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有苻紅棉幫腔,皇后卻還是拒絕了透露半點信息。
...
當晚...
「狗賊!」
「你停下,狗賊!」
「唔...唔唔唔......」
許久,驟雨消停,「天下人皆以為如今還在皇都的皇后娘娘」此時正癱軟在此間,俏臉恨恨,杏目焚火,但褥被中的一雙長腿卻是與那才認識不過幾日的男人緊緊纏著。
「狗賊!」
皇后娘娘閉上了眼,恨恨罵出一句。
宋延還挺佩服她的,這是唯一一個能在才服痴心粉之後,還能讓自己強烈意志凌駕在修士力量之上的,這是個人意志的勝利。
換他,他做不到。
這就是一匹桀驁不馴的火烈胭脂馬。
難怪會在大將軍當上魏王后,不僅不去享受榮華與安穩,還冒著生命危險憤然離開皇都,想要警醒北地百姓,同時挑起家族對魏王,和那位狐狸老祖的敵意。
這些事,那位皇后娘娘的護衛苻紅棉早就告訴他了,但更隱秘的事...苻紅棉卻不知道。
宋延道:「你...」
黑暗裡,皇后娘娘憤然道:「狗賊!」
宋延也不生氣,只是接著道:「你說說你,為什麼要被抓住?你若不被抓住,也不會陷入現在的局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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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娘娘冷聲道:「時也,命也,落在你手上,我也無話可說。」
宋延道:「你在制皮雜役房,我若不帶你走,你覺得自己能活下來嗎?」
皇后娘娘沉默了下。
如果這小魔徒說的是真的,那她和紅棉的計劃確實是死路一條。地煞,暗哨,騎兵,每一樣都足以要了她的命。
宋延道:「我帶你走,是不是算救了你命?」
皇后娘娘鳳目猛睜,怒道:「狗賊!」
宋延平靜道:「我現在是在和你掰叨一下道理,我們總得講一講道理不是?」
說完,他又道:「你和紅棉百般推脫,而不像別人在被正式弟子帶走後百般欣喜,是因為你們在凡間身份崇高,所以知道很多事,也知道...自己被帶來此處的結局只一個,那就是被採補。
但是,你有沒有換個角度考慮。
我帶你過來,若是我不採補你,那......我怎麼修煉?
而你們若是不曾因為採補而顯得虛弱,那...我又怎麼向別的同門交代?
這事兒,你們沒的選。
對我,同樣如此。
我救了你們的命,可我卻也需要做我必須要做的事,是不是這個道理?」
皇后娘娘沉默了下,忽道:「那你還不鬆開?」
宋延提醒道:「你仔細感覺一下,究竟是你纏我,還是我纏你?」
皇后娘娘愣了下,黑暗裡也不知有沒有雙頰飛霞,但她卻用行動作出了回答。
她猛然抽腿,抬高,小足在宋延胸口輕輕一踹,自己則是連帶著這一踹抽裹著棉被飛旋落地,繼而套上鞋履飛快往另一邊石洞而去。
...
...
次日,早。
因為宋延曾經隨意說了一句「還挺懷念凡間避禍時那米飯的味道」,汪素素就直接領著她那頭高大英俊的「小奶狗」來送糧了。
當石門打開,宋延看到汪素素站在門,而那「小奶狗」扛著袋大米的時候,忍不住道:「汪師妹,你...」
汪素素甜甜道:「師妹忽然懷念在人間世的米飯香味,所以昨兒便去了山下市坊一趟,採買了兩袋珍珠米,昨晚吃了一次,唇齒留香,便想起師兄,今天一早便來了。」
說罷,她輕輕咳嗽了聲。
小奶狗趕緊把大米往裡送,走路之間,腳步虛浮,神色恍惚。
汪素素笑道:「師兄也嘗嘗唄。」
宋延壓低聲音道:「師姐,咱們不必如此。」
汪素素一愣,深深看了一眼宋延,輕嘆道:「你呀...」
說話的功夫,小奶狗已經把大米放在了大廳石桌上,然後匆忙退了出去,站到了汪素素身後。
宋延道:「多謝師妹送的大米了。」
汪素素「鵝鵝」笑道:「師兄喜歡就好。」
...
...
苻紅棉取了大米,煮了些粥。
米是新米,透著清香。
皇后娘娘凝視著那米,卻不來吃,縱是苻紅棉喊了多次,亦是一人悶悶不樂地靠在洞中石壁上,仰面看天窗,不知在想些什麼。
許久,她忽道:「我知道的東西,你們傀儡宗的宗主,峰主必然都知道。你想用這些信息去邀功,那是白費功夫了。」
宋延奇道:「誰說我要去邀功了?」
皇后娘娘皺眉道:「那你想幹什麼?
你雖是宗門弟子,但說白了,也不過是這宗門的最底層。
而我雖是凡人,但心懷蒼生,舞弄風雲。
你比我強,又奴役了我,但我的眼界,心性卻不是你能比的。」
她昂著白嫩脖頸,恍如傲雪寒梅。
苻紅棉也不說話,只是低頭吃粥,但在她心裡也是這麼認為的。
這叫宋延的小魔門弟子雖然能主宰她們的生命,但在宗門卻不過是底層,眼界什麼的必然不可能與皇后相比。
宋延忍不住笑了起來。
皇后娘娘問:「你笑什麼,笑我鳳落淺灘被蝦戲,卻偏生不識時務,看不清形勢?」
宋延笑道:「行行行,娘娘說的對。
那多尾龍伯食人狐,到底是怎麼回事?北地又發生了什麼?現在究竟是怎麼也一個情況?」
這轉折莫名其妙,但卻深深透著一股子宋延對「她嘲諷」的不在意。
皇后娘娘贊了句:「我收回之前的話,你的心性沒那麼差。可你縱然知道大勢,又能做什麼?」
讚揚的聲音到末了又變成了嘲諷。
她顯然看不上這魔門的小魔崽子。
宋延笑道:「能提前逃啊。」
皇后娘娘聽到如此實誠的回答,忍不住呸了聲,然後哼道:「那你最好現在就逃,往南逃,逃得遠遠兒的,隱姓埋名,躲到比南吳更南的荒野里去當個野人。」
宋延道:「為什麼呢?」
皇后道:「因為狐大奶奶要吃很多很多人,而你們修士這糅雜了玄氣的血肉,對它才是大補。」
宋延點點頭,平靜道:「狐大奶奶為什麼要吃很多很多人?吃點兒別的不好嗎?」
皇后道:「因為狐大奶奶要生崽,它要生很多很多崽。人類女人誕下娃娃都需要坐月子進補,更何況無時無刻不在誕崽的狐大奶奶?」
「無時無刻不在誕崽?」宋延驚了下,「竟有如此離譜?」
他回憶了下,在他印象里,狐狸這種生物孕期大概有兩個月左右,這「無時無刻」又是從何說起?
皇后道:「就是如此!狐大奶奶每隔幾天就要誕一次崽。」
宋延:......
他疑惑道:「那為什麼狐大奶奶要誕這麼多崽?」
皇后道:「我不知道,但我知道那些崽很快就要吃東西,最初還只是雞鴨鵝,豬牛羊,但慢慢就會變成人。
人對它們來說是最好的美味。當一隻狐崽子能吃人的時候,也意味著它們覺醒了血脈中的天賦。」
「什麼天賦?」
「幻術。」
皇后深吸一口氣,道,「你沒見過,無法相信那血脈幻術的恐怖,一個小小的狐崽子甚至能用幻術騙過你們修士。
它能扮作俏麗佳人,走過街頭,與修士擦肩而過,修士卻根本察覺不到它的妖氣。」
宋延尋思道:「也許,那只是弱小的修士。」
皇后道:「那是我苻家的大修士,已入練玄八層。
他前腳才走,後面就有人被吃了,我們問他有沒有察覺,他說如果仔細看應該能察覺。
那...那只是個才誕生沒多久的狐崽子啊!
多麼可怕的妖魔!」
宋延道:「那曹正敬還真是挺識時務的。」
曹正敬正是如今魏王。
皇后怒道:「他是個卑鄙小人,我看錯他了!
他秘遣心腹,當街殺死了二皇子!
二皇子熱血忠義,慷慨赴死,意欲以自身之死警醒北地群氓,讓他們意識到皇權已去,妖魔當道!
可曹正敬這無恥小人,竟將這件事解釋為了一件君臣不滿上演的鬧劇!
他親手殺了心腹,為二皇子報了仇,然後自己登基。
他故作善舉,令各地設粥鋪米堂以使百姓不願離城,又宣城外危險從而封鎖各城。
畜北地蒼生為豬狗,只為供那狐大奶奶口舌之欲。不當人子!無恥人奸!」
宋延想了想,問:「多尾是什麼意思?」
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皇后直接道:「尾巴越多越厲害,狐大奶奶有三條尾巴。」
宋延奇道:「最多九條?」
皇后道:「不知道,因為就只來了一個狐大奶奶,沒有對比。」
宋延又問:「龍伯是什麼意思?」
皇后道:「我隱約聽說,那是一種神秘的特殊血脈。」
宋延問:「狐大奶奶有多大?」
皇后精準地把握到了他的意思,直接道:「沒你大。」
宋延越發疑惑。
因為他穿越前,對「龍伯」兩字是有印象的,那是神話中的一群巨人,身高三十丈,數足能達五山之地,釣六鰲而至山巒沉海。
所以他最初聽到「多尾龍伯食人狐」的時候,以為這種妖狐很大很大很大。
皇后繼續道:「但我聽過我族散修的猜測,他說...狐妖小崽子們可能沒有龍伯血,就狐大奶奶有。如此可見,龍伯血並不是先天傳承之血,而是一種特殊的後天血脈。」
宋延陷入了沉默。
皇后主僕,他是真沒撈錯。
這些隱秘信息,讓他明白了山海妖國的恐怖。
但很顯然,三國在對方眼裡可能就是個彈丸之地,平日裡都沒注意過,也就是魏王作死,為了國讎家恨,而去找了狐大奶奶,這才提醒了對方「這裡還有個大食堂呢,快來吃飯呀」。
「引狼入室」都無法形容魏王去找狐大奶奶的行為了。
可,魏王又豈能提前知曉?
信息差一點兒,做出的判斷就會天差地別,導致的結果也會截然不同。
宋延垂眸深思起來。
良久,忽的問出一句:「既然狐崽子那麼多,又極擅幻術,你說...它們有沒有可能...」
話音未落,皇后冷笑著看了他一眼,鄙夷道:「所以,你可以開始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