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陽初生。
雷獸空襲已告一段落。
丁野和兩個同僚在清理被炸毀的2號高爐,從廢墟里尋找生還的工人。
雖然這可能性很小。
他掀開了一截鐵槽,從碎石確里翻出兩具燒焦的殘破屍體。
沒有了人類的嗅覺和味覺,給丁野剪除了不少負擔。
過去當俠客那會兒,丁野每次看到人類無辜被殺都會產生一種強烈憤怒。
這種怒氣和衝動是俠客必備的一種素質,也是老一輩俗稱的「氣」。
沒了這口氣撐著,就當不了俠客。
現在以劍為本體,用鐵兵衛軀體行走,卻讓丁野清晰感覺到和過去的差別。
他一直認為自己還是丁野,只是換了一種形態存在。
可同樣面對人類屍體,丁野卻沒有了那種上頭的怒火,只有一種仿佛看到死去動物的淡漠和冷酷。
他問過其他同僚。
得到的回答基本一致。
「我們現已經不是人類了,這就是原因。
「機電生命不會共情和理解人類,它們只會觀察和分析人類,我們現在和它們沒有很多不同。」
老兵對此都習以為常。
丁野卻還在適應中。
他依舊在救助平民,做好布防工作,不過這些出發點在於使命,與過去那種出於道義、不甘和憤怒是不同的。
思考一直都不是丁野的強項,
不論過去還是現在,他都認為,先做過和嘗試再說。
沒必要為無知而痛苦。
丁野正在忙碌,忽然得到了組長命令。
「貝殼市的難民已經抵達港口,正在礦區外安置。注意小心,這些人里可能潛伏有奸細。」
「另外第一批被俘敵軍已經關押在監獄,也在該區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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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立即趕赴安置區,做好看守俘虜和難民安置。」
丁野匆匆趕赴西北方向礦區。
由於早有戰前準備,這附近很早就種下了大量無毒巨人菇,山林間佇立著大大小小的蘑菇屋。
當初打造防禦工事時,隊長趙驍就提議交錯打散布局。
具體實施,就是先種巨人菇,然後在巨人菇長到七八米高后,在其菌蓋籠罩的地面再種新的巨人菇。
如此一來,底部新菇就無法長高,只能維持3到4米高。因為營養都被覆蓋的大號巨人菇給吸收走了,讓它們長勢受限。
這對它們生長是不利的,但在戰時卻很有用。
大號巨人菇變成了保護傘,遭空襲時能充當緩衝帶,遮蔽和掩護較低位置的蘑菇屋。
事實也證明了這一布置的成功。
在滅頂公軍空襲下,底部蘑菇屋的居民受損很輕,沒有任何人在轟炸中死亡。
貝殼市難民住的蘑菇屋外有繩索標記,兩人一屋,一目了然。
丁野一邊巡邏,一邊觀察著正將東西搬入蘑菇屋的難民。
遷徙過來的都是十歲以下的兒童和女人。
難民們看起來雖然有些驚慌和疲勞,但情緒還算穩定。
鋼煉城的士兵送來了草蓆、陶罐、乾草等日用品,以及每戶一個火焰杯與一小袋翡翠湯。
女人和孩子們在菌蓋下,用火焰杯當小灶,開始用罐子熬煮翡翠湯,
外面下著雪,但熱湯下肚以及取暖工具的存在,讓他們一個個神色放鬆了不少。
當天晚上。
丁野抓住了一名奸細。
那是一個孩子。他離開蘑菇屋外出大解,原本這是很尋常的一件事。然而蹲在野外時,這孩子卻引來了一隻紅眼禿鷲。那禿鷲落地後很快起飛。
丁野立即招呼一個同僚射手將禿鷲擊落,
抓住傷鳥後,他發現這紅眼禿鷲爪子上綁著一張紙。
紙上用炭筆寫著難民的數量、蘑菇屋的分布、北洋兵團的布防細節。雖然不算精準,但大體情況是對的。
這是確鑿無疑的投敵。
那個大解的孩子被抓了出來。
抓捕他的丁野參與了整個審訊,
「名字。」
「何高。」
「你是怎麼和滅頂公那邊聯繫上的?」
「貝殼市有一個工匠找到我,我認得字,他讓我幫他寫字做記錄。冬天前,他說貝殼市是擋不住的,讓我早做打算,讓我投靠滅頂公那邊,事成後會得到一大筆錢,他會幫我消除我的奴隸身份。」
何高年紀雖然小卻很鎮定。
「你是奴隸?」
「是,我被我爸賣給了一個貝殼商人,那人把我帶到貝殼市,讓我去船上當男妓。我趁他睡覺,用磨尖的碎貝殼殺了他,把他屍體丟進了死海里。
這件事不知道怎麼被那個工匠知道了。」
「你們在這邊怎麼聯絡?」
「我被餵了一種藥,說我們的人能通過藥找到我們,我沒想到來的是禿鷲。」
丁野冷眼旁觀。
審訊人員讓醫生對何高進行了檢查,的確在其體內發現了一些藥物痕跡「你這樣的內應還有多少?」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工匠。他留在貝殼市,之前還讓我去城市裡,但我沒去。」
審訊倒是引出了又一個人,和他同住的一個小孩,叫貝塔。
貝塔和何高被分別單獨審問。
丁野對貝塔的興趣倒是更多一些。
因為這孩子正常,他有慌張和不安,也有茫然和不知道如何是好。相比而言,何高更像是早有準備一樣。
「我不知道—————他怎麼了?」
貝塔顯得有幾分迷茫:「我和何高兩年前就認識了。他平時和我一樣,
在城裡跑腿,在外面當拾荒匠,不過他認得字,所以找活比我容易。」
審訊員說:「你是黑夜教會的成員?」
「不是。」
「那這是什麼神像?」
審訊員指向桌上的灰色塑像,它是一頭直立的蜥蜴,背生寬脊。
「是我在岸邊找到的,是颱風刮來的,是一個怪獸神像。」
貝塔解釋了一番:
:「.-我想學何高那樣,把它當做傳家寶。
丁野忽然心中一動:「何高的傳家寶,是一個軟?'
「對。」
「東西在哪?」
「我不知道—————應該在他身上。『
但抓捕何高的時候,他身上並沒有攜帶這樣的東西,這兩個孩子的蘑菇屋裡也沒有找到。
丁野當即帶隊去何高大解的位置,到處搜索,最終在一棵樹下找到了被埋起來的軟。
他的鋼指輕輕撕開膠皮,裡面滑落出許多奇特的干種子,在這些種子裡藏著一枚銅紐扣。
丁野拿著紐扣去檢驗,最終確認這是一種特殊的信號收發器。
這才是內鬼間用以聯絡的裝置。
與此同時,醫生們對何高的檢查也得出了一條驚人消息。
「他的骨齡不是九歲,而是十四歲。他的確長期服用藥物,那些藥物是生長抑制劑,在抑制發育生長,他至少有4年長期服用藥物。」
即是說,何高的名字乃至經歷基本都是假的。
丁野再次見到何高時,他已經死了。
屍檢後才知道,被捕時何高就已經服下毒藥,剩下時間裡只是拖延和等待藥性發作。
像是這樣的敵方死土,不知道還有多少。
丁野看向安置區的難民們,那些女人和小孩,每一個都透出可疑。
隊長趙驍與鋼煉公進行了一番交換意見。
最終應對方案是將這一批難民和俘虜再次轉移,送到沙港地區。
廢土開發公司和沙海公都有一些特別的技術,能識別出這些難民中的內鬼。將難民轉移到後方,也能避免消耗前線的糧食和物資儲備。
丁野再次領命護送這一批人。
開往沙港的船上,那個叫貝塔的孩子找到他問:「丁哥,要怎麼分辨一個人是不是奸細?到底應該相信誰,不該相信誰?」
丁野望向遠方的陸地:「很多時候,人的煩惱就是想得太多,做的太少「你要做的就是兩件事,一是活下去,二是設法活得更好一點。」
雙方對話點到即止。
丁野走到了旁邊另一個船艙。這裡關押的都是俘虜。
貝殼市和鋼煉城都遭到了慘烈轟炸,敵方偷摸從死海登陸了一批先遣隊,被北洋兵團全部阻擊和剿滅,並俘虜了其中的三名生者。
其中一個刺頭比較麻煩。
丁野打開艙門,就聽到裡面有人在說著「要保持信心」「等待救援」『
敵後行動」「勝利必然屬於我方」之類的話。
不用說。
又是那傢伙。
丁野看向裡面,三人中的居中者是一個眉目英武的青年,大概十六七歲他頗有激情地雙手揮舞,鼓勵著兩名戰友。
「劉照山。」
「到。」
青年立即站起來。
「閉嘴。」
「是。」
「坐下。」
劉照山安靜坐下。
丁野不知道將這人帶到沙港地區去,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甚至他都在懷疑,這幾人是不是故意投降被抓,就是為了混入後方去。
如果說何高他們是暗線,他們就是明線。
但眼下已經沒有時間想那麼多了。
廢土開發公司會處理他們。
劉照山忽然舉手。
「說。」
「請問我們是不是要被轉移到沙港地區——-廢土開發公司那邊?」
船隻在遠離鋼煉城的港口。
方向倒是很好確認。
丁野說:「你想說什麼?」
「我想要申請,面見廢土開發公司的董事長!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和那位董事長商量!"
丁野給逗笑了。
「如果你有足夠的理由,和拿得出手的東西,有機會見到周先生。」
「是。」
看到對方那副跨滿志的樣子,丁野想起,自己當初趕往翡翠城時也同樣意氣風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