少銀子就賣陪嫁鋪子。
直到賣了七成的嫁妝,銀子才堪堪夠用。
素雲望著每天如水般流出去的銀子,一直嘆氣。
紫靈打聽到福華園的事兒,就專門給沈桑寧匯報,「實在不是奴婢想八卦,是她們太高調啦,那個城東酒樓裝修,用了十倍的工人,每天天不亮就開始敲敲打打,到宵禁才結束!」
「路人去看一眼,發現裡頭全是古董翡翠擺件,二少夫人是真有錢啊!」
沈桑寧還在親自畫成衣鋪的裝修圖,聽了紫靈的話,也就一笑而過。
比起速度,她更求穩。
「呀,世子來了,」紫靈一驚一乍叫喊道,「今日是二十!」
沈桑寧抬頭,果然看見了裴如衍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