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睿反問道:「那到底該不該殺呢?」
王肅一愣,隨即拱手說道:「陛下,這種決人生死之話非臣等能言,還請陛下聖裁。」
曹睿無奈的搖了搖頭:「那袁侃就是可殺可不殺了?既然否了『八議』、准了『四議』,那就讓袁侃做這第一人吧。」
「王侍中,替朕給廷尉寫個條子。」
「遵旨。」王肅起身前往書房角落的桌案旁。
「把剛剛議定的『四議』寫給高柔,讓他對袁侃選用『議功』一項。至於諸葛誕和許允,就依律判罰吧。」
「還有,再遣人把這『四議』寫給劉劭,順便讓他和盧毓一起,進宮找朕說說修律的進度如何了。」
「遵旨。」王肅點頭,隨即用筆尖沾滿墨汁,開始在左伯紙上寫了起來。
曹睿也從躺椅上起身:「先散了吧,今日朕不痛快、加之天氣也熱,準備去游個泳。你們四人裡面誰會游泳?」
四人對視了幾眼,最終只有陳矯拱手說道:「陛下,臣是徐州廣陵人,幼年時就會游泳。只不過自仕官以來,多年未游過了。」
廣陵人……
曹睿突然想到了什麼:「朝中有姓嵇的官員嗎?或者哪裡有姓嵇的士族?」
陳矯不解問道:「陛下,哪一個嵇?」
曹睿走到桌案前,寫了一個漢隸大字的『嵇』出來。四人見後,紛紛稱沒見過此字。
「罷了。」曹睿將筆放在桌面上,轉身走了出去。
……
下午時分,曬過烈日的泳池水溫正合適。
遊了十個來回之後,聽聞內侍稟報劉放來了,曹睿起身披上浴袍後,坐在椅子上、身後由一個內侍細細的擦著頭髮。
劉放倒是見過皇帝游泳,沒有大驚小怪。但是隨劉放一同到來的王昶,眼神間卻難掩驚訝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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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睿瞥了王昶一眼,隨即問道:「有何事要與朕說?」
劉放行禮後說道:「此前陛下曾囑咐臣,若是黃公衡從豫州有信傳來,第一時間就要匯報給陛下。」
「是有這麼回事。」曹睿輕輕點頭:「信,朕就不看了。你給朕說一下,黃權在豫州怎麼樣了?」
劉放將書信展開後,說道:「黃權有三件事要報與陛下。」
「其一,黃權已經將潁川、陳郡、汝南三個郡的屯田處都大略巡視了一遍。」
「經過查訪,黃權發現屯田民的生活頗為困苦,按五成或者四成的收成分配的話,勞碌一整年、家中幾乎不會有任何剩餘的財物。」
「黃權說,經過一個多月以來的觀察,增加一成分配的消息公布之後,屯田民的幹勁也更足了。」
這其中的道理是顯而易見的,對於一個屯田民來說,勞作一年除了吃穿所剩無幾、與能攢些糧食下來作對比,誰也不是傻子!
積極性肯定是要更高的。
曹睿抬眼看向王昶:「王卿,兗州各地屯田的情況如何?」
王昶答道:「回陛下,兗州沒有軍屯只有民屯,民屯也大略都在東郡、陳留、濟陰這三個郡內。」
「不過臣以為兗州的屯田,還是與豫州有所不同的。東郡、陳留、濟陰河水豐沛,田土更良,是以屯田民的收成也更多些,倒不至於忙了一年還無絲毫存糧的情況出現。」
曹睿點了點頭:「各州各郡的情況還是不同的。先從豫州做起吧!潁川、陳郡、汝南,黃權還剩梁、沛、譙三郡沒去。」
「真若要對比收成的話,還要等到糧食收穫之時,急不來。」
劉放見狀,繼續說道:「黃權第二件事,是向陛下稟告,他已經將屯田官員的俸祿增加了一倍。」
「黃權說,他發現屯田官員常用屯田民做工、或者做些與農桑無關之事。他認為,這和屯田官員的生活也大多拮据有關。」
這是屯田官員待遇太差,以至於不得不剝削屯田民了?
曹睿示意劉放繼續。
劉放繼續說道:「第三件事,黃權稱他準備在農閒之時,集每個郡的屯田民、集中修河築陂。」
「劉中書,替朕給黃權回信。」曹睿緩緩說道:「告訴黃權,他在豫州放開手腳,想做什麼便做什麼。」
「增加屯田民所得的分成,逐郡推開、記錄反饋是對的。至於給屯田官員增加俸祿、以及興修水利,這些小事朕就不評價了。」
「現在已經六月,讓黃權冬天之前給朕一個如何整治屯田的大略方案出來。若是好的話,朕再讓其他各州陸續推行。」
劉放點頭:「臣記下了。若無其他事情,臣就先行告退了。」
很明顯劉放沒有帶紙筆記錄。但曹睿一點都不懷疑劉放的記憶力,身為機要官,過目不忘這些都只是基本功罷了。
就在劉放和王昶剛剛離去之後,鍾毓也同時從外面走了進來。
「陛下,司空求見。」鍾毓小心的說道。
「朕今天不是讓他回家嗎?怎麼下午就又入宮了?」曹睿皺眉說道:「朕今天就不見他了,有什麼事情明日再說。」
「是,臣這就去告訴司空。」鍾毓行禮後告退,一邊走還一邊好奇,陛下為何連司馬懿都不見了?發生了什麼?
而此時的東閣內,司馬懿正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和衛臻閒談。
「公振,看來尚書台的各曹也是時候該整治一番了。現在是吏部曹出了事,可尚書台有二十五曹,說不得哪個曹就又出問題了。」
「黃初年間,先帝重設尚書台之後,便再也沒設立尚書左丞與尚書右丞。看來是時候上報陛下,恢復這兩個位置了。」
衛臻看了司馬懿一眼,心裡卻如明鏡一般。
先帝曹丕在黃初元年的時候,選用了明確表態支持其做世子的桓階做了尚書令,陳群、杜畿二人為尚書僕射。
漢朝的尚書台,與魏朝的尚書台完全是兩個分開的機構。而魏朝的尚書台,又是由曹操魏王國的尚書台轉變而來。
在漢朝尚書台中必有的尚書左丞、尚書右丞,就這樣被有意無意的忽略掉了。說到底,還是黃初年間執掌尚書台的幾人要攬權而已。
當然,攬權也沒什麼不對的。誰願意將手裡的權力就平白分給別人呢?
衛臻點頭說道:「尚書左丞掌尚書台之綱紀、尚書右丞負責尚書台錢糧印信。茲事體大,不如明日報與陛下再定。」
司馬懿笑著點了點頭:「看來公振與我,在大事上還都是有默契的啊。」
衛臻表情不變:「對國家有利的事情,在下又豈會拒絕呢?」
司馬懿背著手站在門口,似乎在望著什麼:「諸葛誕、袁侃案發,你我二人都逃不了干係,還是想想怎麼與陛下分說才好。」
衛臻正色道:「不必分說,我願辭去尚書右僕射一職。」
司馬懿轉身嗤笑道:「公振這是在想什麼?就算你願意走,陛下都不會讓你走的。」
就在二人說話之時,鍾毓也走進了院中。
司馬懿看到了鍾毓走過來的身影,面不改色的站在原地,等著鍾毓過來。
隔著一丈遠的地方,鍾毓就開始拱手了:「已有旨意,陛下請司空先回家去,明日再見司空。」
司馬懿愣了一瞬,隨即便露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走出東閣的門口、翻身上了自己的馬,朝鐘毓點了點頭後,便抖動馬韁騎了出去。
鍾毓站在原地,卻露出一副古怪的表情。
雖然陛下許了大將軍和司空二人騎馬,但無論是西閣的大將軍還是東閣的司空,卻從來未將馬騎到院子裡過。
司空……今日這是怎麼了?
即使對政治再缺乏經驗的鐘毓,都明顯發現了今日風向的不對。
曹睿不見司馬懿,自然是有原因的。
司馬懿今日上午在崇文觀時,曾稱要禁錮服食五石散之人不得為官,但何晏後來說司馬師也在其內,這也引得司馬懿當眾失態。
下午司馬懿想要面聖,定然也是為了此事。不如等高柔那邊審問何晏等人的結果出來,再進行決策為好。
用了晚膳過後,曹睿一個人緩緩散步走在前面,身後跟著一群侍衛和內侍,正在朝著毛嬪所住的宮殿走去。
算起日子,毛嬪應該是在去年九月初有孕在身的。
如今已近六月中旬,將近臨產,曹睿每隔一日就要到毛嬪這裡探望一番。
「太醫今天來過了麼?」曹睿撫摸著毛嬪的隆起的腹部問道。
「當然來過了。」毛嬪輕柔的望了曹睿一眼,略帶嗔怪的說道:「一日三膳,每次用膳後太醫都會來診脈,比陛下來的都勤呢。」
「脈象什麼的一切都好,哪敢勞陛下費心。」說著說著,毛嬪竟轉過身去。
「這是怎麼了?生朕的氣了?」曹睿在一旁笑著問道。
「臣妾哪敢!」毛嬪轉眼看向曹睿:「今日臣妾聽說,太后為陛下納的美人,今天又到了五個。」
「先是孫魯班和郭瑤,前日送來四個世家之女,加上今天的五個官員之女。」毛嬪輕輕嘆了口氣:「這些事情太后都與臣妾細細說過了,天家子嗣為要,臣妾倒也是不妒。」
「臣妾只是擔心,陛下的身子如何受得住?」(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