盞茶之後。
司馬曜被魏玄、趙康等人押送回中軍大船之上。
「這是?」
平日裡對於軍務不聞不問的監軍燕王曹芝,聽到動靜後也披著大擎趕出來,看著被五花大綁的司馬曜打著哈欠說道:「喲,這不是司馬將軍嗎?怎麼回事這是?」
「燕王殿下!」
趙康抱拳道:「司馬曜在沒有大帥軍令的情況下私自調兵,被沿途的斥候發現,我們及時趕過去把他攔了下來。」
「還是因為子午谷那事兒?『
曹芝搖頭道:「司馬將軍,你說說你,急什麼呢?」
「大帥來了!」
「參見大帥!」
沒多久。
一身白袍的陳三石來到甲板上。
「司馬曜,還不跪下!」
趙康呵斥。
「跪?!」
司馬曜怒道:「你們別給臉不要!如果不是看在大家生死一場,不想傷你們性命的份上,真以為這些破鎖鏈捆得住我?竟然還想讓老夫跪下?!」
「跪下吧司馬將軍。」
曹芝勸說道:「非得鬧得其他人動手?」
「司馬將軍。"
宋桂芝手中出現碧玉長棍:「軍中有軍中的規矩,得罪了。」
砂語畢。
風行真力涌動,一棍落下,硬生生把司馬曜打得跪倒在地。
「大帥!」
趙康將先前發生的事情詳細講述,然後抱拳請命道:「大帥,此人該如何處置?」
「違抗軍令,還能怎麼處置?」
陳三石輕描淡寫地說道:「斬了吧。"
斬!
聽聞此言。
不少朝廷中人都是一愜。
司馬曜更是大喝道:「老夫本是天水洲修士,你有什麼資格斬老夫?!」
「司馬曜!」
魏玄指正道:「那是以前!你既然選擇來東勝神洲為朝廷出力,又來參與此次戰事,就應該擺正自己的位置!你不是什麼修士,而是朝廷南征大軍的左路將軍!
「休說是你,老夫也是一樣,只要違反軍令,就應該依法處置!」
他和許多單純修煉的修士不同,曾經也守過孤城,知道遵守軍令有多麼重要。
「陳大帥!」
「大帥!」
司馬曜的兩個兒子,司馬弛、司馬瀾聞訊趕來,都是「噗通」一聲跪倒在地。
「大帥!」
「父親他初來乍到,不懂軍中規矩!」
「陳大帥海涵啊!』
不論他們怎麼說,陳三石都置若罔聞,顯然是要堅持斬首。
旁邊,魏玄夫婦二人,已經準備動手。
見到真格的。
尋仙樓樓主崔子晨有些按捺不住:「陳兄,沒必要吧?」
「是啊。」
歸元門錢其仁也跟著說道:「司馬兄確實不對,但好在被攔下來,也沒有造成嚴重後果,責罰合理,要命是不是有些太嚴重?」
「嚴重?」
夜間的甲板上,搖曳著火炬的昏黃光線,看不清楚陳三石的臉色,只聽到沒有波瀾的聲音響起:「在軍中,還有比違抗軍令更嚴重的事情嗎?
斬!」
「該死,確實該死!」
燕王曹芝說道:「死有餘辜!可是大哥,這個時候把司馬曜殺掉,我們的人手就不夠用了。」
如今兩軍對峙,雙方的高級將領的數量,維持在一個脆弱的平衡點,一旦雙方出現折損,就可能會使得一方遭受到巨大的壓力,進而全線崩潰也不是沒有可能。
在燕王的眼色下。
崔子晨、錢其仁以及其他出身宗門世家的武將,紛紛以此為藉口,幫助司馬曜求情。
「大帥,大戰在即,先斬己方大將,難免折損士氣!」
「是啊是啊。」
「司馬曜不能殺啊。」
「大哥。」
燕王曹芝說道:「既然此人現在還有用,不如這樣,先把他的命記在帳上,讓他戴罪立功,等到戰事結束之後再做處置,如何?"
陳三石似乎有些為難,沉吟片刻後,冷冷道:「司馬曜!看在這麼多人為你求情的份上,再加上確實大戰在即,我就給你一個將功折過的機會。
「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來人,以玄鐵鎖鏈打穿他的琵琶骨,懸掛在中軍大船之上,示眾三日,以敬效尤!」
語畢,他拂袖而去。
汪直等人拿著玄鐵鎖鏈上前。
「你敢!」
司馬曜還想反抗。
曹芝提醒道:「司馬將軍,你要是實在活膩,就儘管不從。」
聽到這話,司馬曜才沒有還手,任由他們把玄鐵鎖鏈和鐵釘打穿身體,
最後高高懸掛在中軍大船甲板的木樁之上。
「陳三石,你嫉賢妒能!"
「今日不從我計,終有一敗!」
一連三日,司馬曜都掛在木樁上示眾,鬧得全軍皆知,無人敢再不從軍與此同時。
兩軍的對峙,也進行到最後階段。
朝廷水師占據優勢,完全可以準備就緒之後長驅直入。
不論將士數量、船隻裝備都不如朝廷的情況下,叛軍接下來只有兩個選擇。
其一,撤軍。
徹底放棄羅霄江的控制權,一路朝著北方撤退。
但這一撤,也就相當於放棄整個中原以及東部地區,就連玉陸州幽蘭京城裡面的正統皇帝,也要跟著撤退,一直退到西北地區。
也就是說.
這將近兩年的仗。
相當於白打了!
他們最後只能龜縮回北涼境內。
在朝廷有仙師、祖脈以及閉關快要結束的隆慶皇帝的情況下,退回到北涼,就基本等於慢性死亡。
其二,退入到各個支流當中。
可是正統皇帝魔下的兵馬,本來就缺乏大型戰艦,要是分散而逃,也只會面臨水陸兩面的圍追堵截,最後被逐一擊破。
已經到了——··
生死存亡的時刻!
相關的戰況,也分別層層傳遞到各方的上層。
長安京城。
中覺殿內。
「好!」
秦王振奮道:「好計策,好一個鐵索連環!縱然那陳三石有翻江倒海之能,也終究是也折騰不出多大的浪花來!」
「是啊。」
吏部尚書尹鳴春說道:「如今大決戰在即,我軍有御水大陣,必將勢不可擋,把叛逆盡數誅殺!」
「呂將軍!」
秦王看向角落中始終沒有出聲的魁梧身影,忍不住讚嘆道:「此次聶將軍獻上的鐵索連環計,發揮大作用,你們功不可沒啊。」
「殿下過獎。」
呂籍平靜地說道:「當時那種情況,也只有鐵鎖連環才能夠應對,就算三師弟他不說,周郎自己也會想到的。」
「矣!呂將軍此言差矣!」
秦王起身道:「此次赤壁若是大勝,該有的獎賞絕對不會少聶將軍的。」
呂籍抱拳道:「臣乃戴罪之身,豈敢談功?」
「呂將軍!」
秦王拍拍他的肩膀,寬慰道:「丟涼州的事情你不必自責,當時誰想得到陳三石能在那麼短的時間內就把涼州變成一座孤城?本王是不會怪你的,
相反危難之際見忠臣,呂將軍可謂是繼承了督師府的忠烈遺風!
「接下來的京城還需要呂將軍和魔下的正統北涼軍拱衛!」
「呵呵,殿下這話說錯了。」
小閣老嚴茂興調侃道:「倘若赤壁大勝,賊眾便大勢已去,陛下不日出關,天下自會平定,恐怕也就不用呂將軍和單仙師他們出手了。」
「周郎可謂是智謀無雙!」
戶部尚書田光感慨道:「面對賊勢洶湧,非但不懼怕,反而和單良成仙師聯手,主動兩路出擊,化被動為主動!現在看來,我等當時真是庸才啊!」
「如果不是周郎,險些貽誤大事!」
「接下來,就只需要靜靜等候赤壁捷報!」
幽蘭京城。
太極殿。
兩名修士乘坐飛舟回到朝廷,親口匯報前方的戰況。
正統皇帝坐在龍椅之上,聽著各個消息的匯總,不由得變得神色凝重起來。
連戰連敗!
如今。
他們的水師已經被逼得沒有任何退路。
最多再有一場大戰,就要灰飛煙滅!
朝堂之上,一片譁然。
尤其是押注不久的宗門世家官員們,更是七嘴八舌的議論個不停。
他們之所以願意投資晉王稱帝,最重要的原因之一,不就是因為晉王手底下有北涼軍這支戰無不勝的鐵騎麼?
尤其是白袍。
自從領兵以來就未嘗一敗。
所以這些蟄伏數百年的宗門,才願意在風雲涌動之時抓住機會舉家相投,準備放手一搏。
從洪都之戰,再到錢塘府涼王破陣,接連的大勝也都證明他們的選擇沒錯,可怎麼··一到赤壁戰況就變得這般焦灼?
羅霄江!
官員們心中很快就分析出原因。
北涼鐵騎,以騎兵征戰天下,但他們不擅長水戰!
再加上都說白袍五行屬火,上陣之時火焰纏身,在滔滔大水當中,自然也就有力使不出,一直處在被壓制當中。
相反。
長安京城的水師大軍來自於江南,本來就是鎮南王魔下的精銳,最擅長的就是水戰,可謂是占據天時地利人和。
「這可如何是好?」
「根據前方的情況來看,御水大陣幾乎無法破解。」
「如果堅持要與之決戰的話,只怕是—"
「要大敗!」
唱衰之聲,不絕於耳。
頭髮花白的正統皇帝曹煥本人,也是愁容滿面:「諸位愛卿既然都覺得沒有勝算,那不妨說說有什麼更好的策略。」
內閣首輔,也是兵部尚書明青鋒開口道:「臣以為,事到如今,也只能選擇相信北涼王!」
「不妥!」
一名穿著緋袍,年近花甲但卻精氣神十足,蓄著短須的官員上前一步:
「老臣以為,不能再這樣繼續打下去。」
上官海昌。
此人乃是東部第一宗門丹陽宗的宗主。
丹陽宗屹立千年,中間經歷過三次改朝換代,宗門勢力有起起落落,但始終屹立不倒,就連當初盛太祖曹燮馬踏江湖,也是受到波及最小的一批。
此次天下大亂,就是上官海昌帶頭,領著東部豪門世家投奔晉王,帶來的糧草、人手幾乎可以說是海量的。
也可以說,他的話就代表世家豪門的意思。
「上官愛卿。」
晉王曹煥說道:「有什麼建議?」
「臣以為。」
上官海昌沉聲道:「應該北撤!」
「撤?」
「沒錯!」
上官海昌繼續說道:「與其讓將士們在羅霄江面上白白送命,不如保存實力,我等連同其餘兵馬,和北涼軍一起放棄中原,撤回到北涼境內,再徐徐圖之。」
「臣附議!」
宗門世家出身的官員們,紛紛表示贊同。
北涼走出來的官員,符可進等人也啞口無言。
他們確實輸不起!
新朝看起來來勢洶湧,但其中總共也就那麼三四十萬,而且還要分布在各個州府內鎮守當地,可以調動出來的,也就是二十萬出頭。
要是全部折在赤壁,以後別說是攻城伐地,就連自保恐怕都要格外困難,大概率是要被朝廷大軍穩步蠶食殆盡。
「愛卿所言極是。」
正統皇帝頷首道:「朕這就下旨。」
據他所知。
十二弟燕王曹芝和歸元門,一直在籌謀著什麼計劃,只要能保存實力,
等到歸元門出手,未必就不能對付築基成功的父皇。
但前提條件是···
他們能活到那個時候。
所以若是無法取勝,保存實力就是不得不選擇的策略,總比全軍覆沒來得好。
幽蘭京城的聖旨,很快就傳遞到軍中。
中軍大船之上。
白袍以及諸多將領聆聽完聖旨之後,神色各自不一。
目前。
確實是他們需要面臨最後抉擇的情況。
要麼快撤,龜縮回北涼。
要麼繼續打下去,也就意味著不會再有任何退路。
「不然—」
歸元門修土錢其仁說道:「陳兄,咱們先撤?而且你也不必有什麼心理負擔,畢竟對方有著能夠應付築基修士的二階陣法,已經遠遠超過我們的能力上限。」
「錢道友說的有理。」
崔子晨拿出幾封密信,說道:「從數日前開始,周榮就已經開始調動更多的水師,去堵截各個支流,我們現在要是撤的話或許還來得及,再拖下去的話,就真的想走都走不掉了。」
「諸位在說笑?」
汪直不假思索地說道:「我北涼鐵騎九死一生,好不容易從北境南下入關,其中消耗的糧草數不勝數,要是現在退回去,這一年豈不是白打?」
「大家別忘記一件事情。」
二師兄程位說道:「再這樣拖下去,老皇帝可是要出關了!」
「你們說的這些,我等又豈能不懂?但這是沒辦法的事情。」
崔子晨說道:「就算是撤退以後慢性死亡,也總比一股腦兒地全死在這裡強,多活一日,總歸是多一日變數,說不定就能夠迎來轉機。」
「陳兄。」
錢其仁加重語氣道:「撤吧,再等些時日,我歸元門也能派來陣法師,
何必明知敵強我弱,還要去硬碰硬,豈不是無異於以卵擊石?」
在眾人翹首以盼的目光中。
陳三石終於作出定奪:「半步不撤。」
「通知全軍!」
「時刻準備和敵軍決戰!」
半步不撤,準備決戰。
此話出口。
船艙內頓時沉寂許久。
這是——·
要一意孤行!
「大哥大哥。」
燕王曹芝湊到跟前,壓著聲音說道:「聽我說句話?戰場局勢瞬息萬變一天一個樣子,這點你應該比我清楚,
「以前咱們確實需要和我父皇爭奪光陰。
「但如今,倒也不必非要如此。
「小弟可以跟你透露,再等一些時日的話,歸元門或許能夠對於我們有大助力。
「所以,何必非得自己去拼命?
「殿下也不必再多說,我意已決。」
陳三石根本沒有再給眾人說話的機會:「再言退者,殺無赦。」
語畢。
他就獨身離去。
「大帥讓打就打吧,怕什麼?!」
趙康鄙夷地看了眼崔子晨等人,也跟著北涼將軍們離去。
船艙內,只剩下朝廷派的眾人。
「他、他這是不是在抗旨?」
一名出身自世家的將軍有些發愣。
此次。
明明是朝廷下達聖旨說要撤退。
是聖旨!
結果怎麼還要跟白袍商量,連聖旨都要跟他商量?
而且陳三石還公然抗旨,完全無視朝廷的軍令。
偏偏———·
朝廷還真就沒辦法!
「北涼王」的稱呼不是單單說說而已,魔下的北涼軍是真的只聽王命不聽聖旨。
陳三石如果執意不走的話,誰也調不動北涼軍。
他們倒是可以把朝廷的本部兵馬調走,但那相當於和北涼軍翻臉,對於接下的局面同樣沒有任何好處。
白袍不走。
大家只能留下來陪著!
錢其仁頗為忌憚對方的陣法,環顧四周後說道:「你們不能再想辦法勸勸他?」
「勸不住嘍。」
燕王曹芝在帥位上坐下,拿起紫砂水壺往嘴裡灌了口,然後望著船艙外的漆黑一片,無可奈何地說道:「我大哥要玩命,就只能陪他玩命。
「而且也說不定。
「他又在用什麼計策,只不過沒有告訴我們罷了。"
「但願如此吧。」
眾人再度沉默下來,幾個呼吸之後,
崔子晨才決絕地說道:「那就做好準備,決一死戰吧。
與此同時。
鐵索穿體懸掛三日示眾的刑法終於結束。
汪直等人將玄鐵鎖鏈取下。
「噗通!」
渾身都是血洞的司馬曜重重砸在地上。
用玄鐵鎖鏈和鐵釘打穿身體關鍵竅穴,然後穿體而過,這種刑罰嗎,即便對於真力境界武者來說,也是種難以承受的痛苦折磨。
他趴在甲板上,頭髮凌亂,滿臉血污,明明是懸掛三天,但看起來卻像是蒼老三十年般,滄桑無比。
「父親!」
司馬弛兄弟兩人急忙前來扶。
魏玄丟來一個瓷瓶,說道:「司馬兄,穿體刑罰痛苦不假,但畢竟只是血肉之傷,沒有傷及要害,對於我等武修來說很快就能恢復。馬上就要與敵軍決一生死,大帥給你將功折過的機會,可要好好珍惜。」
這一幕。
附近來來往往船隻上的將士們,都看得清清楚楚。
江南水師大軍。
中軍大船。
「周總督。」
燕弘淵匆匆趕來,稟告道:「三軍整備完畢,只需要挑選合適時辰,就能夠全軍出擊,爭取一鼓作氣剿滅叛軍!」
「這次,他們要麼撤,要麼死!」
齊王神色有些興奮地說道:「本王就說,世界上哪裡有什麼戰無不勝,
毫無弱點之人,那陳獵戶的弱點,就是根本不擅長水戰!」
一片興奮戰意高漲當中。
正在品味羅霄江寶魚鮮美的周榮卻是緩緩放下筷子,開口問道:「敵軍當中,可有什麼異常?」
「異常?」
燕弘淵仔細回憶著:「異常沒有,倒是叛軍當中有個叫做『司馬曜」的武聖之上武將,貌似是在商討計策時和陳三石發生爭執,然後想要私自調動兵馬又被發現。陳三石一怒之下,就直接拿玄鐵鎖鏈貫穿他的身體,把他懸掛示眾三日,下手算是比較狠。」
「爭執?」
周榮追問道:「具體是因為什麼起爭執?」
「這個倒是不知。」燕弘淵說道。
敵我雙方,都互相有著暗探。
但往往等級都不會太高,只能打聽到敵軍的大致動向,不太可能知道最高決策層在聊什麼。
「好消息!」
「天大的好消息!」
眾人商議間,將軍張敬武拿著一封密信,大步流星地來到船艙內,臉上有著抑制不住的喜悅。
齊王調侃道:「張將軍也算是身經百戰,什麼樣的好消息能讓你如此高興?難不成叛軍準備繳械投降?」
「對!」
張敬武頓了下,解釋道:「不過不是全軍,而是一個人,叛軍中的武聖之上武將司馬曜,對陳三石頗有不滿,準備率部來降!這是他的親筆密信,
周總督和大家都看看!」
「當真?!」
齊王等人都是神色一喜。
雙方的高級戰鬥力,總得來說相差不多。
這個時候要是能有一名武聖之上投奔,絕對是非常有利的消息,更不要說,司馬曜還在信中聲明他會帶著本部的兩萬兵馬和許多大小戰船!
叛軍本來就處於劣勢,要是再來這麼一下子,就相當於雪上加霜,決戰之時必定一觸即潰!
「明晚。」
齊王看著密信上的內容,告知道:「司馬曜說如果我們願意接納的話,
他十日之後的子時就會前來投奔,只希望事成之後,能夠把他們司馬家族引薦給升雲宗。」
「看來白袍是真不行了。」
張敬武說道:「否則的話,也不至於手底下的重要將領跑來投降!」
「這人———」
周榮反覆看著密信上的字跡,不疾不徐地說道:「可靠嗎?」
「應該可靠!」
張敬武強調道:「幾日前的爭執,是我們幾名暗探親耳聽到的,據說中軍大船上吵得厲害,簡直像是要打起來一樣。
「後來鐵鏈穿骨的刑罰,更是所有叛軍將士都看得到的,在這種情況下心生怨念,怒而投敵也是非常有可能的事情。」
「是啊。」
凌家武修凌洽跟著說道:「這個司馬曜並不是東勝神洲之人,而是和我們一樣,來自於天水洲,從心理上來講,就不會真的把自己當做臣子。
「陳三石真要是把他殺掉還好,偏偏這般懸掛起來羞辱,換成誰只怕是也受不了。」
「沒錯。」
一名升雲宗修士說道:「而且我們招納降將也是個信號,說不定可以吸引引更多人前來投降,兵不血刃贏下大戰也不是沒有可能的事情。
「相反。
「我們要是拒絕的話,很可能會激起敵軍的鬥志,導致他們困獸之鬥,
我們遭受不必要的損失。"
「周總督。」
齊王鄭重其事地說道:「本王覺得沒什麼可猶豫的,不如就接受這個司馬曜的歸降,就在當天整合他的本部兵力然後順風而上,直接碾碎叛軍!」
只見。
周榮看著密信,久久沒有再說話,直到十幾個呼吸後,募地冷笑起來,
似乎是想通什麼。
這一幕。
令齊王等人都是面面相。
「周郎何故發笑?」
「難道是覺得不應該收納此人?」
「不!
周榮拍案而起:「就按照殿下所言安排。
「命司馬曜十日後的子時,趁著夜色率領部眾來投。
「然後我大軍傾巢而出,與敵軍決一死戰!」
十日光陰。
一閃而逝。
午夜子時。
風平浪靜。
在新朝的水寨當中,一支隊伍在夜色的掩護下悄然脫離大軍離開水寨,
朝著江南水師所在的方向緩緩駛去!
一艘蒙沖鬥艦上。
司馬曜持刀而立,一反先前和白袍爭執時大吵大叫的模樣,面沉如水地望著前方的水面。
「父親!」
司馬弛來到身側:「都安排妥當了,總共兩萬兩千人,兩艘大船,數十艘中小戰艦,魔下的將領、士卒也都依命行事。」
「嗯司馬曜沉聲道:「今夜會很危險,為父顧不上你們,你們好自為之吧。」
「父親放心,孩兒斷然不會貪生怕死,只是—"
司馬瀾頓了下,困惑不解地說道:「只是我們真的要為此人如此賣命嗎?值得嗎?」
「值得與不值得,都是需要分時候的。」
司馬曜平靜地說道:「對於我族如今的現狀來說,熬過今晚,就能迎來真正的轉機。」
就在他們父子說話間。
前方的江面上,有一葉扁舟緩緩駛來,靠近他們的船隊。
夜幕下,只能看到上面有道人影發出克制的聲音:「閣下可是司馬曜司馬將軍?!」
「正是!」
司馬曜立即說道:「在下司馬曜,率領本部兩萬兵馬前來投奔周榮周總督!」
「果然是司馬將軍!」
隨著離得越來越近,借著火光可以看到來人是名蓄著長須的壯年將軍,
他拱手道:「在下張敬武,奉命前來迎接司馬將軍。司馬將軍請跟我來吧,
周總督已經恭候多時了。」
江南水師。
黑夜當中,一艘艘巨在鐵索連環的狀態下排列開來,沉重肅穆,如同一頭頭自遠古甦醒的水上巨獸,與之對比,任何生物都顯得渺小無。
一艘「飛雲」樓船上。
三軍統帥周榮來到船艙外,雙手負後站在甲板上,感受著寒冷的夜風,
冷不丁地開口問道:「聶將軍,你覺得今夜能破敵軍否?」
「總覺得一切太過順利了。」
聶遠做出沉思狀:「當然,如果周總督覺得沒問題的話,那就一定沒問題。」
「呵呵
周榮警了他一眼:「這麼說,聶將軍覺得不對勁?」
「是啊。」
聶遠苦思冥想道:「但在下沒想通,可能只是多心吧。」
黑暗中,周榮仿佛利箭般的目光緩緩從聶遠的身上挪開,他背在後面的雙手上,則是捏著一枚隨時準備丟掉的玉扳指。
半盞茶之後。
張敬武的小船領著一艘蒙沖鬥艦,進入到視野當中,在他們的身後,更是有著密密麻麻的大小戰船,人數眾多。
「周總督,人到了!」
周榮朗聲喊道:「閣下就是司馬將軍?」
「正是!」
司馬曜抱拳道:「在下按照周總督的要求,今夜趕來此地,還請周總督接納!」
「司馬將軍!」
周榮又問道:「如今叛軍朝廷正是用人之際,包括歸元門給你的待遇也不會太差,為何非要來投我呢?」
「此事不是在密信上說的很清楚麼?」
司馬曜忿忿不平地說道:「陳三石嫉賢妒能,擔心老夫搶了他的功勞,
不用老夫的計策也就罷了,還把我懸掛示眾三日,是可忍,孰不可忍「今日在下前來投奔周總督,只有兩個請求!
「一個是能夠得到『升雲宗』的接納。
「另一個,就是親手砍了陳三石的狗頭!」
「合情合理!」
周榮擠出微笑,說道:「既然如此,那就辛苦司馬將軍和我等同心協力,共同剿滅叛軍!」
「周大人且慢,在下想到了!」
聶遠突然附耳低語。
「哦?」
周榮看著他微微挑眉,說道:「看來聶將軍也並非庸才。」
他說著,又悄無聲息地把原本已經準備丟掉的玉扳指重新戴好。
「這麼說——.」
三師兄聶遠恍然道:「周總督早就知道不對勁,那為什麼還—"
周榮淡淡道:「聶將軍一看便知。」
兩人一直在說話。
不遠處的司馬曜似乎等得有些著急:「周大人,為何還不讓我等通行?」
此時此刻。
他們仍日被攔在鐵索連環的大船前方,沒有辦法進入到戰陣當中。
周榮回答道:「司馬將軍就不必進入我大軍當中了。」
「周大人這是什麼意思?」
司馬曜大聲說道:「在下既然已經算是盛將,難道不應該和大軍合兵一處嗎?」
「司馬將軍,我水師大軍早就鐵索連環完畢,實在不方便再增添船隻進去,如果重新列陣的話,又難免會耽誤大量的時間!
「等到陳三石部察覺到異常,恐怕會耽誤戰機。」
周榮聲音洪亮地說道:「不如司馬將軍直接率領部眾調轉船頭,為我大軍先鋒開路,必定能打叛軍一個措手不及!
「你放心!
「此戰過後,不光是朝廷會對司馬大人重重褒獎,升雲宗也肯定會對司馬將軍欣賞有加!
「如何?!」
調轉船頭!
即便是再小的戰船,調轉船頭也需要大量的時間,再加上船帆等等,就意味著只能按照特定的方向行進。
也就是說.—.·
司馬曜及其部下調轉方向後,就只能朝著返回叛軍水寨的方向推進,而無法再直面江南水師的軍陣。
「司馬將軍,還愣著做什麼?!」
周榮的語氣漸漸變得冰冷:「既然下定決心要棄暗投明,難道不應該拿出些誠意來麼?還是說司馬將軍歸降我大盛朝廷是假,想詐降亂我軍陣為真?!」
「周總督這是哪裡的話!老夫這就調轉船頭!」
司馬曜說著,轉身看向身後的部下戰船,但是卻並沒有真的下令調頭,
而是突然拔高聲音,大吼道:「點火!殺敵!」
「轟一—」
一聲令下。
就看到司馬曜帶來的大小戰船之上,都燃燒起熊熊烈焰,然後筆直地朝著江南水師的巨型樓船撞擊而來。
目睹這一幕後。
齊王等人都是駭然大驚。
「詐降!」
「司馬曜詐降!」
「敵襲!」
「快!」
在一艘艘火船撞擊上來的前一刻,朝廷水師大軍最前排的「飛雲」、「蓋海」等樓船就靈光乍放,繼而啟動御水大陣,一道道的圓弧形水牆擋在前方。
司馬曜指揮的火船撞擊在上面,烈焰頃刻熄滅,
,「吡吡」地冒起濃郁的煙霧不說,自身也在巨大的衝擊力下開始分崩離析。
這些火如果不能從內部點燃,就起不到任何作用。
但即便知道結果是這樣,司馬曜也不得不如此指揮,真要是調轉船頭,
就相當於是把後背交給敵人不說,還真的要撞向己方的水寨。
甲板上。
看著一團團亮起又熄滅的火焰,周榮放聲大笑,而後似是稱讚,又是似是在嘲諷:「好計,好計!好一手苦肉計!」
「苦肉計?!」
齊王、凌洽以及升雲宗的修士們看著眼前的亂象,都是心有餘悸。
「詐降?!」
「周總督早就知道他們是詐降?!」
「司馬曜!」
齊王破口大罵道:「虧本王還替你說話!你放著好端端的大好前程不要,非要跟著叛逆一條路走到死,那你就去死吧!」
「幸虧周總督行軍謹慎!」
燕弘淵心有餘悸地說道:「否則的話,還真要被陳三石的奸計得逞!」
「喻—』
破浪之聲傳來。
在司馬部眾船隊的兩側,衝出大量的小型戰船,赫然是周榮早就已經做好準備。
「哼!」
計謀遭到識破,司馬曜也不惱怒。
天妖呼吸法施展開來。
熊熊火光中,他的身體陡然暴漲,骨骼更是「咔咔」畸變,撐裂衣袍後,野獸般的肌肉和原本寬大的戰甲貼合在一起,整個人徹底化作妖魔之狀。
「周榮小兒!」
司馬曜開口,就連聲音也帶著血腥氣息,像是野獸在說人話:「你是如何識破老夫這苦肉之計的?!」
「周某並沒有識破,只是出于謹慎而已!」
周榮平靜地說道:「畢竟,一切都太巧,也太順利了。」
這是連環計!
那陳三石先是使用天書陣法,逼迫他們鐵索連環!
當時的情況。
就算是聶遠不說,周榮也是準備鐵索連環的,因為那是唯一的解法!
如今看來。
算是白袍的陽謀!
就算周榮知道鐵索連環之後,可能導致遭遇火攻的時候無法應對,也不得不這麼做,否則的話根本就沒辦法發揮大船的優勢。
在這之後。
他就一直在換位思考。
假如自己是陳三石,該怎麼將這把火從內部點起來。
然後在決戰前夕。
司馬曜就要率領部眾投降!
當然。
即便如此。
周榮也不敢十成確定是詐降,所以還是給了司馬曜一個機會。
只要對方願意調轉船頭當先鋒,就是真的投誠,否則的話就是詐降。
如今看來。
果然不錯。
「轟隆隆!」
爆炸聲和水火碰撞之聲還在不斷響起。
周榮陡然拔出腰間佩劍:「傳我軍令,全軍直奔叛軍水寨!」
「咚咚咚!」
一艘艘的戰船之上,震耳欲聾的戰鼓響起,火光當中,更有五顏六色的戰旗舞動。
朝廷江南四十萬水師大軍,在御水大陣的加持下,化作可以在水上航行的城池,帶著難以言喻的壓迫感推進,前方所有的阻撓之物,盡數碾為粉!
「突圍!」
「通知我軍撤退!!!『
形似妖魔的司馬曜一邊應付著襲擊,一邊下達軍令。
所有的部下全部拋棄笨重的中型戰船,乘坐體型最小,最為靈活的海或者走,朝著原路返回。
但即便如此,也是損失慘重!
傷亡暫且不說,光是帶來的戰船,都全部損失殆盡!
冬日寒夜。
羅霄江上。
朝廷四十萬水師大軍乘勝追擊。
而叛軍也只能放棄水、陸所有的大寨,不斷朝著後方撤退,沿途損失糧草、輻重、尤其是戰船熟無數,傷亡更是無法明確統計。
朝廷追擊一個晝夜。
赤壁大勝!
「周總督!」
張敬武匯報導:「敵軍本來就打算偷襲我們,所以有所準備,司馬曬提前報信之後,他們就立即調轉船頭,放棄水寨撤退了。"
「陳三石呢?」
周榮問道:「昨夜混戰,怎麼沒見到他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