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輪迴夢魘
杜凱麗瞳孔頓時散大,她震驚周玄竟然能從她的夢境裡甦醒,以往的病人,
挖眼的劇痛都不能將他們從夢中喚醒,
「你—你怎麼醒過來的?」
「玩夢境,我們才是老祖宗。」
周玄盯著杜凱麗,將全身的感知力放出,如潮浪般的往杜醫生的意識里涌去杜凱麗的意識,做著本能的抵抗,但這種抵抗,如同數十粒鵝卵石,怎擋得住奔涌的潮水?
一兩個瞬息,周玄的感知力,充盈著杜凱麗意識的每一寸角落,
生夢的溫床已經布下,杜凱麗的意識已受周玄的掌控。
周玄在考慮構想一個什麼樣的夢境,去摧毀杜凱麗的意識。
他將話題轉移到了某個奇怪的角度,詢問杜凱麗。
「杜醫生,你能在善德醫院當醫生,受的教育一定很高吧?
能受這麼好的教育,你小時候的家境應該很不錯?」
無論是太平府還是明江府,能送孩子受高等教育的家庭,家境都挺不錯,不然小孩會被早早的送去當學徒,學手藝。
杜凱麗麻木的點點頭。
周玄又問:「家境這麼好,你應該有個很好的童年,家庭很溫馨?」
周玄前世做媒體時,接觸過許多殺人犯的採訪新聞,他知道,不是所有十惡不赦的人童年都很悲慘,其中有一些甚至童年過得很幸福,家庭關係很和睦。
他想知道,杜凱麗是否屬於童年幸福的這類人。
杜凱麗又麻木的點了點頭。
得到了肯定的答覆,周玄便找到了杜凱麗心靈上的弱點,諱莫如深的笑了笑,
「杜醫生,既然你喜歡收藏別人的眼晴,那我便送你一場關於眼晴與家人的美夢。」
「啪!」
醒木擊響後,周玄便開始講著夢境的引導詞。
「你回到了小時候,你的父母、爺奶、家人,都出現在了你的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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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周玄富有節奏的嗓音,於杜凱麗的意識里迴蕩。
杜醫生入夢了。
她回到了小時候,家裡祖祭之時。
杜凱麗看到了奶奶、爺爺慈祥的坐在餐桌邊,撫摸著弟弟的額頭,也揉著她的小腦袋。
她確實有個溫馨幸福的童年,甚至比周玄想像中的還要幸福。
「爺爺,奶奶。」
杜凱麗很愛自己的爺爺奶奶,因為兩人對她實在太好。
爺爺只要閒得無事,就會去街上給她買一瓶橘子味玻璃瓶汽水,怕被弟弟偷喝,便藏在米缸里,等她從私塾回了家,便將大米刨開,從裡面拎出一瓶汽水,
催促道:「快喝快喝,別讓弟弟搶了。」
奶奶一直都很照顧她。
童年杜凱麗在六、七歲時,便開始表現出對人的眼晴有種偏執且病態、畸形的迷戀,為了滿足這種迷戀,開始去挖貓狗的眼晴,洗乾淨收藏·—
奶奶漸漸發現了她的端倪,沒有過多的責怪,她知道杜凱麗在苦惱什麼,苦口婆心的勸說,
「娃娃,別人的眼晴再好,是別人的,你的眼晴再壞,也是你自己的,寶貝著呢。」
杜凱麗家境從小就殷實,之所以對別人的眼睛迷戀,是因為她天生右眼便有殘缺,不能視物,瞳孔的外觀瞧起來,像蒙了一層厚厚的皮。
因為這隻怪眼,她總被人罵成是怪胎,被鄰家小孩扔石子戳脊骨辱罵,心理越來越扭曲,對人的眼晴也越來越迷戀這種心理扭曲並沒有因為奶奶的勸說而有所收斂,只是被杜凱麗隱藏得很深,很深,並且在往後的成長中,發展得愈加的變態、畸形—"
「姑娘,爸媽回來你也不出門接一接?」
爸爸媽媽也出現在了夢中,爸爸的背很寬,總愛穿西裝,很師,媽媽很美,
穿著旗袍於街上走,總能引來路人的注視。
「姐姐。」弟弟拿了個碗,給杜凱麗盛了個雞腿,遞了過來。
在生產力落後的時代,哪怕殷實家境的杜凱麗,也不是任何時候都能吃得上雞腿。
一時間,
杜凱麗覺得周玄生出的這個夢,美極了,是她無數次都想回去的童年溫馨。
要說她是四莊香的拐子,而且隱隱能望見五香的香頭了,香火層次比周玄高出太多。
儘管是「以夢入夢」這種手段,也沒辦法將她完全束縛在夢境裡。
她處於一大半夢一小半醒的狀態,所以她既能在夢中感受夢,也能分出精力,去思考周玄為什麼給自己生這樣的夢?
「他為什麼會讓我做這麼美的夢?」
杜凱麗想到此處,忽然,一種不祥的預感,在她心裡引爆。
「不行,不行—你個畜生,停下你的夢,停下你的夢!!"
這種不詳的預感,讓殺人如麻的杜凱麗都覺得周玄是個畜生·
周玄冷冷的引導著杜凱麗:「在用餐的時候,你忽然覺得爺爺的眼睛很好看,像個藝術品,覺得你奶奶的眼晴清明透亮,閃爍著靈動的光澤———"
「果然!果然!」
杜凱麗恐懼了,她猜到了周玄要做什麼,也對即將要發生的事情,無法面對,哪怕只是夢境,她也無法面對———
但周玄必須要讓她面對,她的童年越幸福,此刻她要遭受的精神摧殘便越殘酷·—.—
—-在夢境中,祖祭的大餐,吃到了一半,杜凱麗忽然覺得爺爺的眼睛很美她在桌底下,將筷子折斷。
斷筷的頭,極尖銳,她握住了斷筷,朝著爺爺緩緩走去,每一步都很掙扎。
她的清醒拼命的警醒著自己不要過去,但她入夢的意識,又對爺爺那雙極好看的眼睛,有著強烈的擁有衝動——·
「你是個說書人—·-··但是你香火層次低了····你無法控制義,無法控制我!」
短暫清醒的杜凱麗,預計到要發生什麼,她不想發生,於是強行將香火催動,往更高的層次催動,哪怕燃燒生命也再所不惜。
她原本就能隱隱望見五爛香的香頭,如今將生命力當作材料,便將香火再往上燒了那麼一點點,
五爛香了,
她知道自己今天難逃一死,但死之前,通過五爛香,掙脫夢境的束縛,順帶將周玄這個香火層次低微的王八蛋殺掉,便心滿意足了。
最重要的是,她不用去經歷周玄為他安排的噩夢.·
香以命為火,
杜凱麗眼睛睜開了,心神在慢慢的恢復清明,她沒有找到夢境的破綻,但因為巨大的香火層次差距,她足以強行掙脫了絕大部分的夢境,只需要再給時間便好,只要一分鐘,半分鐘也行,她便有足夠的行動能力去殺人,殺了周玄!
眼看著杜凱麗的眼神從混沌漸漸的轉向凌厲,
這時候如果周玄招呼呂明坤出手,宰殺杜凱麗,依然易如反掌。
但周玄並沒有招呼,
他想再試一試!
在他見到杜凱麗挖眼的時候,他當時的念頭是「這樣的人,怎麼能不死呢?」
而他現在的念頭卻變了,
這樣的人,怎麼能死得那麼輕巧呢?
沒有接受過「非人的折磨」,杜凱麗死去便是解脫!
所以,周玄要試。
他舉起了左手,作劍指狀,往前輕伸,點中了杜凱麗的眉心,
原本鑽進了他手裡的執念「無眼」,隨著這一指的力道,鑽進了杜凱麗的身體裡。
「我再賜你一場更加真實的美夢。」
若說周玄香火層次不夠,生出來的夢境,屬於有皮無骨,
入身後的執念,便充當了這場夢境的骨骼,堅實強韌。
重新組合的夢境,剛好高過杜凱麗此時香火層次能掙脫的極限。
她若是真正的五香,周玄之夢、無眼執念便也困鎖不了她,可她的五香,是靠著生命力催動的,隔著一線,便是差了一籌!
她重新入夢了。
夢中的她,走到了爺爺的身邊,一筷子捅了下去,刺進爺爺的眼臉,將眼珠刨出。
「爺爺!」
杜凱麗心碎了,但夢中的她依然往旁邊走著,揪住了奶奶的頭髮,斷筷再次落下,然後拔出·—
她痛不欲生,想就此了斷,哪怕立刻死去,也不想看到自己親手把家人的眼晴··.—
「殺了我吧———殺了我吧————·行行好,發發你的善心。」
周玄聽得見杜凱麗的哀求,但是他相信,那些被杜凱麗殺過的人,也都在夢境中發出過哀求。
杜凱麗沒有理會過,他如果理會了—————-公平嗎?
夢境中的祖祭餐桌上,父親和母親已經接連倒在了地上,捂著眼晴痛嚎,只剩下弟弟,嚇得癱軟在地上,兩隻後撐著往後爬。
杜凱麗的斷筷,因為連續的捅刺,尖頭早就不再尖銳,很鈍很鈍,
她扔掉斷筷,將一個瓷碗摔碎,撿起了一塊殘瓷片,朝著弟弟一步步的走去。
「不要啊.—.不要啊——.—.求求你了,你讓我死。
現實中的杜凱麗,早已淚流滿面,隨著她的手,像捏著什麼東西似的,往前一伸,再動,她絕望了,絕望到現實中的她,臉上沒有任何的情感。
「弟弟,弟弟—」
夢境的真實感,讓她相信她真的回到了小時候,將家人的眼睛給-———·
她覺得自己不會有任何情感了。
「別著急,這只是夢境的上集,下集開始了—————·
周玄不會讓杜凱麗這麼愉快的奔赴死亡。
在夢境中,杜凱麗瞧見爺爺、奶奶、父母、弟弟,又站起來了,走到了杜凱麗的身邊。
而杜凱麗的身上,長出了很多雙眼睛。
弟弟手裡出現一枚斷筷,插爆了她的一隻眼晴,罵道:「姐姐,你是個怪胎!你是個天生的怪胎!」
「你是我孫女?不像,你是眼睛生出來的怪胎!」
「我不是怪胎,爺爺、奶奶、弟弟,我不是怪胎——
杜凱麗天生就有眼疾,她打小被街坊罵成是怪胎,如今夢境倒轉,她再一次體會到小時候被辱罵時的痛苦,
而且這種辱罵,來自於親人,最愛她的親人,她很痛,
痛徹骨髓的痛!
「爸爸,媽媽,我不是怪胎!」
「怪胎,我當初就不該生下你。」
「生出了就該淹死你!」
「我不是——我不是—
「我真的不是怪胎!!」
杜凱麗這一次又睜開了眼睛,不是因為香火層次掙脫了周玄夢境的束縛。
而是夢境不對死物生效,更不對瘋子生效。
杜凱麗瘋了,
她瘋瘋癲癲的從抽屜里拿出了挖眼的鉤刀,沖向了診室門外。
「我不是怪胎!」
杜凱麗握住鉤刀,對著自己的右眼挖去。
「杜醫生你怎麼了?」
「杜醫生,杜醫生。」
「我沒有挖掉我家人的眼睛,沒有,我挖的是別人的,是別人的--我沒有挖.我挖了—.我挖了我弟弟的、我父親的——
杜凱麗的瘋癲抑制不住,又想要鉤刀去挖自己的另一隻眼睛,但因為第一次用力過猛,刀被眉骨卡住了,一隻手拔不出來。
她極瘋狂的將雙手握住了鉤刀的刀柄,狠狠用力,一陣刀片摩擦骨骼的聲響,讓周圍想來幫忙勸阻的醫生護士不寒而慄。
「噗!」
又是一隻眼睛被自己挖掉,杜凱麗兩隻眼窩空洞,淌著血,她雙手握著已經卷了刃鉤刀,吼道:「老娘是個拐子,當然要挖你們的眼睛,挖光你們的,還有我自己的.」
只見杜凱麗,一鉤刀一鉤刀的往自己的身上挖,胸、腹、大腿、小腿-—"
鮮血滿地都是,觸目驚心,幾個男醫生,像著湊近去救人,但始終被鉤刀的寒芒逼開,
直到杜醫生流幹了最後一滴血,倒在了地上,頭歪著,看到了讓她感受到真正恐懼的病人一一周玄。
周玄此刻正閉著眼睛在,像是不忍心看到血腥慘狀的路人。
但他實際上,在與血井連接。
血井廟牆上的眼晴,在瘋狂的眨著——---嗯—————-不像眼晴,像一張張正在搶食著美味佳著的嘴。
地上的杜凱麗,身上的血肉,一塊接著一塊的憑空減少。
圍觀的路人卻越來越多。
直到杜凱麗,被看不見的血並眼睛吃成了一具森然白骨的時候,血並廟牆上的眼睛,終於不再眨了,幾乎都閉上了,像吃飽喝足只想躺著休息的懶貨,
唯獨有一隻眼晴,與周玄對視。
每次血並問下的時候,眼晴都通過對視,來告訴周玄卜告的內容。
「但我今天只是還清賒欠,沒有問卜啊。」周玄心裡奇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