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開關
「今天的泰恩，和之前有些不太一樣……」
在看了快半個小時比賽後，駱錦得出這樣的結論。
「他們踢得更積極主動。當然，這是泰恩主場，積極一些也正常。不過……還是不一樣，泰恩的進攻欲望更強。」
駱錦說的沒錯，這支泰恩從比賽一開始，就展現出了很強攻擊欲望，以及侵略性。
他們在中前場的高位逼搶，搶的赫林漢FC的球員們很不適應。
這種不惜體力的逼搶，也讓泰恩在場上局面形成了優勢。
這段時間泰恩球迷們也看的正爽。
隨著泰恩球員在場上的每一次成功搶斷、過人、傳球和射門，泰恩球迷們就在看台上發出巨大的歡呼聲。
王烈坐在替補席上，很難不被這樣持續不斷地歡呼聲所吸引。
有一點不得不說，或許是因為泰恩是一支沒什麼輝煌成就的小球隊，這裡的球迷對自己球隊的要求也不是那麼高。
就算這麼些年一直都在為保級而戰，他們的球迷好像也比較寬容，特別容易滿足。
以整個賽季的角度來看，泰恩只要最後還能留在英超，他們就很高興了。
而單看一場比賽的話，就像現在這樣。儘管泰恩現在排名和積分都不是很理想，但只要球隊能夠展現出拼搏意志，有那麼幾個閃光表現，就足夠讓他們為球隊歡呼加油了。
這一點和索福聯這樣的頂級豪門還真是不一樣。
豪門的球迷自然也有豪門的追求，一個賽季踢下來拿不到冠軍，那全隊都等著被媒體和球迷罵得狗血淋頭吧。
一場比賽中，如果有球員多失誤幾次，立刻就能聽到紅石球場上空響起的噓聲。
就算是王烈這樣等級的巨星，如果連續兩場比賽狀態低迷，表現不佳，就會立刻在主場聽到噓聲，更不要說其他人了。
這樣的氛圍也迫使王烈總得保持良好的狀態，才對得起身上的那件紅色球衣。
王烈不是說哪種情況更好，哪種情況不好。
因為每種不同的情況都有對應的緣由。
他相信如果泰恩總能贏得比賽勝利的話，泰恩的球迷們也會逐漸提高自己的期望，也不會對自己球隊的糟糕表現這麼寬容了。
相反，如果索福聯再多幾個賽季都贏不了冠軍的話，那麼或許以前索福聯球迷們看不上的聯賽杯冠軍都能讓他們欣喜若狂。
就比如現在，索福聯連續三個賽季沒能參加歐冠，於是能參加歐冠就已經成了索福聯至高無上的賽季目標。索福聯球迷們也覺得誰能帶領球隊進入歐冠正賽，誰就是這支球隊的「真命天子」。
斯文·赫爾登展示出了這種可能，於是他就得到了大多數人的支持。
與之類似的還有中國足球。
在王烈剛剛接觸足球的時候，中國足球的職業化改革才起步沒多久，那個時候中國隊如果能夠參加一次世界盃決賽圈的比賽，都可以成為舉國歡慶的大節日。
他還記得2006年德國世界盃，中國隊首次進軍世界盃時，他的爸爸甚至哭成了個淚人。至於全國是什麼樣子，他那會兒還太小，印象並不深刻，但他身邊的各種酒宴、狂歡和慶祝活動是真的持續了一個月。
如果能在世界盃上贏一場，或者進一球、拿一分——無論是哪種，都可以讓中國球迷高興一整年，成為被反覆提及的經典。
但隨著中國足球改革深入推進，中國足球水平逐步提升後，中國球迷的想法和期望都發生了改變——只是進入世界盃決賽圈，無法再刺激他們，他們開始憧憬著中國隊能夠打進淘汰賽。
2018年俄羅斯世界盃，中國隊歷史性首次打進世界盃淘汰賽，並最終止步於十六強。
那也是王烈所參加的第一次世界盃。他在那屆世界盃中兩次出場，打進一球。
四年後的2022年中國世界盃，憑藉主場作戰的優勢中國隊連續兩屆世界盃打進淘汰賽，而且這次乾脆殺進了世界盃八強！創造了歷史最佳成績！
連續兩屆世界盃打進淘汰賽，王烈和當時隊內的一批老大哥們被稱為中國足球的「黃金一代」。
自從創造歷史後，中國球迷們對中國隊的要求也水漲船高，他們不僅不滿足於打進世界盃決賽圈，還不滿足於只是打進淘汰賽了。
有一部分人甚至喊出了「贏得世界盃冠軍」這樣的目標。
只是很可惜，從那之後，中國隊雖然一直可以穩定參加世界盃，卻再也沒有能夠殺入過八強。
在2026年美加墨世界盃上，甚至還乾脆連十六強都沒進，踢完三場小組賽就打道回府了……
中國足球的「黃金一代」也在這屆世界盃後全部凋零謝幕，只留下一個王烈。
因為在這屆世界盃上表現不佳，中國球迷又調低預期，不再說什麼「四強」「冠軍」，而是希望中國隊有朝一日還能重新打進八強。
只是事與願違，就算中國球迷們降低了期待，接下來連續兩屆世界盃，中國隊都只能被擋在八強門外。
如果下一屆英國世界盃中國隊還是止步於十六強，估計中國球迷們又要降低預期，改成「能進淘汰賽階段就好」。
所以足球就是這樣，勝者為王。
想要重新贏得尊重和歡呼，就只有贏，做那個「勝者」。
※※※
在王烈走神的功夫，電視轉播還給了他一個特寫鏡頭，不過鏡頭外的人看不出王烈在走神，看見的只是一張專注盯著球場上，微微皺眉的臉。
「泰恩在場上占據了優勢，但卻得勢不得分。王或許在想，剛才那球讓我上，說不定就進了，哈！」英格蘭解說員康納·考利調侃道。
在王烈走神時，泰恩獲得了一次不錯的機會。
維蒂尼邊路內切後傳中，結果中路的前鋒瑞恩·格雷厄姆跟進的稍微慢了一點，與足球擦肩而過，錯過了打破僵局的良機。
看見足球幾乎是擦著門前掠過，最後被赫林漢FC球員解圍，維蒂尼簡直比錯失機會的格雷厄姆更激動——他直接雙膝跪地，憤怒地朝著草皮猛錘一拳，嘴裡還不乾不淨地罵著。
當然，他很快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起身後慌忙向替補席投去目光，尋找王烈。
看見王烈泰然自若地坐在替補席上，上身連晃都沒晃，維蒂尼想到王烈賽前對他說的那番話。
以他對王烈的了解，偶像絕對不是那種對錯失機會無動於衷的人，但他為什麼還這麼冷靜鎮定？
那一定是為了提醒我，控制憤怒。
沒錯，控制！控制！
按下開關，把怒火關起來！
維蒂尼閉上眼睛，連續幾次深呼吸，最後一次更是憋了很長的氣，最後才伴隨著睜眼，把那口炙熱的氣息全部吐出。
他感覺自己內心平靜了一些，儘管還是對格雷厄姆剛才錯過機會非常不滿，但也不至於衝著隊友咆哮「你剛才為什麼不提前起步」了。
真的有用！
維蒂尼內心歡喜：
偶像的辦法真的有用！
※※※
維蒂尼在偶像的辦法上汲取了的不僅有信心，還有力量。
心態平和之後，他在場上表現也跟著有所提升，他所在的左邊也成了泰恩主攻的方向。
在上半場即將進入傷停補時的時候，維蒂尼在自己習慣的左邊路接球。
赫林漢FC的中場球員喬爾·布雷斯林上來阻攔。
維蒂尼突然把足球向中間趟去，然後一個加速就想要從對方球員身前抹過。
布雷斯林很清楚維蒂尼的突然加速有多快，也清楚這場比賽泰恩最有威脅的進攻球員就是這個巴西人了，絕對不能就這樣輕易的放走他。
於是布雷斯林伸手抓住了維蒂尼的球衣後擺，然後就死死不鬆手，哪怕維蒂尼的球衣都被他扯成了三角風帆，直到他聽見主裁判的哨音和巨大的噓聲同時響起。
「布雷斯林拉人犯規！」
「這是一個戰術犯規！沒辦法，維蒂尼的啟動速度太快了，不拉根本阻止不了！」
「剛才的維蒂尼簡直就像是一個全電門的電動車！布雷斯林脖子上的青筋都鼓了起來，才勉強拉住他！」
一次絕好的機會就這樣被犯規終止，維蒂尼心裡有股火騰的一下就竄了起來。
如果換做以前，他少不得要去找主裁判申訴抗議，讓他給犯規球員出張牌什麼的。
可是他一轉身，瞥見了遠處的泰恩替補席。
儘管他還沒有從人群中精準地找到偶像，可他的腦子裡已經又響起了偶像的話。
控制憤怒，別讓憤怒控制你。
然後他看見好幾個赫林漢FC的球員都圍在主裁判跟前，似乎想要申辯幾句。
作為一個職業球員，幾乎不需要分析，就知道現在是什麼情況。
於是他連忙彎腰撿起足球，遞給了就在身邊，上來準備罰任意球的馬蒂斯·范金克爾，同時低聲對他說：「快發，馬蒂斯！」
在把足球塞到範金克爾的懷裡後，維蒂尼就快步走開，繞過人群，向前走去。
他沒有跑，是怕引起赫林漢FC球員們的注意，這樣任意球快發的戰術就打不成了。
他只能寄希望於範金克爾能夠正確理解自己的意思。
為了避免被赫林漢FC的球員們注意到，他還專門向邊線靠了靠。
範金克爾雖然不明白這個任意球快發要具體怎麼打，但既然維蒂尼這場比賽狀態這麼好，那就乾脆把球交給他，相信他就是了。
於是荷蘭中場彎腰放好足球，起身，並沒有後退，而是直接把足球挑起來，傳給了在邊線附近的維蒂尼！
與此同時，在場大部分球員的注意力都還在主裁判身上。
就連泰恩的部分球員都跑去找主裁判，想要給布雷斯林申請一張黃牌，更不要說赫林漢FC的球員們了。
此時雙方一共有六名球員圍在主裁判身邊，沒有人注意到這個球。
但主裁判注意到了。
他看見範金克爾把球挑起來，就知道泰恩這是要任意球快發。
他沒有鳴哨把足球吹回來，而是繞開擋在身前的雙方球員——尤其是赫林漢FC球員——跟著跑向客隊的進攻三區，這是一個非常明顯的「比賽繼續」信號！
「泰恩任意球快發！維蒂尼！」
剛才還在噓的泰恩球迷們看見維蒂尼抬腳接球，就立刻絲滑切換到了歡呼。
巨大的歡呼聲中，維蒂尼用右腳外腳背把範金克爾挑來的球向內側連停帶趟！
因為大量的赫林漢FC球員注意力都在主裁判那邊，所以他們的後防線是不齊整的，在肋部有巨大空間。
維蒂尼瞄的就是這個空間，為了增加突然性，他乾脆把球直接向空當停去，自己再加速追。
果然，這個任意球快發打了赫林漢FC一個措手不及！
原本堵在主裁判身前的球員慌忙轉身回防，而原本在中路的防守球員也立刻向維蒂尼壓過來。
維蒂尼朝著撲來的赫林漢FC中後衛掄起左腳，作勢傳中，引得對方抬腳側身阻擋時，他卻又把球扣回到右腳，同時急停！
赫林漢FC中後衛只能無奈地從他身前滑過……
「維蒂尼！維蒂尼！！」
「好球！維蒂尼！這球扣得漂亮！」
扣過對方中後衛，維蒂尼再次抬起右腳，用腳內側兜射遠角！
足球劃出一道巨大的弧線，繞過第二名撲上來的赫林漢FC防守球員，也繞過了赫林漢FC門將瓦爾迪馬爾·阿代爾斯滕森伸出來的手掌……
然後擦著遠端門柱的內側飛進了球門！
「哇！！維蒂尼——漂亮！！世界波！」駱錦振臂高呼，在王烈轉會泰恩之後，他也自動成為了泰恩的支持者，看見泰恩進球，儘管對手是一家中資俱樂部，他也還是為泰恩感到高興。
當然了，內心深處，或許是因為赫林漢FC的主教練羅斯特賽前對王烈大放厥詞，讓駱錦在解說這場比賽之前就有了個人傾向。
在足球飛進球門的時候，利澤公園球場的上空歡聲雷動，進球的維蒂尼轉身就朝著場下的替補席跑去。
一路上他連續閃過了好幾名興奮的隊友，直奔在替補席前的偶像。
在他進球的時候，王烈就從溫暖的替補席座位上跳了起來，衝出去振臂高呼。
最初的興奮後，他和身邊的隊友們擊掌相慶，這裡面就包括同樣在替補席的桑尼·迪恩。
迪恩是擊完掌之後，才發現剛才和他擊掌的人是王烈……
他有點尷尬，但他很快用去找另外一個人擊掌掩飾了尷尬，同時也把王烈這一巴掌傳給了隊友。
約書亞·帕克本來是很高興和迪恩擊掌慶祝的時候，但是當迪恩那一巴掌拍到自己手的時候，他卻被痛得差點大叫起來，然後他齜牙咧嘴地看向迪恩的背影，不知道這小子抽什麼風，慶祝而已，你是要一巴掌抽死我嗎？！
帕克痛得只能攥著拳頭，彎腰大叫。
不過落在外人眼裡，這一定是在為維蒂尼的進球而興奮到了極致。
維蒂尼衝到替補席前的時候，王烈正在為他鼓掌，他指著王烈，然後就直接跳了過去。
王烈沒想到這小子這麼莽，連忙張開雙臂，但已經來不及弓步穩住重心了，一身臭汗的維蒂尼就撞了進來……
王烈感受著來自這個二十二歲年輕人的衝擊力，身體向後傾倒，還好他身後也是隊友，幫他穩住了重心，才沒有讓他被維蒂尼撞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我做到了，王！我做到了！我控制住了憤怒！！這是第一次！第一次！！啊啊啊！！」撲在王烈懷裡的維蒂尼閉著眼睛歇斯底里地嘶吼。
王烈抬手拍打著他的後背，也大聲鼓勵讚揚他：「幹得漂亮！維蒂尼！幹得漂亮！你證明了自己可以做到！太棒了！」
維蒂尼還在王烈的懷裡往前拱，而王烈也只能儘量支撐身體……還好身後有隊友給自己做倚靠，否則他真被這頭「小蠻牛」給頂翻了。
年輕真好啊，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氣，發泄不完的精力，連慶祝都傾盡全力……
王烈身後的桑尼·迪恩一個人承受著身前兩個人的衝擊力，他很辛苦，也很狼狽，更想逃離。
但無奈他被興奮的隊友們包圍在了裡面——這幫人吱哇亂叫著衝上來爭相擁抱王烈和維蒂尼，自己沒有及時躲開，就被裹在了裡面……
他現在整個人都被緊緊頂在王烈身後，半張臉更是貼在王烈後腦勺上，耳邊是各種各樣的吼聲，他感覺自己的頭、肩膀和後背也都挨了不知道多少下。
※※※
駱錦看著維蒂尼帶著場上隊友和王烈等場下替補球員在一起擁抱慶祝，就很開心地說道：「哈！維蒂尼進球之後率先跑向王烈，和他擁抱。這個進球應該是他獻給自己偶像的。挺好的，王烈適應新球隊的速度遠比我們想像的快，這是個好消息！」
電視機前的王子琦很疑惑地問媽媽：「不是說泰恩外號『僱傭軍』嗎？怎麼看起來很團結的樣子？」
唐星梅給兒子解釋道：「『僱傭軍』又不是隨時隨地都在內訌。他們只是容易在遇到困難的時候出問題而已。」
王子琦明白了：「我懂了，就是只能踢順風球。」
唐星梅點頭認可了兒子的理解：「打順風球的話，泰恩戰鬥力其實不弱。」
王子琦嘟囔道：「那今天是順風球還是逆風球啊？他們上一場也是先進球，結果被人逆轉了……」
唐星梅這次沒回答兒子，因為她自己也不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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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因為考慮到不是所有讀者都是資深球迷，怕我寫到什麼肋部、中路、邊路不是很好理解，所以我用這張插圖來幫助大家理解一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