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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8章 火燒赤壁

2024-10-25 21:29:08 作者: 豆漿油條熱乾麵
  就在周榮絞盡腦汁地琢磨,白袍會如何讓這把火從他們水師大軍內部點燃的時候,一個面生的將領,當著他的面,在甲板上點燃火焰。

  火焰在觸碰到銀針後,又陡然化作赤紅色,

  「嗡!」

  剎那間。

  周榮只覺得腦海嗡鳴,眼前的畫面隨之定格下來。

  整場赤壁之戰所發生的一切,開始走馬觀花般在腦海中湧現。

  從兩軍第一次交鋒,對方使出大陣龍王祭,逼得大船無法前進,不得不鐵索連環,然後,又配合司馬曜來了一出詐降的苦肉計放鬆自己警惕,實際目則是直奔扶餘府燒掉糧草,然後再兵出子午谷伴攻京城,讓所有人都以為他在放手一搏,而且輸了。

  但實際上從頭到尾,陳三石都只有一個目的--—·

  那就是想盡一切辦法,把莽山府的賊寇調到朝廷大軍之內,從御水大陣內部點燃這把火。

  沒有需求。

  就創造需求!

  船隻分散不好燒光,就翻江倒海,逼你鐵索連環;兵力充足,就燒掉糧草,逼得你必須從莽山府調糧。

  這一環環相扣。

  看起來複雜,但其實又都是必然!

  因為·

  周榮不得不按照白袍指定好的路走下去。

  就比如船隻不鐵索連環,根本就打不過,不調撥糧草,就根本無法追擊!

  他就像是耕田裡的老牛,被人牽看鼻子往前走。

  四渡洪澤!

  周榮自然知道讓白袍名揚天下的明州之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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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他看來。

  不論是後來大勢所趨的千軍萬馬避白袍、虎牢關外神勇闖陣的三千大破十萬,還是孤注一擲的封狼居胥,亦或者是絕境反擊的官渡之戰、啖肉殺敵的苦守洪都府、再到涼王入陣曲的錢塘府摘面具-····

  這些一樁樁一件件,看起來聲勢浩大,擊敗的兵馬也越來越多。

  但在他個人看來,四渡洪澤才是白袍真正的得意之筆。

  這次赤壁雖然也比不上!

  但其中,卻又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因為做到了—···

  指揮敵人!

  讓你鐵索連環就鐵索連環,讓你調糧草就調糧草,完全就是在指揮他們!

  嗡鳴聲音更加劇烈。

  周榮幾乎聽不到周圍的其他動靜,只看見齊王無聲咆哮著什麼,然後就有大批的將士朝著那名手持鋼叉的放火小將撲去。

  梁山!

  這人是莽山府都指揮使司的副都指揮使,在朝廷登記的名字好像叫張濤。

  他們··

  是什麼時候和白袍勾結上的?!

  梁山和涼州。

  一個在大盛朝的最北,一個在最南。

  任憑是誰來也想不到,他們之間還會有聯繫。

  棋差一招——··

  滿盤皆輸!

  「少爺!少爺你不要緊吧?!」

  老奴急忙上前扶,又敲打他的各個竅穴。

  周榮才終於漸漸恢復到正常的世界當中。

  「拿下!」

  「把他拿下!」

  齊王暴怒地嘶吼著。

  一名又一名的將士朝著放火之人撲去,然而那名年輕將軍只是舞動著手中的三叉戟,法力流轉間好似有吞天海獸呼嘯而過,膽敢靠近之人盡數頭顱炸裂,紅白之物飛濺而死。

  「賊子,本王跟你拼了!

  齊王當下也是玄象境界,他隨手撿起一柄長刀殺了上去,但交手不過五個回合,就被格開兵刃,一腳端在心窩處,噴出口鮮血後便倒飛出去。

  他一手捂著心口,一手指著小將,怒不可遏地咆哮道:「張濤!朝廷才封你為鎮國將軍,前途無量,何故要跟著叛逆行大逆不道之事!」

  「小爺我叫張順!」


  張順怒目而視,呵斥道:「若使鄱陽稅減幾分,朝廷何至於今日之禍!

  「張順,鄱陽——·.」

  齊王恍然大悟道:「你也是陳獵戶的鄉黨?!」

  「少廢話,拿命來!」

  張順說著,手持三叉戟就要直取性命。

  「鏗關鍵時刻。

  劍光閃起。

  周榮手中的劍光好似蓮花綻放。

  張順一邊招架,一邊高聲道:「周榮,敗局已定,還不受降?!』

  「賊子!」

  周榮沒有回答,只是施展出來的劍招殺氣愈發凌厲。

  也就在打鬥間,赤紅色的火焰在甲板上迅速蔓延,

  「小爺不陪你們玩了!」

  張順猛地刺出三叉戟,每道鋼刃之上都凝聚出一道水龍捲漩渦,遠遠看起來就像是洪水所化的三首蟒蛇,幾乎防無可防。

  周榮跟跪著後退數步。

  趁此機會,張順一個猛子跳下「飛雲」樓船,穿過御水大陣的水牆,沒入到東瀚湖的湖水當中,眨眼就消失不見。

  一切發生的過於突然。

  看似廝殺激烈,但其實也不過幾個呼吸的時間,但赤紅色的火焰已經覆蓋大半個甲板,且還在迅速擴散。

  「御水大陣,御水大陣!!!」

  齊王高呼著。

  這是最後的機會。

  御水大陣有著對內的自動防禦措施。

  而且他們親自試驗過哪怕是鍊氣圓滿修士的火系法術,也會被蘊含著靈力的御水大陣輕而易舉的熄滅。

  「嗡!」

  大陣察覺到內部遭到破壞,陣盤開始自行瘋狂轉動,啟動防禦手段,在二階水牆上凝聚出一道道巨浪朝著甲板上拍來。

  然而———·

  卻無濟於事!

  「此吡

  所有攜帶看靈力的湖水,在觸碰到大面積異火的瞬間就在炙肉般的「毗毗」聲中被蒸發殆盡,化作青煙瀰漫開來,非但沒能撲滅火焰,反而讓甲板上的空氣溫度不斷提高。

  要知道。

  二階陣法。

  從理論上來講,是能夠對付築基修士的火焰的,但此時面對赤紅色的異火,竟然是毫無作用!

  「這、這是什麼火!「

  距離火焰還有數丈遠,但齊王已經能夠感覺到肌膚的灼痛。

  不光是中軍大船。

  幾乎是同一時間。

  異火——··

  四起!

  每一艘「飛雲」「蓋海」之上,都有來自梁山的將士點火。

  東瀚湖湖面之上,赤紅色的火龍接連不斷地騰空而起,將方圓數百里的漆黑夜晚,都映照成血紅色的地獄場景。

  御水大陣不斷凝聚著洪水滅火,做著無用功的同時,異火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吞噬著一艘艘的巨型戰船,在再也無法阻擋的火勢之下,二階陣法形成的水牆不斷蒸發變薄,直到陣法核心遭到破壞,便徹底崩潰,而後整艘船都陷入到熊熊火光當中。

  「撤!」

  「撤退!」

  「分散撤退!」

  齊王還在拼命地嘗試挽回局面。

  可惜同樣是徒勞。

  戰船與戰船之間,早就進行鐵索連環,若是單獨一兩艘船起火或許還來得及分隔,但現在八面起火,哪裡還有時間斬斷鐵鏈?

  更何況,東瀚湖上,在刮東風!

  在失去御水大陣的保護後。

  齊王等人迎面承受著狂暴的東風,才切身地體會到「八門巽風森骨陣」的真正威能。

  所謂森骨—·

  是指八門巽風,能把人的皮肉吹掉,只剩下森森白骨!

  一道道巽風吹來,就像是一把把刀子從身上划過。

  齊王不得不強撐著傷勢再次運用護體罡氣,只覺得像是有甲士遁形藏圈在暴風中,拿看刀劍朝他揮砍。


  在他的旁邊。

  已經有一名陣卒的身上被東風硬生生「刮」出傷口,然後是第二道、第三道,直到渾身鮮血淋漓,再也抓不住木樁,形同斷線風箏般飛向遠處,不知道落在混亂戰場中的何處。

  失去陣法防禦。

  就連「飛雲」樓船也不再固若金湯,船體開始出現大量的破碎缺口,船帆好像利刃切割過般變得樓不堪,再也無法前進半寸。

  其餘蒙沖鬥艦、走小船之類的中小型戰船,更是不少將土當場被吹到到虛空中,或墜入湖底,或砸進火海-—

  至於戰船本身,更是有不少直接在暴風的席捲下掀飛起來,又被一道道鐵索連環拉扯住,就這樣在半空中懸浮激盪,形同放風箏般。

  八門巽風森骨陣的殺傷力,在此刻展現的淋漓盡致。

  然而——

  如此可怕的威能卻只是輔助作用。

  這場東風,是為異火而生!

  在東風的倒灌下。

  江南水師大軍,一艘船起火就會牽連數艘船,就像是可怕的瘟疫在隨著狂風遏制不住地蔓延,東瀚湖面從四處起火,眨眼之間徹底變成-—"

  一片火海!

  赤紅色的火海!

  「殿下!」

  「周總督!」

  三師兄聶遠縱身跳回到中軍大船之上:「快撤啊!」

  「撤,這就撤!」

  齊王單手舉在頭頂破風,跟隨著聶遠離開甲板,跳到系在大船後的備用走小船,一刀斬斷繩索,同時大喊道:「周總督,你還不撤嗎?!"

  火光中,周榮提著帥劍,凝視著遠處湖面上還在和凌家眾人戰的白袍,一動不動。

  「少爺!快走!快走啊!

  「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老奴和幾名將士連拉帶扯,才把他從中軍大船上拽走,乘坐上另外一艘小船撤退。

  就在他們下船的同時,整艘中軍大船也被異火吞沒過半,所有接觸到的部位不論是木材還是陣旗,頃刻間就化作灰。

  失去平衡的大船向後仰起,攜帶著異火開始迅速沉沒,船上絕大部分的將士都來不及逃脫,只能隨之在哀嚎聲當中付之一炬。

  如此情景,還在不斷重複。

  四十萬江南水師大軍,兵敗如山倒!

  遠處湖面。

  凌家眾人和白袍又是一次交手。

  灼熱的真力轟擊下,凌靈手臂已然失去知覺,輕盈的身體倒飛出百丈之外,重重地撞擊在一艘海鵑船頭部的鐵角尖刺上,將整艘船撞得分崩離析的同時,她也朝著湖水中嘔出鮮血,再去抬劍之時,才看到自己手臂早已變成焦炭·

  凌家其餘六人,也都身負重傷。

  與此同時。

  他們也發覺後方突然之間燃燒起來的熊熊烈焰。

  沒有人———

  能來幫他們了!

  「從此以後,輿圖上再也沒有東瀚湖。」

  凌家眾人的腦海中,不斷迴蕩著盞茶之前,白袍這句平靜到像是在陳述已經發生過的事情的話語。

  湖.—·

  在迅速乾涸!

  「轟隆隆東風狂暴。

  異火焚天!

  一艘又一艘的戰船在赤紅色火焰的包裹下沉沒,百餘艘「飛雲」、「蓋海」樓船不復存在,徹徹底底一一點燃江河!

  異火。

  只會燃盡,不會熄滅。

  只要有足夠的燃料,即便在水中也能繼續燃燒下去。

  戰船的木材是燃料,戰船上的「人」也是燃料!

  江南水師。

  有四十萬薪柴!

  在這蕭瑟冬夜,赤壁東側,湖泊之內,出現一幅驚世奇觀。

  一艘艘戰船燃燒掉部分後失去平衡,開始向下沉沒,在墜入湖底的過程中還在繼續燃燒,可怖的溫度不斷加熱蒸發著湖水,整片東瀚湖,就像是一口巨大的鍋,在燒沸水的鐵鍋。


  在「八門巽風森骨陣」的作用下,火焰四處飛濺,江南水師的將士們只要沾上,就再也無法逃脫,要麼自斷肢體,要麼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異火吞噬身體。

  慌亂中。

  哪裡有人想得到自斷肢體,絕大部分人都在極度的恐懼當中投入湖水當中,一個又一個,像是紅色的鯉魚,又像是一朵朵綻放的火焰蓮花。

  四十萬將士。

  就是———·

  四十萬多火焰蓮花,在五百里的東瀚湖水當中盛大綻放,構成一副殘忍而又絕美的戰爭畫卷!

  湖面不再有風浪,而是滾滾沸騰起來。

  即便是沒有沾染異火,若是不慎跌入到湖水當中,也會在頃刻之間煮熟。

  冬夜湖泊,烈焰燃燒的啪聲,痛苦掙扎的哀嚎聲,重物落水的擊打聲,兵器甲冑的碰撞聲,可謂是人間煉獄,

  就在岸邊的高山之上,一名恰好雲遊到此的居士站在懸崖邊緣,目睹此情此景,當即命令書童取出紙墨筆硯,開始提筆潑墨,若干年後,一幅《赤壁觀火圖》流傳於世。

  「大師姐!」

  「我、我們好像走不掉了!」

  熊熊火光當中,凌家眾人踩在滾燙的水面上,知道不可能再有人來幫他們,已經意識到他們接下來要面臨什麼。

  「天亡我凌家!!!」

  四叔凌洽仰天高呼。

  他們從天水洲來到東勝神洲,本以為不會有任何壓力就能夠拔得頭籌。

  誰曾想———·

  舉族之力。

  竟然是被一個本該受到他們克制的火行武者擋下。

  「諸位同族,何故沮喪?!」

  狼狐不堪的大師姐凌靈,用焦黑的手臂舉起長劍,雙瞳當中的冰冷殺意絲毫不減:「既然無路可退,何不殊死一搏!

  「老祖尚在,族內還有後生。

  「只要誅殺此僚,穩居祖脈,我凌家仍舊可以發展壯大!」

  他們死局已定。

  可是—

  絕對不能就這麼算了!

  因為白袍的中部八景神已經洞開其七,只差最後一步就要突破到真力中期,而這一天,恐怕不會太遠!

  所以他們就算是死,也要重創此人,拖延其突破的速度!

  「壯我凌家!」

  「壯我凌家!」

  灼熱的湖面之上,凌家七人異口同聲,然後竟然是整齊劃一地割開脖頸血脈,傷口深可見骨,但是其中的血液並沒有在噴涌爆發,而是像一條條腥紅色的溪流般,匯入到他們手中的軟劍之上,雯時間血光大放,劍氣不斷暴漲,凌厲逼人。

  所有的劍氣,最終都匯聚到凌靈一人的身上。

  其餘人則是在祭出精血之後,就徹底失去生命,如同斷線木偶般,一個接看一個的墜入湖水當中,除去濺起層層水花外,就再也了無生息。

  頭髮凌亂面容焚毀的凌靈,聲嘶力竭地冷喝一聲,帶著癲狂之狀提起族人精血所化的血色劍氣長河,自九霄之上,傾軋而去。

  湖面上。

  陳三石閉著雙眸立於灼熱的湖水中,不再拿槍而是雙手握著無鋒闊刀,

  厚重的刀鋒沒入水中,滾滾火行真力翻湧著,再次加劇湖水的沸騰。

  在萬朵火蓮於湖底盛開之後。

  這片熾熱的東瀚湖泊呈現出水火相溶的玄妙異象,再也不是單純壓制火行的癸水,凌家可以借用其中力量,陳三石同樣可以!

  磅礴真力的牽引下,滔滔不絕的滾燙湖水好似熔岩般匯聚而,其中又攜帶著尚且在燃燒中的異火,在血色劍氣長河落下的前一刻,無鋒闊刀驟然向上劈出。

  猶如。

  火山噴發!

  「轟隆隆!」

  滾燙的熔漿和血色劍氣長河互相消融著,然熔漿無盡,血河有窮,僵持不過兩息之後,凌家七人耗盡生命凝聚出來的劍氣長河就在異火的侵蝕下蕩然無存。

  凌家大師姐凌靈也在墜湖的過程中沾染上赤紅色的異火,身體很快就徹底化作薪柴,在蒸發湖水的過程當中燃燒殆盡。


  凌家七人,盡數誅殺。

  藉助異火之威的陳三石,幾乎毫不費力,只不過手裡這把從鎮南王手裡得到的兵刃遭到一定程度的損壞。

  他來到一葉扁舟處站定,看著面前的熊熊火海,知道這場赤壁大戰,宣告結束。

  「咕嘟嘟-

  東瀚湖泊在沸騰的過程當中不斷蒸發,才在接連不斷地暴雨下暴漲的水位,又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下降,成百上千的船隻,再加上數十萬的薪柴,就像是有傳說中的旱降臨,瘋狂侵蝕著湖水,直到吞噬殆盡。

  以至於北涼水師根本就不需要繼續往前沖。

  「停止前進!」

  他們操控著陣法,停泊在遠處,就這麼看著敵軍化為灰,感受著船隻的位置不斷下降,直到七成以上的敵船焚毀之後,才駕駛著小船駛入其中進行最後的收割。

  幾乎——

  兵不血刃!

  大戰持續至天明。

  這場異火,竟然是在短短一夜之間把東瀚湖的湖水蒸發殆盡,連同本該泥濘的湖底也變得乾旱龜裂,北涼水師相當於一部分的戰船竟然就在原地擱淺!

  湖底地面,也沒有留下任何屍體或者戰船的痕跡,只有隨風飄蕩的灰燼和大量斷裂損毀的冰刃,證明看這裡曾經發生過一場大戰。

  天明之際,蒼穹之上的烏雲盡數散去,一片乾坤朗朗之景。

  舊曆隆慶七十七年臘月二十九,鐵索連環之下,北涼軍火燒赤壁,前朝四十萬水師大軍付之一炬,異火焚天持續一夜,直至天明,湖水乾涸,大地龜裂,如同旱過境,羅霄江繞道而行,自此以後,世上再無東瀚湖。

  兩日後。

  「所有人!」

  「棄船上岸!」

  「追擊敵寇,一個不留!」

  北涼軍早已回到岸上,沒有停歇片刻,就開始在各個將領的指揮下分兵八路,前往各個要道堵截朝廷殘餘的兵馬。

  一處荒野小道內。

  大盛齊王殿下身邊只剩下最後十餘騎殘兵,灰頭土臉的蹲伏在樹林當中啃著乾糧補充體力。

  「我四十萬大軍!」

  負傷的齊王哀嚎欲泣:「沒了,全都沒了!」

  「殿下不必沮喪!」

  三師兄聶遠寬慰道:「朝著尚且有百萬大軍!我等只要逃回京城,仍舊有機會報仇雪恨!」

  「殿下!」

  「追兵!」

  「陳三石來了!」

  渾身是血的斥候跌跌撞撞地跑回來報信,立即在殘兵當中再次引起騷動「殿下快走啊殿下!」

  將士們紛紛拔刀,準備用性命墊後。

  「不、不行.」

  衣衫檻樓的齊王躺在地上,發白的嘴唇顫動著發出虛弱的聲音:「本王走不動了,聶將軍,你們且走吧,不用管本王了—"

  「那怎麼能行?!」

  聶遠二話不說就把王爺抗在背上,咬著牙朝著前方的密林狂奔。

  「聶將軍。」

  齊王咳著鮮血:「把本王放下吧,這樣只會拖累你的速度,說不定誰都走不掉。"

  「那怎麼能行?!」

  聶遠一邊拼命逃走,一邊咆哮著吼道:「我聶遠為大盛臣子,豈能拋下王族苟且偷生!殿下無需再說,今日就算是死,聶某也會死在王爺的前面!」

  「聶將軍!」

  齊王感動得老淚縱橫:「我大盛朝若是都如聶將軍,豈會有今日之敗!

  「站住!」

  後方傳來厲喝。

  聶遠跑得更快。

  齊王吃力地說道:「聶將軍,本王怎麼聽著聲音有些耳熟?」

  「殿下準是聽錯了!」

  聶遠說著直接背著人跳下懸崖,準備走更加崎嶇的小路逃生。

  而在他們的後方。

  是周榮領著老奴和一名修士在全力追趕。

  「他們跑什麼?!」


  丘信滿臉困惑:「我們不是自己人嗎?!」

  周榮看著聶遠消失的身影,哪裡還不明白,此人恐怕也是藏在內部的奸細!

  從一開始,他其實就對這位白袍的師兄有所懷疑,但數次試探,聶遠的表現都沒有問題。

  比如鐵索連環。

  哪怕聶遠不提議,他也會這麼做,後來在司馬曜險些詐降成功的時候,

  此人還出言提醒,怎麼看也不像是奸細。

  可如今再回頭想想,恰恰是因為他的存在,進一步降低了自己心中的警惕心!

  姓聶的,一直在引導!

  現在故意甩開他們,更是印證這一想法。

  在想通最後一處後,周榮沒有再繼續逃走,而是站在原地怒極反笑。

  好一個算無遺策,好一個指揮敵軍!

  他看似屢次把對方逼入絕境,但其實從最開始,敗局就已經註定。

  甚至—·

  從來都沒有任何能贏的機會!

  「賊老天,你忒不公!」

  周榮以劍指天:「我周榮身懷大才,放在何方不是名垂千史的一代兵聖?為什麼,為什麼偏偏要生在這東勝神洲!」

  他家中蟄伏十餘年,就是在等,等一個名揚天下的機會。

  結果等到江山飄搖,卻等來了一襲白袍!

  空有一身大才,偏偏無處施展!

  一通怒吼之後。

  周榮無力地丟掉佩劍,自嘲地冷笑起來,直到笑得筋疲力盡,才發出一聲長嘆:「既生榮,何生石!

  「少爺,勝敗乃兵家常事,何必如此頹喪?!』

  老奴寬慰道:「回到京城,未嘗不能捲土重來!」

  「是啊周兄!」

  升雲宗丘信催促道:「追兵馬上就要過來了。」

  然而。

  不論他們怎麼說。

  周榮都只是待在原地,半步不肯再動。

  「道心破碎,沒救了!」

  丘信搖搖頭,也不再多管閒事,踩著飛劍就要逃跑,但才離開數丈,就有一條火龍撲面而來,他施展出來的防禦法術瞬息就崩潰,直接被穿胸而過,橫死當場。

  一襲白袍的陳三石騎著白馬,在不急不緩的馬蹄聲中,從前方的豌小路中出現,堵死前方的退路。

  「少爺快走!」

  周家老奴義無反顧地舉刀衝上去,自然也是遭到一箭轟殺。

  「陳三石。」

  周榮指著對方,冷笑道:「我輸了,但你也贏不了。你在赤壁和我糾纏的時候,單良成已經在京城之外集結百萬大軍,再加上二階陣法和凌家老祖,任憑你有多大的能耐也使不出來!」

  他知道。

  在這世上。

  恐怕不會有人能在用計方面比擬白袍,想要戰勝此人,只有一條路。

  那就是·——·

  以力破之!

  逼得他不得不正面應對比自己強的人,不得不以卵擊石!

  「這個就不勞煩周郎費心了。」

  陳三石看著遠處趕來的魏玄和崔子晨,平靜地下令道:「送周大人上路吧。

  飛劍閃過。

  周榮人頭落地。

  五日之內。

  赤壁之戰收尾完畢。

  朝廷江南四十萬大軍,粗略估計死亡人數在三十萬以上,俘虜五萬有餘,最多只有兩三萬人四散而逃,不知所蹤,糧草輻重的損失更是不計其數。

  反觀新朝大軍,僅僅折損一萬五千兵馬和少量戰船,大獲全勝,

  裴州府。

  城內一處宅院內。

  出身於世家的工部尚書范世魁,則是和幾名官員密謀著大事。

  「城破在即!」

  「赤壁得勝無望!」

  「城外的張敬武將軍來信,只要我們割下明青鋒、房青雲的腦袋,再活捉晉王出城投降,朝廷就對我們既往不咎!」


  「現在就看上官兄怎麼說了!」

  宗門世家的成員,大部分在赤壁作戰,還有小部分在這裡。

  上官海昌無疑是他們當中資格最老,輩分最重的,同時也是城內唯一的一名武聖,想要辦事情繞不開他。

  「走,看看上官兄怎麼說!」

  范世魁領著眾人來到隔壁宅院,結果推開門後,卻看到上官海昌抱著酒罈子處於昏睡當中,不論怎麼喊都喊不醒。

  「別喊了!」

  一名武官說道:「他喝的這是『醉倒聖』,一時半會兒醒不過來了。」

  這酒價格珍貴,能夠強健武聖的體魄,只是喝下之後如果不及時運功,

  就會在特殊的藥力下變得大醉起碼兩日。

  「各位大人。」

  上官海昌的隨身家僕說道:「我家老爺最近倍感憂愁,已經數日不眠不休,所以才借酒消愁。"

  「罷了!」

  范世魁下定決心道:「我們幾個足夠了!」

  武聖不在的情況下,他們兩個玄象,就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解決一切。

  不能再拖下去了。

  每多拖一天,他們的投降就會變得愈發不值錢。

  一群人風風火火,直奔城內最大的府邸而去。

  在他們走後。

  上官海昌卻是猛地睜眼,神色清醒無比,哪裡有半分喝醉的樣子。

  他衝著家僕說道:「你去盯著,有什麼情況及時告訴我!」

  「是!」

  家僕領命離去。

  「這群傢伙,過於著急了!」

  上官海昌眯起眼睛。

  赤壁敗局已定不假。

  但陳三石和崔子晨等人可不一定會死!

  這麼急著反叛,極有可能會遭到報復!

  到時候誰來管他們?

  因此。

  上官海昌才選擇裝糊塗。

  事情要是成了,他身為宗門之首,自然也算是投誠,並且尋仙樓和歸元門的人回來報復,也報復不到他的身上。

  臨時行宮內。

  正統皇帝曹煥以及文武百官,困在此地已久,糧草就在三日之前就斷絕,四周追兵也在進行最後的包圍收縮,甚至站在城牆上,就能夠看到遠方敵軍舞動的旌旗。

  曹煥癱坐在鹿角椅上心如死灰。

  群臣更是面色難看。

  按照時間推算。

  赤壁大戰應該已經宣告結束。

  至於結果如何—····

  不言而喻!

  「朕立志要為天下黎民做主,匡扶江山社稷,重現我大盛盛世,緣何淪落到此等境地?!」

  短短几日,正統皇帝曹煥本就花白的頭髮,徹底變得如同雪霜,面容更是仿佛蒼老十歲,滄桑不堪,愁容滿面,簡直可以用行將就木來形容。

  兵部尚書明青鋒焦灼地在院子裡來回步,等待著最後的消息。

  「砰!」

  宅院大門忽然被人一腳端開。

  范世魁領著一群緋袍官員,手持刀劍闖將進來!

  「范世魁?!」

  兵部尚書明青鋒怒目圓睜:「你們這是想幹什麼?!』

  范世魁面無表情地說道:「此地不安全,護送陛下出城!」

  「你們要兵變?!」

  明青鋒破口大罵的同時,操起庭院蘭上的一桿青龍偃月刀,就領著院子裡的幾名大內侍衛衝上去廝殺起來。

  打鬥聲很快就把曹煥吸引出來,他不禁駭然大驚。

  明青鋒寡不敵眾,很快就重傷倒地。

  「賊子豈敢作亂!」

  千鈞一髮之際,尋仙樓樓主崔子晨領著燕王曹芝御空而來,一劍落下就將范世魁的手臂斬斷,倒在地上掙扎著痛苦哀豪起來。

  其餘眾人嚇得當場就丟掉兵器逃跑,結果又被另外兩名歸元門的修士攔住。


  「崔仙師!十二弟!」

  曹煥連忙上前迎接,聲音顫抖不已:「好,好啊,還好你們活著回來了!陳愛卿呢,他還活著嗎?我們接下來是逃往北涼嗎?」

  「兵馬還剩下多少?!」

  兵部尚書明青鋒狼犯不堪地爬起來,悲慟地說道:「難不成真的全軍覆沒?」

  「你們在說什麼?」

  崔子晨眉道:「陳三石在數日前火燒赤壁大破敵軍,江南四十萬水師大軍已經蕩然無存。」

  蕩然無存!

  「大破敵軍?!」

  曹煥為之一震。

  京城。

  中覺殿。

  「陳獵戶也只會這些雕蟲小技了!」

  監國秦王冷冷道:「什麼兵出子午谷,聽起來唬人,最後還不是灰溜溜,

  地回赤壁送死去了!」

  「此子甚是該殺!」

  戶部尚書田光唾罵道:「臨兵敗之前,還焚毀我大軍海量糧草!」

  兵部左侍郎凝視著沙盤,說道:「赤壁結束後,陳三石未必會死,微臣以為,應該讓凌家老祖和單良成仙師兩人親自前去追殺。」

  「算算日子。」

  嚴茂興授著鬍鬚說道:「赤壁的戰報也該回來了吧?」

  眾人正滿懷期待地等候時。

  外面終於傳來動靜。

  「齊王!」

  「齊王殿下回來了!」

  聞言。

  眾人紛紛擠到大殿外。

  就看見一名修士駕馭著飛舟,載著兩人快速逼近,正是齊王和聶遠。

  但是兩人的模樣,和他們想像的截然相反。

  只見兩人都狼狽不堪不說,齊王還身負重傷,臉上毫無血色,看起來如同將死之人。

  看到這一幕,在場所有人都是證在原地,心頭更是「咯瞪」一聲,從頭到腳像是被人澆了一盆冷水,知道恐怕大事不妙。

  大殿之外。

  陷入死寂當中。

  硬生生半響都沒有人敢開口說話,誰也不敢去接下這個驚天噩耗,仿佛只要大家不說話,事情就相當於沒有發生一樣。

  怎麼會—·

  赤壁怎麼會敗?!

  文武百官在死寂中面面相。

  明明不久之前,戰報上還說得清清楚楚,二十萬叛軍已經盡數被趕入到東瀚湖內,連退路都被封死,再也不可能有任何反抗之力!

  怎麼一眨眼——·——·

  齊王和聶遠將軍,就變成這副模樣回來。

  這份噩耗對於眾人來說。

  無異於天翻地覆!

  皇宮廣場上,也沒人去管重傷的齊王和灰頭土臉的聶遠,他們就這樣站在原地,足足了半盞茶的時間,不敢開口問話。

  最終。

  還是秦王鼓足勇氣,主動問道:「八弟,是不是讓對方給跑了?」

  他還是不願意相信。

  在擁有二階大陣,且有人能夠壓制陳三石的情況下,朝廷的精銳水師真的會大敗。

  所以還抱著一絲希望。

  會不會只是小敗,讓陳三石領著人逃跑了而已。

  這對於他們來說,其實也算是好事。

  畢竟只要不讓他們打到京城來,什麼都好說。

  然而—·

  「四哥!」

  齊王躺在地上悲慟地大哭起來:「完了,全完了!四十萬大軍,被一把火燒個乾乾淨淨!」

  「殿下!末將無能!"

  聶遠「噗通」跪倒在地:「大軍全軍覆沒,戰船盡數燒毀,燕弘淵老將軍戰死、曾韌老將軍失蹤,凌家武修全部戰死,還-—---還有周總督,只怕是也已經凶多吉少!」

  全軍覆沒!

  文武百官懸著的心,在這一刻終於遭到轟然重擊。


  「怎麼會,怎麼會呢?!』

  秦王一邊原地打轉,一邊不斷地拍打著手背:「不是就差最後一哆嗦就能全殲敵軍嗎?就算是不贏,也不至於全軍覆沒吧!

  「殿下!是梁山賊寇!」

  聶遠這才把兵敗的詳細經過講了一遍。

  「啊!!!」

  暴怒之下,秦王直接一拳把廣場的石柱轟塌:「賊子,都是賊子!陳獵戶何時跟這群人勾結在一起的!」

  「陳三石兵出子午谷是個幌子,他真正的目的就是燒光糧草,逼迫我們不得不從莽山府調糧食,從而引狼入室?!」

  官員們只覺得不寒而慄。

  因為仔細回想起來,他們看似處處占優,但從一開始就已經敗了!

  這仗———

  還怎麼打?!

  「糟了!」

  「陳三石要打到京城來了!」

  赤壁戰敗之後。

  大半個江山,都將落入到叛軍之手。

  真正的朝廷,只剩下以京城為中心的周邊三州之地,可以說是僅剩一隅!

  而叛軍的糧道、官道徹底打通。

  接下來。

  陳三石將率領著叛軍直逼京城而來。

  肥水!

  是朝廷最後一道屏障!

  一旦讓敵軍跨過水,再敗一場。

  朝廷就再也無險可守,再也無兵可調。

  大盛朝就要—·

  亡國了!

  從涼州起兵到現在。

  僅僅過去不到兩年!

  卻已經從朝廷平叛,打成京城保衛戰!

  京城的空氣頓時變得凝重起來。

  幾乎所有人都覺得有些室息。

  「單良成仙師呢?!」

  「快!」

  「快去請仙師來!」

  「從今日起所有官員不得歸家!」

  「日夜商討破敵之策!」

  「直到大戰結束為止!」

  這是——·

  最後一戰!

  綿延三百年的大盛國祚,已經到了生死存亡的最後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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