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噠噠噠一匹瘦弱的毛驢,拉著一輛看起來隨時都會散架的驢車,出現在眾人的視野當中。
所謂的二階陣法師,則是穿著打滿補丁的粗布麻衣,枯黃色的老臉上布滿溝壑和褶皺,憨厚地笑著露出滿口稀鬆的老牙,哪裡有半分仙風道骨的模樣,更像是從田地里隨手抓來的老農。
道場上。
此時有著十幾名歸元門的修土。
但他們看著眼前的老農,也都是滿臉困惑的表情,似乎並不認識。
最關鍵的,是陳三石的【觀氣術】無法看透此人修為。
在他眼中,此人就跟普通人沒有任何區別。
或許是這位陣法師有著什麼特殊隱藏修為的手段。
此方天地有著大道壓制,鍊氣圓滿之上的修士不得入境。
因此法修基本上都是鍊氣後期或者圓滿,大家都不會超過這個範疇。
所以理論上來講,應該沒有隱瞞的必要。
或許是此人修煉的功法特殊,或許是他就是習慣性地隱藏修為。
當然,也不排除特殊情況。
驢車緩緩停在眾人面前。
老農動作遲鈍地爬下車,露著黑漆漆的門牙,朝著眾人挨個作揖,發出嘶啞的聲音:「小老兒黃老九,見過各位同門道友!」
「黃老九?」
歸元門的修士們面面相,互相打聽著,也沒得出結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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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修士們忍不住主動開口問道:「這位師兄,是歸元門哪一峰的弟子?」
宗門之內。
二階陣法師都是有數的。
但他們卻從來沒有見過老農。
黃老九自我介紹道:「小老兒是金羽峰的靈農,姓黃名老九,平日裡負責幫峰里的師兄們打理藥圃,不怎麼出去執行任務,所以各位同門道友,可能不認識小老兒。」
「金羽峰?」
歸元門的修士們神色恍然。
金羽峰。
不在九大峰當中,那裡基本上都是些宗門老人。
黃老九自我介紹完,又接著說道:「小老兒不擅鬥法,此次征戰若是遇到意外情況,還請各位同門多多幫扶。」
「一定一定!」
「而且黃師兄是二階陣法師,應該是我等仰仗黃師兄才對。」
眾修士們無人敢輕視。
金羽峰內的老人們,雖然相當一部分都突破無望,但不代表他們實力和地位低下,更別說,好賴也是二階陣法師。
「斯~」
倒是尋仙樓樓主崔子晨和燕王、錢其仁等人,看起來還是有些困惑。
崔子晨忍不住開口問道:「黃前輩,就您一個?」
「對對。」
黃老九點點頭:「就我一個。』
崔子晨等人仍舊面露不解,但也沒有繼續當眾追問下去。
「黃仙師。」
正統皇帝曹煥轉移話題,介紹道:「這位就是我大盛朝的三軍大元帥,
也是整個東勝神洲,唯一出自本土的武聖之上!」
「聽說過,聽說過。」
黃老九專門衝著白袍抱拳,露出漏風的門牙:「小老兒對陳大人佩服得很吶。」
「黃前輩莫要折煞在下。」
陳三石不動聲色地說道:「前輩舟車勞頓,要不要先去休息?」
「不要叫前輩,我只是個年紀大的廢材而已,若是看得起小老兒,大家直接叫一聲『老黃』就行。」
黃老九扯著毛驢的韁繩,身形稍稍有些佝僂:「小老兒也不用休息,不能耽誤軍機大事,皇帝陛下和陳大人要是有什麼事情需要決斷,儘管繼續就行。」
「正好。」
正統皇帝曹煥說道:「朝中就出兵與否一事有爭議,不如就聽聽黃仙師的意見。」
偏殿之內。
擺放足足有七八個沙盤,和大小十餘張輿圖,包括各州各地和整座天下。
皇帝先是遣人把戰事從頭復盤一遍,然後開口說道:
「陳愛卿。
「如今我們有黃仙師和你,後續上宗歸元門還會繼續派遣仙師過來,朕覺得完全不用再像之前那樣著急,可以養精蓄銳,徐徐圖之。
「就算是先帝出關,咱們也未嘗抵禦不住。」
如此信心篤定地能對付拿著龍淵劍的曹楷,僅僅因為一個二階陣法師?
恐怕不夠。
對方也有二階陣法師,再加上凌家暫時沒露面的老祖。
憑什麼這麼有把握?
除非··
黃老九的實力足以震江山!
這也印證了【觀氣術】為什麼無法看透對方的境界,更加有可能是境界差距過大。
類似的情況。
還在梅先生身上出現過。
可要真是這樣.···
天地封印算怎麼回事?
而且實力若是足夠,黃老九為什麼不直接殺到京城去,還要在這裡拖延時間?
其中必有秘辛。
陳三石暫時無法弄清楚其中隱情。
但他可以肯定一點。
繼續拖下去,對於皇帝老兒有好處,對於晉王曹煥有好處。
但唯獨。
對他對北涼不會有什麼好處。
「陛下。」
許文才堅持道:「臣還是覺得,拖延不得。」
正統皇帝曹煥沒有理睬他,而是把目光投向老農,恭敬道:「黃仙師,
不如說說你的想法?」
「呵呵~」
黃老九憨態可掬地笑笑:「小老兒不過是山野修行之人,哪裡懂得這般國之大事?」
他頓了下,說出所有人意料之外的話。
「既然這位陳大人說應該乘勝追擊,那咱們照做就不是了?」
正統皇帝明顯一愜:「黃仙師的意思,是同意出兵?」
他看向身邊的燕王等人。
「好吧。」
燕王曹芝接過話來,說道:「連黃前輩都贊同,那就沒什麼可商量的了,就請北涼的各位決斷,後續該怎麼打吧。」
「許文才。」
陳三石喚道。
「諸位請看。」
許文才應聲而出,用羽扇指著面前的沙盤:「我正統朝廷如今看似占據疆土廣,但其實想要繼續揮師南下直取京城,最近的路只有兩條。
「其一,渡渺水從昆陽城南下。
「其二,子午谷。
「但是子午古道狹窄難行,運輸糧草極度困難,最多也就只夠五千騎兵通行。
「所以,其實只有渡渺水這一條路可走。
「而且根據情報,長安方面已經調度百萬兵馬直撲昆陽而去。
「渺水昆陽,就是我們決戰的地點。
「臣以為。
「應該立即把所有的兵馬調撥往昆陽,準備一戰定乾坤。」
「直接調兵?」
正統皇帝半信半疑地說道:「許愛卿,難道不打算說說用兵策略嗎?」
「陛下,沒有策略,最起碼現在沒有。」
許文才搖搖頭:「唯一的策略,就是死戰。」
死戰!
「最後一次,諸位愛卿還有沒有異議?』
正統皇帝曹煥掃視群臣,在始終沒能等到有人開口說話後,才不得不下定決心:「擬旨吧,調撥包括北涼軍在內的二十萬兵馬,仍舊以北涼王陳三石為三軍統帥,燕王為監軍,準備開拔前往渺水「一統江山!」
里里外外。
形同精巧的機關般,開始周密的運轉。
偏殿內很快就人去殿空。
只剩下老農模樣的黃老九、燕王、崔子晨以及皇帝等人。
「黃前輩!」
崔子晨變得比之前更加恭敬,抱拳低頭,終於道出心中困惑:「上宗原本不是說,準備請鄧長老前來嗎,怎麼是黃老前輩?」
鄧湘。
尋仙樓第十八代樓主!
四百年前,機緣巧合下進入天水洲。
如今·
已經是金丹修士!
大約數年前,天地一線重開之際,尋仙樓重新和鄧湘取得聯繫。
也正因此。
晉王才能夠背靠歸元門,在亂世中立足。
這次爭奪祖脈,誅殺曹楷。
本來也是鄧湘前來。
直到剛才,崔子晨才知道竟然在沒有通知的情況下更換人選。
歸元九峰,每峰一位金丹長老。
但九峰之中。
並沒有一位黃長老。
所以他才會感到奇怪。
「呵呵~」
黃老九左手去抓腰間斑駁的陳舊酒葫蘆,右手則是用枯樹枝般的手指,
指了指外面的天穹。
「黃前輩的意思。』
燕王曹芝摸著下巴說道:「是因為有封印在,所以沒有必要請鄧長老?」
「可是·.」
崔子晨有所憂慮,但是還沒有開口就被打斷。
「崔道友放心。」
黃老九打開酒葫蘆,聞著酒香露出沉醉的笑容,頭也不抬地說道:「小老兒雖然不擅長鬥法,但這點修為還算夠用,夠用~"
「黃前輩誤會,晚輩絕無不尊重前輩的意思。『
崔子晨惶恐解釋,頓了片刻後又說道:「只是前輩既然來了,真的不等等嗎,現在就跟他們決戰嗎?」
「打仗的事情,小老兒是真不懂。"
黃老九舉著葫蘆往嘴裡灌了口,悠悠地說道:「既然那鎮守使的弟子想打,就讓他打,真要是打不過無非是風緊扯呼。」
話說完,他咂巴著回味感慨道:「正宗黃酒,好些年頭沒喝到嘍+
決戰前夕。
各方面都進入到最後的籌備。
糧草從西北、東北,以及東南地區運送往禹州之外,準備沿著羅霄江大小河流送到肥水流域。
兵力也在再度調動。
北涼軍總共有十五萬,但是因為現在地盤也越來越多,需要大量的精銳鎮守,最後出征的只有五個營,七萬五千人左右。
餘下十二萬兵馬,都由朝廷來調撥。
籌備期間。
陳三石在前方做最後的準備。
而正統皇帝曹煥則是乘坐著修士的飛舟,到處「微服私訪」或者「蒞臨巡查」,來了一手龍游天下,據說誅殺貪官無數,剷除的靈禾更是數不勝數。
「真夠不要臉的!
汪直破口大罵:「我們在前面拼命,曹家人在後方收買人心!現在不管北涼幹什麼,外面的人都以為是曹家讓乾的,誇他仁義!」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畢竟名義上還是曹家的臣子。」
二師兄程位撥弄算盤,核對著一卷卷冊子的帳目:「而且這次糧草、兵馬都要靠他們提供,也不好翻臉,先隨他們去吧。」
中軍大帳內。
諸位將領商議完要事後,就地忙活自己的事情唯有許文才極為安靜,盤膝坐在門前的泥地上,身邊擺著特意排列的樹枝,他仰面望著繁星密布的夜幕,右手手指不停地來回挪動,看起來像是算數,又像是修士在掐訣。
「老許,你特娘的算卦呢?」
汪直走到他身邊坐下,大咧咧地問道:「這玩意兒準不準?」
「許某並非算卦。」
許文才盯著夜空:「而是在觀天象,看大勢。」
「不都一個意思?」
汪直問道:「咋樣,這次贏面大不大?」
不管怎麼說。
對方也是足足有百萬人,數目實在有些誇張。
有史以來,像如此大規模的戰爭也沒有發生過幾次。
「嘶~」」
只見許文才有些憂愁地說道:「這漫天星宿,可以通過『三垣二十八宿」來窺得一二天機。
「所謂二十八星宿,便是東方青龍七宿、北方玄武七宿、西方白虎七宿,以及南方朱雀七宿。
「而三垣。
「上垣指太微垣,中垣指紫微垣,下垣指天市垣。
「其中太微垣,是代表當朝天子所在。
「汪將軍請看。
「五帝座是太微垣的中心。五帝座有五顆星,中為黃帝樞紐,東為蒼帝靈威仰,南為赤帝赤怒,西為白帝白招炬,北為黑帝葉光紀。
「五帝座要明亮有光,則天子得天地之靈心;反之則天子將失位。
「如今。
「五帝座陰暗飄搖不說,近期還會有孛星攻入其中!
「這所謂『孛星』,就是天外隕星。
「孛星襲擊五帝座,這是要改朝換代啊!」
「這不是天大的好事嗎?!」
汪直聽得來了興趣:「那你再看看,改朝換代換的是哪個朝?」
許文才沒有再回答,而是緊促眉頭,暗自琢磨起來太微垣五帝座幽暗,本來應該是好事。
可紫微垣卻仍有光明,這意味著·····
大盛朝氣數未盡,甚至有可能再興大盛!
要麼還有變數,隆慶不亡,要麼就如同前朝大燕,國祚三百餘年,但其實百八十年的時候,就已經滅國一次,是皇族後裔二興大燕。
如此以來的話,新帝星就要繼續蒙塵。
這破解之法——·
就在許文才苦思冥想之際,一襲白袍提著長槍朝中軍大帳走來。
陳三石看著他們,鄭重其事地問道:「許文才,我剛才聽你說,近期會有『孛星』,也就是方外隕星降臨東勝神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