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6章 碎了一地的星辰
深夜時分，葉榆城。
機場到達大廳內人頭攢動，行李提取處，一行四人靜靜地等候著。
僅從衣著上就能看出來，這四人應該是跨越了整個大夏，從白雪皚皚的北國，來到四季如春的彩南。
其中二人，明顯是一對兒情侶。
青年高大英俊，少女膚白貌美，妥妥的金童玉女，偏偏二人「偷感」很重！
有點滑稽。
時不時的，小情侶就會偷偷瞄一眼身旁的女子，看看她狀態幾何。
鄧玉湘披著深色呢絨大衣，足足1.78米的身高，和那一張面無表情的美艷面龐，帶給人十足的壓迫感。
唯有那微微捲曲的披肩長發，讓她整個人的氣質柔和些許，稍顯慵懶。
這等佳人的確該是眾人矚目的焦點，只不過，她被看煩了。
鄧玉湘稍稍轉頭，冷冷的掃了身旁一眼。
鄧玉堂和白曼妮像是兩個做錯事的孩子，齊刷刷低頭，低眉順眼。
「別嚇著孩子。」陸燃輕聲說著。
口罩，讓他的聲音有些發悶。
鄧玉湘本還想著，再警告一番遠處駐足、偷偷打量的旅客。
聽到陸燃的話語，她眼神柔和了些許，沒再動作。
鄧玉堂和白曼妮對視了一眼，眼神都有些複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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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早就察覺到不對勁兒了！
白天時候、在酒店套間內，當鄧玉湘和陸燃走出臥室時，鄧玉堂都懵了！
他有想過，自家姐姐的狀態會極差。
意志消沉，徹底頹廢.
畢竟鄧玉湘遭受了常人難以想像的摧殘與打擊。
她輸得徹底、重傷瀕死，神兵也斷裂了、器靈消散.
鄧玉堂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準備，想要竭盡所能去安慰、鼓勵姐姐，陪她度過這段昏暗的時光。
他是萬萬沒想到！
鄧玉湘.沒事！
沒事？
鄧玉湘的內心，竟然強大到這種地步嗎？
鄧玉堂欣喜若狂！
白曼妮則是自慚形穢。
捫心自問，換做她自己，可能精神意志和心氣兒都被徹底擊碎了。
站都站不起來。
鄧玉湘站起來了，還對著眼眶通紅的鄧玉堂，冷冷說了一句「哭什麼」。
驚喜過後，鄧白二人腦補了許多，覺得鄧玉湘很可能是在偽裝，裹上了一個厚厚的外殼。
至此，二人小心翼翼的，也不敢安慰鼓勵、甚至都不敢關心，生怕哪句話刺激到了鄧玉湘。
然而鄧玉湘真的像個沒事人！
她問了問機票的事宜，又吩咐小情侶出去買衣服。
一天的時間接觸下來，鄧玉堂又意識到了一個問題。
鄧玉湘在面對陸燃時.過分聽話了！
這不對勁！
很不對勁！
我那驕傲又強勢的姐姐，怎麼可能溫柔成這副樣子？
陸兄別是把我姐換了個「機芯」吧？
當然了，這是玩笑話。
鄧玉堂想問也不敢問，他是真的很疑惑，陸燃和鄧玉湘在臥室里待了好幾個小時，期間到底發生了什麼。
嗯.愛是啥就是啥吧。
鄧玉湘沒有就此頹廢下去，自己還能奢求什麼呢？
「走了。」陸燃從傳送帶上提起行李，隨口道。
鄧玉堂回過神來，幾人立即跟上。
只是幾人剛剛走出大廳，便見到一道身影襲來。
「哥！！」
喬元夕小跑著，一頭扎進了陸燃的懷裡。
「喔。」陸燃被撞得後退了一步，胸膛生疼。
這是擁抱嗎？
還是火箭頭槌啊.
「你的傷都好了麼？」喬元夕趕忙脫離懷抱，上下檢查著陸燃。
「好了，早就好了。」陸燃輕聲安慰道。
喬元夕憋著小嘴，小拳頭砸在了他的肩膀上：「你嚇死我了！」
陸燃陪著笑，不斷安撫著妹妹。
這一副笑臉相陪的模樣，倒是有幾分仙羊大人的神韻。
喬元夕滿眼心疼：「我在網上看到你的照片了，一身全是傷、衣服上全是血！」
陸燃身後，鄧玉湘眼帘低垂，不言不語。
她是那個罪魁禍首。
陸燃受到的一切傷，承受的所有罵名，皆是因為她。
「好了好了。」陸燃連忙說著，「不說這事兒了。」
陸燃連哄帶勸，與喬元夕前行數步，又停下了腳步。
遠處，站著兩道高挑的身影。
陸燃自動忽略了某仙兒，看向了真正的人間仙子。
簡單款式的白色針織衫，襯托著她清冷出塵的氣質。
鴨舌帽下，那雙美眸若寒星一般，明亮又美麗，但並不動人。
因為她的眼神很冷。
冷到陸燃心裡打怵.
「咕嘟。」陸燃喉結蠕動了一下，默默將喬元夕推到身前，向前走著。
「誒？誒？」喬元夕意識到自己被當成了人肉盾牌。
她扭來扭去，到底還是跑開了。
「這麼晚了，還來接機啊？」陸燃訕訕地笑道，「我們自己上山就行。」
姜如憶靜靜地看著陸燃，一言不發。
詭異的是，她身旁的烈天大妞兒，此時也是規規矩矩的站著。
斯仙仙雙手拿著一隻手袋、置於身前，一副低眉順眼的姿態。
說好的無法無天呢？
真變成乖巧小丫鬟了？
「班長！」
「姜班長。」鄧玉堂和白曼妮接連開口，試圖打破尷尬的氛圍。
其中，鄧玉堂更是帶著一絲歉疚、一絲討好的意味。
畢竟，陸燃是因為鄧玉湘而承受的一切。
姜如憶目光掃過二人，輕輕頷首。
她的眼神，最終落在了鄧玉湘的身上。 今天一整天，網絡上已經爆炸了！
關於北風城的視頻、照片在網上瘋傳。
尤其是仙羊大人賠笑賠禮的一幕，更看得世人瞠目結舌！
而北風城內、演武場附近的照片，網絡上並不多。
但是其中有一張照片，陸燃渾身刀口、抱著渾身是血的鄧玉湘。
「這是我未婚妻，姜如憶。」陸燃當即開口介紹，「這個是我戰友，鄧玉湘。」
姜如憶和鄧玉湘認得彼此。
她們也都知道，對方與陸燃的關係。
但一直以來，二人幾乎沒有過任何交流。
鄧玉湘打量著姜如憶，驚嘆著少女的成長。
何止是亭亭玉立？
簡直就是飄然若仙。
清冷的氣質、強大的氣場，彰顯著浩浩之江的威嚴，令周圍眾人噤若寒蟬。
與此同時，姜如憶也在打量鄧玉湘。
印象中的那個驕傲的、光彩照人的女子，此時稍顯暗淡。
不再如記憶里那樣明艷。
姜如憶知道，鄧玉湘傷勢很重，甚至可能是瀕臨死亡。
但是
姜如憶更在乎陸燃！
上午時分，當小元夕焦急地跑來、拿手機給姜如憶看時，她的腦袋轟的一下！
險些站不穩。
陸燃也算是身經百戰，什麼眾鬼夜行，什麼魔君降世，再危險的戰場也經歷過。
他可從來沒有哪一次，像今天這般悽慘。
遍體鱗傷、鮮血淋漓。
這麼長時間以來，姜如憶穩穩固守的心境，竟是如此的不堪。
僅僅一個照片，就讓她徹底慌了神。
北風城內傳出來的照片太少了，她無法了解具體情況。
更可怕的是，城外的人拍攝到了神明·仙羊與神明·北風的對峙畫面。
姜如憶一顆心都快跳出來了。
仙羊大人救場，應該能保下陸燃吧？
可是，既然神明顯靈了，那就更意味著事態的嚴重性！
萬幸，喬元夕打通了電話。
那是在陸燃從冰城去往喜都的列車上。
而彼時的姜如憶已經訂了票，正準備登機
「走吧，先回山。」陸燃忽然開口，打破了沉悶。
鄧玉湘忽然開口，輕輕頷首：「伱好，如憶。」
姜如憶沉默片刻，聲音很輕：「你好。」
「走了。」陸燃牽住姜如憶的手，帶著她向外走去。
仙羊一派出了三台車，陸燃帶著姜如憶上了溫陽的座駕。
小元夕也想跟哥哥坐同一輛車，卻是被斯仙仙截胡，連哄帶抱，去了另一輛。
車輛緩緩啟動，向葉榆城北部駛去。
陸燃和姜如憶坐在后座。
他看著她，她看著窗外漆黑的夜色。
「生氣了？」陸燃捏了捏她的手心。
姜如憶默不作聲，沒有絲毫反應。
那個在陸燃面前，永遠溫溫柔柔的女孩，第一次讓陸燃感受到了一絲冰冷。
陸燃把玩著她纖長的手指：「你知道的，我一直在她的巡邏隊中。
她也曾救過我，我不可能看著她在我眼前死去。」
姜如憶依舊不言不語。
駕駛座上，溫陽含著胸、默默開車，握著方向盤的手掌都有點抖。
這個世界真的很殘酷。
實力境界，在時時刻刻提醒著芸芸眾生，人有高低貴賤之分。
江境大能的情緒，當然是能影響周圍環境的。
「有仙羊大人在呢，我不可能有事.」陸燃的話語戛然而止。
姜如憶忽然轉過頭，眼眶泛紅、眼眸上蒙著一層水霧，那微微顫抖的睫毛，看得人都要碎了。
「錯了錯了。」陸燃趕忙抱住了姜仙子，小聲哄著。
錯了嗎？
錯，也沒錯。
就算再給陸燃一萬次重選的機會，他也會上場一萬次。
當然了，姜如憶也會擔憂心疼一萬次，這並不衝突。
「往好的方面想，我撿回來一個強大的仙羊信徒。」陸燃小聲說著，「玉湘姐已經被北風一派除名了。
今晚，她就會加入我們仙羊一派。
落仙夫人，從明天起，她見了你就得規規矩矩的低頭行禮.」
「去！」姜如憶終於開口了，輕啐了一聲。
陸燃：「別生氣了，跟一個新入門派的小菜鳥生什麼氣呀。
這樣，明天一大早，我讓她給你來請安。」
姜如憶抬眼看著陸燃，本該盡顯清冷氣質的眉宇，微微蹙著。
車輛駛過街頭，街邊閃爍的霓虹，映襯在少女的眸子裡。
像是碎了一地的星辰。
是眼神，也像是她的心。
關於「破碎感」這一詞彙，陸燃找到了最美的詮釋。
這誰頂得住！
陸燃將她環在懷中，嗅著淡淡的茉莉清香，垂首在她的帽子上輕輕一印：
「對不起。」
話語真誠，滿是愧疚。
他摘下了她的帽子，輕輕揉順著那漆黑的長髮。
姜如憶感受著他溫柔的安撫，許久，她緩緩閉上了雙眸。
像是終於安下了心。
又像是認了命。
自己又能怎麼樣呢？
他能平安回來，便是一種恩賜了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