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老畫齋
「我還沒問呢?」
周玄很異血並里的眼晴,它在沒有問下的情況下,主動與他對視。
接著他便看到了一副畫面一一一家老舊的書店,兼賣小件的古玩字畫。
店鋪用一塊白布挑了個門帘子,上書三個字,老畫齋,
對於這家書店,周玄有印象,上午和呂明坤從東市街來善德醫院,他就留意了東市街的這家書店。
喪葬一條街,家家戶戶都和葬事掛鉤,一家書店開在街里,很扎眼。
「這是上次卜告指引的細化?」周玄有點明白了。
上次他賒欠血井,就是為了問出更具體的刺青機緣。
血並為他指引了東市街,他才來的明江府,現在血並在接受了祭品後,又將卜告內容再次升級,指向性更加明確。
「有意外收穫啊,或許是祭品超出要求-————春夢難道不是四爛香?」
周玄想了想,覺得不太可能,五柱香的香火強過他太多,夢境不太可能控制得住。
「春夢的香火可能接近五香。」
四爛香也分三六九等,剛升的四爛香是四爛,能望到第五爛香頭的也是四爛香。
雖然是一個層次,但其中的差距著實不小。
「血井對春夢祭品的品質很滿意,所以額外讓卜告的內容更加具體了些。"
從做生意的程度來講,血並很公道,童叟無欺。
當周玄想通了關節,就在此時,廟牆上的眼晴似乎歇夠了,又齊齊睜開,望向周玄的目光里多了幾分貪婪。
周玄心裡冒出一個念頭。
「問吧,接著問卜,可以賒欠,儘管問,只要及時找到祭品便好。」
這個帶蠱惑性質的念頭,差點讓周玄把持不住,要將自己的下一個疑惑問出聲,然後再默念「賒欠」
他的疑惑是一一為什麼刺青古族會盯著自己。
但是這個問題太大了,光是學刺青贊香火的方式就用了四爛香的祭品,這個問題直接指向古族的隱密,血井要價一定會很高,高到有可能還不上。
所以,周玄這次不想賒欠,而是想先詢價。
「事先聲明啊,我這次不賒欠,再次聲明,我這次不賒欠,想尋求解答的疑惑你知道,你先把價錢告訴我。"
周玄的念頭一動,血井古廟內開始下雪。
雪花於地面,寫下了一個字。
「六!」
六爛香?!
嗯,價格確實很清晰,只是暫時滿足不了。
先不說一個六爛香的有多難殺,找散落在民間的六香,還特別費功夫。
不過有個地方,六香挺多的一一游神司,但那是能採購祭品的地方嘛?
周玄面對高昂的祭品價格,望洋興嘆,切斷了與血並的連接。
「六香?」周玄回到現實後,思襯道:「好像拐子背後的食為天都沒有六炫香火呢。」
食為天是三十歲的異鬼,而且找他幾乎也找不到,好找的話,游神司早就逮他了。
周玄不再去想血井的要價,而是將注意力轉移到了胸口。
杜凱麗除了是周玄選給血並的祭品,還是執念「無眼」的復仇對象。
現在她死了,對「無眼」的洗冤也宣告結束,周玄懷裡的洗冤便震動了起來。
周玄旁若無人的單手托著洗冤,靠感知翻到了最後一頁,字跡變了。
洗冤前,字跡寫的是「無眼,洗冤」,中間還有很長的留白空隙。
「無眼,於八月十九日,明江府明東善德醫院,洗冤。」
書寫得很正式,真像神秘組織執行任務時的記錄手冊,這個神秘組織,好像專門針對執念,但絕對不是游神司,游神司瞧不見執念。
也就在這時,周玄看見了執念「無眼」從杜凱麗的骨骼里走了出來。
「無眼」朝著周玄再次磕頭,表示感謝,隨著頭一個接著一個磕,他的身形,化成了無數點螢光,朝著周玄的眉心裡鑽去。
周玄在接受螢光的那一刻,腦海里出現了許多名字及介紹,和許多人的記憶。
「趙寶瓶,明江府絞花局工人;劉玉喜,明江府惠四街李記估衣鋪帳房;李靈章,明江府東市街老畫齋老闆———"
執念消失了,組成執念的三十多人,他們化作了記憶的碎片,湧進了周玄的身體裡。
也就是周玄的精神扛造,換個人,光是這些海量凌亂的信息,就足夠把腦子搞到岩機。
周玄仔細分析著這些人的記憶,意外的發現一一老畫齋的老闆李靈章,竟然已經死了!
「那我刺青的機緣?」
血井剛剛可以提示過的,刺青的機緣就在「老畫齋」里。
周玄趕緊將店老闆李靈章的記憶,仔細搜尋了一番,
這個李靈章,生活其實很簡單,無兒無女,老婆前幾年也跟人跑了,他一個人孤苦伶仃的守著個舊書店,每月賺的錢能頂一個碼頭工,日子能過得去,但絕對談不上好。
周玄利用感知,將他從出生到死去的記憶,瀏覽了一個遍,愣是沒有找到和刺青有任何相關的地方。
「刺青機緣不在老闆身上,那就在他的店裡?
他的店是個舊書店——難道哪本書、冊子裡面記錄了刺青贊香火的方式?」
周玄很激動,但又有點擔憂一一老闆死了這些天了,書店裡的東西還在嗎?
會不會店都被人接手了?
想到這兒,周玄拔腿就往醫院外面走。
「你等等我啊。」
呂明坤沖周玄疾走的背影喊道。
呂明坤很失落。
他已經做好了準備,要和春夢血戰一場,但春夢到死,他連手都沒有出上。
「好不容易給自己激勵得熱血沸騰的,結果全心裡頭了。」
呂明坤一直等著出手,等得都聽到春夢的吼叫後,覺得事情不對,便去了醫院廊道里,瞧見了已經化作白骨的杜凱麗。
「小師弟,你真是二香?杜凱麗就這麼死你手上了?」
他想詢問周玄是怎麼殺的,順帶訴訴心裡的憋悶,結果又遇到周玄發呆在,
好容易等小師弟不發呆了,對方竟然直接走掉了—
「喂,小師弟,你是不是快忘了,我們師兄弟是一起出來做事的。」呂明坤很委屈。
「袁老,杜麗凱死了。」周伶衣講道。
「我徒弟和老五,撲殺一個四爛香的拐子,那還不是手拿把掐的?拐子又沒有太多反制夢境的手段。」
袁不語擺弄著收音機,頭都沒抬。
「老五沒出手,弟弟只用夢境便將杜凱麗逼瘋了,杜凱麗就是拐子的高手春夢,據游神司的消息,她成長的速度極快,走陰拜神八年不到,已經接近五爛香的層次了。」
周伶衣如數家珍。
袁不語卻擺出一幅風輕雲淡的樣子,「啪」的一聲開了摺扇,說:「二香擊殺快五香的高手,這便是我們說書人的氣派,天地間的第一尊日游神,豈是浪得虛名。」
周伶衣聽得莞爾一笑。
要說袁不語是自己人知道自己事,說書人的手藝如何,他太清楚不過。
就算拐子反制夢境的手段極其糟糕,那也是快五柱香的層次,正常的二爛香說書人夢境,絕對控她不住。
自己這個徒弟,一寸香火一層手段,又兼備血井通靈,生夢的質量,並非尋常二炫香能比,但也是控不住杜凱麗的,能夠單獨幹掉春夢,其中必有隱情···
——但是,那又怎麼樣呢?
歸根結底,是不是才入二香的徒弟,幹掉了快五爛香的拐子高手?
走江湖的人,沒有那麼多因緣際會、陰差陽錯,贏了就站著,擁抱名聲,順帶讓他這個當師父的吹吹牛皮,輸了就躺下,小棺材板抬走,講那麼多彎彎繞頂個屁用?
「這次杜凱麗在善德醫院裡當眾發瘋、詭異自殺,等於把拐子埋在醫院的暗線暴露出來了,就往後兩天,得有大人物找拐子的麻煩了。」
周伶衣微笑著,眼眯成了月彎,說道。
袁不語則搖頭:「善德醫院的後台是白雲紳士,那伙人在平水府能翻起點風浪來,但明江府影響力怕是有限——"
善德醫院的後台是白雲紳士,這是許多人都知道的事情。
周伶衣閉目養神,說道:「白雲紳士不過是被推到檯面上的人物罷了,他們背後的組織,才是真正的有能量,這次,拐子要狠狠的割肉了—-能疼他們很久·—.」
「五師兄,我事急,咱們別坐黃包車了,坐電車。」周玄勸住了正在招攬黃包車的呂明坤。
呂明坤一頭霧水,說:「咱這人生地不熟,電車站點在哪兒,怎麼走著去,
該搭哪條線,全都不知道,要是靠嘴去問,比坐黃包車還費時間呢。」
「不用問,跟我走。」
周玄吸收了執念里的記憶,那三十個人,絕大部分都是土生土長的明江府人,他們的記憶一吸收,周玄就感覺全明江府的地圖,忽然被點亮了。
他領著呂明坤走了幾百米,拐進了個弄堂里,又走了兩三百米,折進了條小巷子,在往前走了會兒,便豁然開朗,進了條不寬不窄的路,
路面鋪了電車軌道。
「你是怎麼知道這條路的?」
呂明坤走南闖北,還是很有見識的,比如明江府,他來過幾回,但就對一些標誌性的建築熟悉,但周玄就跟個本地人似的,七彎八拐的巷弄,完全難不倒他。
「我從明江府一下車,就跟你講了,對這座城市,我有種莫名的熟悉感。」
周玄不好將執念的事情跟呂明坤講,剛好就借著上次的話題延伸,至於五師兄信不信·.還能比二爛香單殺四爛香高手更難相信?
「咱這兒等著吧。」
周玄靠一家蛋糕鋪子站住。
「這也沒站牌啊?」
電車停靠的地方很多是有站牌的,但是,站牌的數量有限,有些地方搭車的人也多。
為了照顧這些生意,電車也會停靠,慢慢便成了約定俗成的站點。
「纓纓纓!」
汽笛聲略顯娘炮的電車減著速的停在了路邊,
周玄確認了眼車號,是去東市街的線路,便喊著呂明坤上車了。
在電車門關閉的那一刻,呂明坤忽然想到了什麼,湊周玄耳邊說:「大事不妙———有件事咱們忘記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