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丈夫不悔
秋風蕭瑟的吹過洛陽的長街,正值休沐之日,司馬孚騎著一匹瘦馬緩緩在長街上前行著,北風夾著樹葉和塵土,拍在司馬孚的背上,推著他向前行去。
司馬孚此行有些並不情願。幾個月前的司馬孚通過兩封諫言書和陳矯在尚書台門口的一次諫言,名聲迅速傳遍了整個洛陽,人稱『剛斷骨鯁陳季弼,敢言直諫司馬孚』。
陳矯和司馬孚兩人的政治生命,從此走到了一個新的階段:陳矯離開尚書台,到皇帝身邊充任侍中以備諮詢,躋身天子近臣之列。
而司馬孚則被許了個同樣顯貴的散騎常侍,雖也是天子近臣,但與陳矯命運不同的是,司馬孚被皇帝在散騎省晾了幾個月,一次召見也沒有。
身為臣子又不能帶東西出入宮禁,司馬孚一個人坐在值房內,每天只能翻閱值房內幾本經史典籍,三個月無所事事的時光還好說,摸不清皇帝心思、隨時擔心大禍臨頭,這種吊著的讓司馬孚幾近抓狂。
眼看著拐過前面的彎就是司馬懿的府邸了,司馬孚此時卻遲疑了起來。
自己已經三年沒來過司馬懿的府中了,雖為一母同胞的兄弟,司馬孚對司馬懿一直以來都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若要細細描述下,幾近嫉妒、羨慕、害怕、尊敬的混合體。
人心確實複雜如此。
就在司馬孚在將要到司馬懿府邸的轉角處糾結之時,司馬師正好從府門出來經過於此。
「叔父!」司馬師見到司馬孚之後翻身下馬,頗為驚喜的喊了一聲:「叔父可是來尋父親?侄兒許久未見叔父來府中了。」
司馬孚聽到侄子的言語後頗為尷尬,司馬孚很久沒有來兄長司馬懿的府邸中了,但司馬師可是每個月都去司馬孚府中拜會看望他的。
司馬孚在馬上頓了一頓,見司馬師行禮後,面色從容的問道:「正是來尋兄長。子元這是要去哪裡?」
司馬師朗聲說道:「不瞞叔父,我與夏侯玄、何晏等人相約清談,今日正要赴會去呢。」
司馬孚疑惑道:「我也許久未關注洛中士子了,你們這些年輕士子,清談都是談些什麼?」
司馬師回答道:「叔父可能不知,荀令君荀彧的幼子荀粲,昨日從潁川來洛陽了。荀粲到洛陽的第一日,就與北地神童傅嘏辯論。」
「傅嘏擅長名理,荀粲崇尚玄遠,兩人於太學門口交談竟引得數百人圍觀,眾人對荀粲之論盡皆讚嘆。」
「今日何晏何平叔做東,又請了荀粲前來談玄,我今日正要去聽一聽荀粲的高潔之論!」
司馬孚此時滿腦中都是自己的前途職位,對侄子的話語也只是左耳進右耳出:「我知道了,子元,與士子交際或可揚名,對你前途大有裨益,只是騎馬仍需慢行,勿要在城中縱馬。」
司馬師拱手行禮後離去,司馬孚緩緩進了司馬懿府邸。管家見司馬懿的親弟來訪,也未通報便對司馬孚說道:「三老爺,老爺正在書房中。」
司馬孚點點頭,緩緩走到司馬懿的書房之外,見書房並未關門,只得輕輕的敲了幾下門框。。
司馬懿還以為只是家中尋常人來找,頭也不抬的說道:「進來!」
司馬孚緩步而入,見兄長正在伏案寫作中,輕輕咳了一聲。
司馬懿挑眉抬頭:「竟是叔達來了!你有多久沒來過為兄這裡了?」
司馬孚面帶慚愧的拱手行禮:「兄長,是我失禮了,許久未至。」
司馬懿盯著司馬孚低下來的臉看了一瞬,隨即起身拉著司馬孚的手臂,將他拉至席中坐下:「你我是親兄弟,談什麼失禮,快坐快坐。」
司馬孚從小生活在司馬懿的光環之下,凡事皆與司馬懿比較,處處與司馬懿暗中較勁。如今自己來訪,兄長又與自己如此親近,司馬孚此時心中愈發慚愧起了。
還沒等司馬孚說話,司馬懿又嘮叨了起來:「叔達,還沒來得及和你說,上月我已去信給河內太守,讓其征望兒為郡吏,此時應該已經上任了。」
司馬懿口中的望兒,是原本司馬孚的次子司馬望。
司馬懿兄弟八人,長兄司馬朗早逝、司馬懿行二、司馬孚行三。司馬孚的兒子司馬望,早年間被過繼給了司馬朗,久在河內溫縣老家居住。
聽聞司馬懿對自己這個過繼出的兒子十分上心,司馬孚也是一愣:「我也很久未給望兒去信了,難得兄長還不忘望兒的前程。」
司馬懿笑道:「望兒是你次子,自然是我侄兒。過繼給了大哥之後,依舊是我侄兒,我又怎麼會忘了他呢?」
司馬孚拱手說道:「謝過兄長了。」
司馬懿擺了擺手,面色有些不悅的說道:「你我是親兄弟,如何又要言謝?」
司馬孚連連稱是。片刻後司馬孚吞吞吐吐的說道:「今日我前來尋兄長,實是心有疑惑,想要求兄長解惑。」
「哦?」司馬懿挑眉看向司馬孚:「何事疑惑?你不是在宮中做散騎常侍嗎,若非對這個職位不滿意?」
司馬孚解釋道:「我不是這個意思。自從被陛下征為散騎常侍後,至今已經數月了,陛下一次都未召見於我。」
「每日我只能在散騎值房內閒坐,想必論及前途已經無望,真不知該如何去做,才能在陛下那裡挽回一二。」
司馬孚此時的神情中滿是沮喪之感。雖然心中與兄長有些芥蒂,但這種事不來找兄長訴說,又能找誰來談呢?
此時正是下午時分,陽光從門外斜斜打入屋內,映照得司馬孚臉上一片明亮。而司馬懿所坐之處則暗了許多,讓司馬孚看不清兄長的表情。
司馬懿聞言並未答話,而是緩緩起身關上了書房的門,回頭看向自己的弟弟:「叔達,你可後悔?」
司馬孚自然知道,自己兄長所言之事,就是其與陳矯策劃,一天之內兩次用諫言駁回皇帝旨意的事。
司馬孚面色凝重的點了點頭:「確實後悔,當時不該信了陳矯的話,邀虛名而徒惹禍端,我現在只想挽回一二。」
司馬懿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大丈夫處事,要麼就不做,做了就不要悔!」
「叔達,你這是錯了兩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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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