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曆隆慶七十七年十月末,周榮以逼虎離山之計引開白袍,而後改挖羅霄江河道,引洪水倒灌壽陽城,朝野震盪,初出茅廬便名揚天下,史稱水淹壽陽。
同年十一月,天生異象,暴雨連綿不止,秋冬季節羅霄江水位不降反漲,水勢滔天,能做盛載巨型戰艦,刮西北風,舊廷水師大軍順揮師北上之後,極速東進,兵鋒直逼幽蘭京城,史稱竭澤之運。
十一月中旬,盛獻宗調遣十萬水師於赤壁安營紮寨,攔截舊廷大軍,同步調遣北涼軍緊急回防,史稱赤壁之戰,
茂州。
北涼軍大營。
「大人。」
許文才走入帳內,手裡拿著幾張皺巴巴的信箋:「不出所料,壽陽被大水沖了,司馬曜他們領著兩萬多殘兵逃到赤壁,朝廷又增派八萬,總計十萬大軍,再加上我們也有二十餘萬人,只是-··
「朝廷這次的兵馬,都是鎮南王遺留下來的精銳之師,極其擅長水戰,
魔下的戰船,也都是樓船、五牙戰船這些大型戰船居多。
「而咱們北涼,幾乎可以說是沒有戰船。
「幽蘭京城倒是有,但也少有大戰艦,硬實力的差距可謂是懸殊..」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陳三石起身道:「把城裡該處理的事情處理一下,然後就揮師吧。」
「好。」
許文才領命離去。
陳三石則是來到田野間,順便幫著將士們一起剷除最後一批靈禾。
此次西征,是沒有取得什麼實質性的戰果,但對於他個人而言,也並不是完全沒有收穫,一路走來,玄珠當中的玄氣在不斷增強。
令他不禁回憶起龍淵劍。
四師兄和師父都提到過,龍淵劍和鎮國玉璽就是皇帝最大的底牌。
尤其是龍淵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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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慶皇帝當初似乎可以通過劍中蘊含的某種力量,直接劈開以煞脈為根基的血祭大陣然後逃出生天,但因為捨不得用,一直按捺到最後一刻。
鎮國玉璽的作用,則是和天地壓制有關係。
東勝神洲的封印下,即便目前封印鬆動,也最多只能出現鍊氣期修士,
築基修士只要敢踏入半步就會身死道消。
而隆慶皇帝之所以敢閉關突破,必然是有所依仗。
對方築基,陳三石還可以拼盡全力突破真力中期來應對。
所以最需要當心的,還是龍淵劍,師父和師兄他們,也不知道龍淵劍裡面蘊含著的到底是什麼力量,以至於皇帝老兒視若珍寶,不論是血祭大陣還是一年多前的尋仙樓刺殺都不捨得用出來。
紫薇山!
陳三石拔著靈,腦海中回憶起當初在紫薇山,盛太祖曹燮留下來的密室當中的所見所聞,當他第一次見到龍淵劍的時候,懷中的玄珠就有所感應。
他甚至能夠嘗試著去操控龍淵劍,只是明顯能感覺到有另外一股更加強大的力量附著在上面,自己完全爭奪不過對方。
那個時候。
陳三石將其認為是曹家的血脈禁制。
但前太子世子曹樊,也拿不走此劍,說明其中另有蹊蹺。
現在看來,恐怕和龍淵劍中的力量有所關聯。
他仔細回憶著細節。
那股力量,似乎和玄珠中的玄氣有著異曲同工之妙,不盡然相同,但又有相似之處。
如果說.—·
玄珠中的玄氣是民心民望。
那鎮國玉璽和龍淵劍中,莫非是大盛朝的國運?
以上都是猜測。
陳三石也不敢下定論。
猜測的正確與否,還需要親自驗證,龍淵就擺在那裡,避無可避,只能迎刃而上。
「陳兄弟。」
出神間。
耳邊響起聲音。
魏玄夫婦二人來到身邊:「我們馬上要去赤壁,和盛廷的南方水師大軍對戰?」
「正是。」
陳三石說道:「軍中真力稀有,此次還要辛苦兩位。」
「扯什麼辛苦不辛苦。」
魏玄語氣嚴肅地說道:「老夫是擔心陳兄弟修煉的是火行呼吸法,五行相生相剋,在水戰當中必然要受到極大的限制。
「而且天水凌家的全部都是天河劍法,在水面上作戰可謂是如魚得水。
「陳兄弟就相當於,以彼之短處,擊敵之長處。"
凡俗之水,自然是難以澆滅真力之火,但這也不代表能夠對抗大江大河,更何況敵軍必然是有陣法輔助的,而轉修呼吸法,也非一朝一夕之事。
尋常的武道功法,只適配一種呼吸法,比如《天河劍法》就只有水行呼吸法,可能會有變種,但脫離不開大屬性。
而孫象宗留下來的《龍經》則是可以五行選一,但選出來之後同樣無法再更改,因為體內的神龕已經在功法的淬鍊之下定型。
想要修煉其他呼吸法,就要用不同的功法,不同的周天運轉方式,重新洗禮體內的神龕,至於能不能成功還兩說。
因此此次赤壁之戰,朝廷的水師大軍,幾乎可以說天時地利人和盡數占據。
「水未必就能克火。」
陳三石對此十分平靜,拔下腳下田地里的最後一株靈禾:「開拔吧。」
十二月中旬。
北涼軍率部眾抵達赤壁。
這也是北涼軍自從成為建制之後,第一次進行水上作戰,
陸戰騎兵,戰馬珍貴。
水戰水師,自然是戰船最為重要。
大盛朝如今的水面戰船,可以大致分為以下幾種類型。
樓船。
為當世最大戰船,廣一丈五尺二寸,長十二丈,有的三層高,還有擁有更高的五層高樓,可容納兩千到三千名將士,樓船也被稱之為「飛雲」、「蓋海」。
五牙戰船。
屬於中型樓船,能容納千餘人。
蒙沖鬥艦。
中小型戰船,船型狹長,航行速度較快,每艘可以容納三五百人,前後左右樹旗,幡,金鼓,舷上有女牆,牆下船舷開孔,甲板上有棚,棚上又有女牆。此種船型,用以突襲、進攻,同時也是歷來水戰的主力戰船。
海鵑。
小型戰船,船型頭低尾高,前大後小,船的外形模仿善於穿風掠浪的海鳥,適合劃浪而行,速度極快,船首還加裝犀利的鐵尖,用來衝擊敵艦,因而被稱為「鐵壁鏵嘴平面海戰船」,可容納兩百人。
馬船。
中型運輸船,一般用來運輸糧草等輻重。
走。
則是只能容納幾十人的小船,一般系在大船之後,用以應急。
此次赤壁之戰。
正統皇帝的新朝,累計共達二十萬兵力。
其中只有二十艘樓船,其餘絕大部分都是各種中、小型戰船反觀長安軍隊,浩浩蕩蕩四十萬大軍。
其中光是「飛雲」樓船就多達百餘艘,其餘五牙戰船、蒙沖鬥艦之類不計其數,絕大部分船隻甚至都沒有滿員,仍有大量空餘。
至於雙方戰將。
新登基的正統皇帝魔下。
任陳三石為督師總督三軍,尋仙樓崔子晨為副將,司馬曜為左路大將,
魏玄夫婦二人為右路將軍,燕王曹芝為監軍,其餘歸元門錢其仁等人聽從尋仙樓崔子晨的調遣。
長安朝廷魔下。
任周榮為三軍大都督,齊王監軍,前上柱國燕弘淵為左路大將,前前衛國公曾韌為右路大將軍,其餘有天水洲武道世家凌家以及升雲宗諸多修士,
修士當中又有諸多陣法師,最後,還有前北涼軍將軍,也是白袍的師兄聶遠。
北涼大亂之後,呂籍就閉門養傷,摩下的兵馬則是駐紮在京城附近。
此次赤壁大戰在即,聶遠一人來到此地,協助周郎。
十二月下旬。
烈烈寒風,驚濤駭浪。
兩軍先頭部隊,在羅霄江前遭遇。
一邊是樓船開路,密密麻麻的中小戰船緊鄰其後,形同漂浮在江面上的螞蟻,另一邊則是數不清的大型戰艦,以特殊陣型排列開來,形容海中猛獸。
今日遭遇,便要交手。
若是有一方後退,另外一方就能夠占據此段流域極好的碼頭位置,建立堅固的水寨和陸上軍營。
交戰之前。
便是先互相勸降,接著互下戰書。
兩軍隔空喊話。
「閣下就是陳三石?」
敵軍前鋒。
周榮立於「飛雲」樓船甲板最前方,居高臨下,聲音高亢:「朝廷若早請我出山幾年,何來爾出頭之日?!'
「小兒也敢如此口出狂言?」
不等白袍回話,許文才便開口道:「憑你區區玄象之境界,也配統帥三軍?就算略懂兵法皮毛,最終也不過是他人的牽線木偶。」
「周兄。」
陳三石雙手負後,無視對方的羞辱,平靜地問道:「朝廷昏,拿百姓煉丹,用邊關將士的性命換取一已私利,周兄大才,何必要為他們賣命?」
「在下家中賦閒多年,不知朝中故事。」
周榮幽幽答道:「我周家麒麟之首,盡忠何須理由?"
「這幾位——」
陳三石看向他身側站著的幾名白髮蒼蒼的老將,開口道:「應該是燕老、曾老還有張將軍吧?在下沒記錯的話,幾位當初可都是反對修建萬壽宮、反對靈禾、堅決不與嚴黨同流合污,所以才落得個罷官貶的下場。如今真相昭然公布,幾位難道不應該協助我等,誅仙鋤奸,怎麼反過來助紂為虐?」
「陳三石!」
年邁的武聖燕弘淵毫不猶豫地說道:「就算你所言為真,身為大盛臣子,也應該想辦法撥亂反正,而不是擁兵自重,夥同亂臣賊子行謀逆之事!」
「燕老說的沒錯。」
張敬武跟著說道:「陳三石,如果你真的是心繫天下,就更不該行如此作亂之事,現在回到朝廷還來得及!待到天下平定,我等再死諫陛下!如此,方為臣子該行之事!"
「陳獵戶!」
齊王登上甲板,破口大罵:「你不過一介山野村夫,當初如果不是父皇提拔,你現在還不知道在什麼地方苦苦掙扎呢!世上怎麼會有你這種餵不熟的野狗!」
「小師弟!」
三師兄聶遠最後高聲道:「不要再繼續下去了,你現在還有反悔的機會!只要你調轉兵鋒,殺到幽蘭府去把叛亂的晉王拿下,朝廷就算你將功折過,斷然不會要你性命!」
「看來道理和各位說不通。」
陳三石不再繼續廢話:「既然如此,刀兵相見吧。」
語畢。
他回到大軍水寨之內。
兩軍在江面上展開對峙。
朝廷大軍。
中軍大船,船艙內。
包括周榮在內的諸多將領聚集在此,商議著接下來的戰事該當如何。
「周郎。」
燕弘淵有些擔憂地說道:「此次與之前壽陽不同,陳三石親臨戰陣,他向來喜歡鑿陣,是出了名的萬人敵,到時候我們該當如何應對?"
周榮坐在桌案後,面前擺滿酒菜佳肴,房間內更是有數名舞女樂師。
但如今他這幅做派,卻是再也沒有人敢提出異議。
他抿了口酒水之後,淡淡道:「凌姑娘,辛苦你們了。」
凌家修士來到船艙之內。
為首之人,是一名面色帶著英氣的女子。
周榮對著眾人解釋道:「他們都是凌家武修,也是我們此次大戰最重要的力量。」
先前在西路。
就是這些凌家修士一直在吸引陳三石的注意力。
在北涼軍折返回來之後,他們也緊隨其後,回到大軍之內坐鎮。
「諸位放心。」
凌家大師姐凌靈面無表情地說道:「單打獨鬥我們不是對手,但在羅霄江上,有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江水。再加上升雲宗單良成道友提前為我們準備好『癸水斬妖陣」,七人合力之下,誅殺此僚不敢說,但將其困住沒有問題。」
放眼北涼軍。
陳三石就是最高戰鬥力。
如同之前的逼虎離山之計。
哪怕陳三石知道他們準備水淹壽陽,也絲毫也沒有辦法,因為沒有白袍,這些人的戰鬥力就不夠,就算溝渠大壩擺在眼前也沒有能力破壞。
正是因為對方明知道也不可破解,所以才能稱之為陽謀。
就是要借著朝廷兵多將廣,發揮己方優勢,打擊敵方短處!
現在也是一樣,朝廷的水師艦隊占據巨大優勢,只要限制住白袍,開戰之後其餘人根本就不堪一擊。
「如今我們不僅有修行水行真力的武修相助,就連白袍的同門師兄都親自前來相助我們,可謂是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周榮看向角落中的沉默之人,直視著對方的雙眼,故意停頓幾個呼吸後,才開口發問道:「你說對吧,聶遠將軍。」
「這是自然。」
聶遠頜首道:「周郎和單良成仙師智謀無雙,此次把叛軍逼到赤壁決戰,必定能夠大破之。」
「不過有一點,在下倒是很好奇。」
周榮把玩著酒杯,微微眯眼,盯著對方說道:「你和陳三石本是同門,
這次生死決戰,聶將軍竟然願意親自來助陣,這是要大義滅親啊。」
「聽周郎這話的意思。」
聶遠豁然起身,不悅道:「是懷疑我對朝廷的忠誠?」
「周郎,這倒不必。」
齊王開口道:「呂籍將軍和聶遠將軍對於朝廷的忠心,本王是可以證明的——..
「殿下!」
周榮打斷道:「讓聶將軍自己說。"
「陳三石亂我師門,我等師兄弟本該安安穩穩渡過餘生,是他非要胡來,把大家綁上賊船,搞得所有人都不得安寧!
「不到兩年前,他更是在涼州險些要了大師兄的性命,把我們趕出北涼!
「和他之間的同門情誼,就算是有,又還剩下多少?」
說到這裡,聶遠神色有些黯然:「要非說私心的話,我確實有,那就是想代替師弟師妹們戴罪立功,將來好保住除陳三石之外,其他人的一條性命。」
「既然如此~」
周榮咄咄逼人地說道:「聶將軍應該比我們更加了解陳三石,不如說一說他接下來可能用什麼計策,我等也好有個防範。」
「要注意兩點。」
三師兄聶遠鄭重其事地說道:「其一,要小心天書陣法。錢塘府外的教訓還歷歷在目,我師弟手握重寶,對於天書陣法的應用,要遠遠超過我們,
因此務必小心。
「其二,當心火攻!」
他再次加重語氣,強調道,「我們的戰船雖大,但終究也是木材打造,
一旦我師弟放火,一不小心就會付之一炬,遭受重大的損失。
「周榮,在下的回答,你可還滿意?!」
火攻!
經他這麼提醒。
眾人才反應過來。
他們的戰船是巨大,但同樣燒起來也更加猛烈。
雖然現在的風向對於他們而言有利。
但有天書陣法在,改變風向斷然不是什麼難事。
「還真是!」
齊王一拍大腿:「倘若白袍用火攻,我們該當如何?」
「哈哈哈然而。
就在諸將都為此發愁之際,周榮卻是放聲大笑起來:「各位放心,周某早有準備,斷然不會讓他輕易得遙的。聶將軍能提醒我們當心火攻,說明是自己人。」
聶遠冷哼:「周大帥未免有些欺人太甚!既然如此,在下告退便是!」
「是啊周郎。」
齊王說道:「本王都跟你說過聶將軍是絕對的自己人,何必還非要如此試探一番,這不是傷了大家的和氣麼?」
「對啊。」
燕弘淵跟著說道:「聶將軍不久前突破武聖,就立刻趕來助陣,其心可嘉,周郎言辭確實有些令人氣憤。」
「抱歉抱歉。」
周榮當場就給這位白袍師兄作揖道歉:「在下賦閒多年,對於你們師兄弟之間的恩怨並不清楚,此次赤壁之戰事關重大,周某自然要萬分謹慎,希望聶將軍能夠理解!」
「還是免了吧!」
聶遠作勢要走。
周榮連忙道:「聶兄如果實在生氣,在下可以等到回京城之後,當著文武百官的面對聶將軍負荊請罪,如何?我說到做到!」
當眾負荊請罪,可謂是給足誠意。
如今正是用人之際,單靠這些老將軍終究是人手不足,更不要說聶遠好賴是武聖。
在眾人的勸說下,聶遠才最終選擇留下。
「罷了,畢竟都是為朝廷,周郎把話說到這個份上,在下若是非要繼續計較,倒是顯得有些心胸狹隘。」
聶遠與其互敬一杯酒,算是化解誤會。
他放下酒杯,突然好奇道:「先前周郎說對於我師弟用火攻早有提防,
不知道是做的如何準備?哦,如果不方便說的話就算了。」
「無妨!」
周榮說道:「早在此次北征之前,單良成仙師就已經提前配備好大量的陣旗和陣盤,能夠在船身之外籠罩出御水大陣,任何火焰,都是從外面攻不進來的!」
「原來如此。」
聶遠低頭,若有所思地說道:「周郎真不愧是麒麟之首,早就把一切考慮周全,我大盛朝能在危難之際有周郎坐鎮,實乃國之幸事。」
「好啊,此次我們不光有修煉水行真力的武修壓制此人。"
齊王胸有成竹地說道:「如今所有的戰船上,也都配備御水大陣,到時候再結合天書陣法,定然能夠大破敵軍!
「本王要到前方,親自當先鋒!
「鼓舞士氣!」
新朝水師。
臥龍、崔子晨、司馬曜等人,紛紛來到中軍大船,準備商議接下來的對策。
帥位之上。
陳三石掌心升起火苗,將一封密信燒成灰。
「陳大帥。"
司馬曜急匆匆地說道:「如今我兩軍遭遇大戰就在眼前,該如何破敵?」
「是啊。」
崔子晨幽幽道:「若是在陸地上還好,偏偏在江面上,恐怕就只能依靠陳兄憑藉硬實力前去鑿陣。」
「恕在下直言。」
司馬曜說道:「周榮那小子不可能不知道陳大帥的厲害,既然還敢在這裡正面對決,就說明必然有應對之策,此戰我們恐怕不能只指望陳大帥一人,但兩軍對陣起來,敵軍戰船巨艦,實難應對!」
「許文才。」
陳三石看向臥龍:「別憋著了,我看出你有話想說,說吧。」
「真是什麼都瞞不過大人。』
許文才撇撇嘴,提議道:「不如大人和我各自把主意寫在手上,看看小的是不是和大人想法一致?」
「好啊。」
陳三石沒有拒絕。
兩人就用桌案上的黑墨在掌心寫字。
不久之後。
他們相視而笑。
最後才輪到眾人看見。
兩人的掌心之上,赫然都寫著一個大大的「火」字。
火攻!
「好主意。」
司馬曜讚嘆道:「他們戰船雖然巨大,但是同樣怕火!雖然風向不對,
但是我們可以利用小船的靈活沖入敵陣當中,四處放火,只要能燒起來,他們再多的大船也沒有用。」
諸將紛紛同意此計。
「吩咐下去吧。」
陳三石一錘定音道:「三日之後,以五萬先鋒軍與之交戰,到時候以兩百艘蒙沖鬥艦,裝滿油膏乾草,沖入敵陣之內四處點火,其餘大船和大軍在後方壓陣。"
「末將遵命!」
司馬曜等人立即下去安排。
許文才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搖晃著手中的羽扇,說道:「對方的戰船分散排列,倒是不會點燃一艘就全部燃燒,但多多少少應該能發揮一些作用。」
「不會有多大的作用的。」
陳三石卻是冷不丁地如此說道。
「哦?」
許文才一愜,很快反應過來,「大人的意思,莫非是那周榮早已有所準備?」
陳三石默認。
「也對,周榮並非是平庸之輩。」
許文才自言自語地說道:「既然他猜到我們要用火攻,大人難不成另有破敵之策?」
「不,破敵之策,確實是『火」,但不是現在。」
陳三石平靜地說道。
「仍舊是火攻———"」
許文才沉思道:「大人的意思,是就算他知道我們要用火,最後也還是要用火攻破敵,就像當初我們知道他會水淹壽陽,也無計可施一樣。」
「三日後。」
陳三石再次下令:「你令魏玄和汪直兩人,務必想盡辦法,劫持一艘完整的敵船回來,不惜一切代價。」
「好。」
許文才一邊琢磨著大人的意思,一邊領命而去。
三日後。
第四日卯時,江面上鋪設出彌天大霧。
一襲白袍,自乘一葉扁舟,劃開濃濃大霧,獨身一人來到敵軍水陣之前,直到臨近兩百步之後,才有人驚然發覺。
「敵襲!」
「敵襲!」
朝廷先鋒戰船之上。
正在朝著遠處張望的齊王聽到動靜後心頭一驚,然後就看見白袍手中,
不知何時已經出現一張金弓銀彈,烈焰在大霧當中升騰而起,最終化作一隻朱雀攜帶看浩瀚磅礴的真力轟擊而來。
齊王大驚失色。
「保護殿下!」
兩名忠勇之士當即舉看盾牌撲上前方,然而在巨大衝擊力下,手中盾牌頃刻脫手,繼而整個人被烈焰吞噬化為灰。
朱雀一往無前。
齊王已經能夠感受到面前的空氣變得愈發灼熱。
千鈞一髮之際。
一道道冰河從天而降,硬生生將朱雀澆滅。
甲板之上,出現一名名身穿長袍手持柔軟長劍的武修,領頭之人赫然是一名面相清冷的女子,她看向白袍的眼神當中,透露著滔滔不絕的冰寒殺意。
與此同時。
就在白袍身後,大霧當中,兩艘樓船壓陣,密密麻麻的蒙沖鬥艦朝著朝廷水師衝殺而來,赫然是想要趁著以輕快小船接近然後偷襲。
「敵襲!」
朝廷水師很快反應過來,在先鋒將領的指揮下展開反攻。
而凌家的武修們則是直接離開戰船,來到水面之後蜻蜓點水,足足七名真力初期的武者從各個方向朝著一葉扁舟之上的白袍殺去。
他們奔走之間,始終保持著特殊的方位,每個人的腰間還掛著一面陣旗,在靈石靈氣的加持下遙相呼應,似乎在結成某種陣法。
癸水斬妖陣!
凌家大師姐凌靈處於陣法陣眼的位置,在來到白袍面前之後,冷喝一聲:「動手!」
除她之外。
其餘六人整齊劃一地揮出長劍。
在陣法的加持下,他們每個人都能夠調動羅霄江中的江水,並且蘊含著法力和真力,並不單單是凡俗之水,形成六道水龍捲,數不清的魚兒從江水中被捲起來,又在可怕的力量絞殺之下化作一團團血霧。
六道龍捲鋪天蓋地,眨眼之間就將白袍包圍其中,然後迅速收縮,就要將其如同江河之魚般碾為蚤粉。
「嗡!」
靈光閃現。
烏黑古樸的符將鐵甲籠罩住白袍,一桿燃燒著烈焰的銀色長槍陡然出現,火龍自大江當中而出,迎看水龍颶風沖天而去!
江面層層炸開,掀起一層又一層的巨浪。
真力之火和真力之水互相碰撞消融,激發出漫天水汽,讓江面上本就充斥的大霧變得更加濃郁,幾乎要到伸手不見五指的程度。
「轟隆隆!」
澎湃的真力消彈之後,龍膽亮銀槍之上的熾熱烈焰有所削弱,但終究是把所有的水龍擊潰,自身仍舊燃燒不滅。
與此同時。
沒有直接出手的凌靈就這麼腳尖點在水面之上,輕盈而立,手中的長劍好似柔弱無骨的繩索般,垂落到江水之中。
在她和其餘六名族人的腳下,出現一道巨大的湛藍色陣法紋路。
藉助此陣。
身為陣眼的凌靈不斷汲取著羅霄大江的力量,直到長劍徹底消失和江水融為一體,好似整條大江都被她抓握在手中一樣。
其餘六名族人的每次進攻,都會再幫助她增強一份力量。
直到積蓄到極限。
於是。
女子一劍掀開羅霄江,朝看前方的烈焰倒灌而去。
「轟隆隆一一足足有五丈余高的巨浪,仿佛這不是在大江,而是汪洋之中的海嘯,又像是天穹破損無人修補,導致九天之上的銀河傾泄而下!
天河之水當中,更是蘊含著無窮無盡的真力。
真力碰撞的爆裂聲和江水蒸發的刺耳聲混雜在一起。
白袍腳下的一葉扁舟瞬息之間就崩裂殆盡,化作無數的木屑落入到滾滾大江當中,他和女子各自倒退出數十步,最終腳下踩著葉形飛行法器穩住身形。
沒有任何喘息的時間。
其餘六名真力武者就再次施展出各自的渾身解數,接而至地襲殺過來,而大師姐則是繼續站在後方,重新蓄力掀江一擊。
陳三石長槍之上才熄滅的火焰重新燃燒,身後更是浮現出五十餘道紫色的劍氣,也有一塊塊不規則形狀的厚土盾牌旋轉而出。
巨力符、神速符統統加持在身上,再遞出長槍時,不單單有火行真力,
更是有數不清的劍氣隨著槍刃的遊走一起揮出。
烈焰當中纏繞著紫色劍氣,再增添幾分威力,厚土決的盾牌也協助分擔著四面八方源源不斷的侵襲,只可惜鍊氣中期的法力強度,能帶來的實際作用實在有限。
當陳三石再次擊退六人後。
那名凌家大師姐也在陣法的幫助下蓄力完成,又是掀起滔天巨浪的一劍落下,於是陳三石來不及殺人,就要應對下一擊。
這六人,畢竟都是同為真力初期。
凌靈身為大師姐,中部八景神更是已經洞開其七,只差最後一步就能夠進入到真力中期,再加上陣法、族人的幫助,實力在無限接近真力中期。
但即便如此。
凌靈也然地發現,她竟然沒有占到絲毫的便宜,對方每一次出招,都會因為難以形容的力量而變得更加強大一分。
如果她們修煉的不是水行真力,只怕是即便七人結陣聯手,也支撐不住太久。
好在這個世界上沒有如果。
他們凌家。
正好就是修煉的水行真力!
如今又有整條羅霄江的助力,可謂是把五行相生相剋,體現的淋漓盡致。
凌靈等人雖然無法奈何白袍,但對方也不可能迅速殺掉他們。
這,就足夠了。
雙方高級戰力僵持的同時,其餘人也都陷入到混戰當中。
升雲宗和歸元門的修士們互相鬥法,糾纏不休。
一艘艘蒙沖鬥艦則是趁著自身的靈活,湧入到敵方的軍陣當中,漫天箭矢齊飛,刀兵碰撞之聲不絕於耳。
司馬曜手中提著一柄長刀,隨著呼吸法的施展開來,瞳孔變得赤紅如血,身體陡然暴漲數周不說,骨骼竟然是在「咔咔」聲中不斷畸變,手掌異變出爪牙,肌膚表面更是長出黑灰色的發毛,整個人看來形容妖魔!
他一躍而起,就跳到一艘五牙戰船的甲板上,長刀揮舞,就直接將十幾人攔腰斬斷。
「妖怪!」
「妖怪啊!」
大盛朝的將士們哪裡見到過這般模樣的對手,不少人都嚇得心驚膽戰。
一名鍊氣圓滿的升雲宗修士及時趕到,操控著手中的飛劍與之角力,同時不屑地唾罵道:「你們這些武夫,為了獲得力量簡直不擇手段!堂堂人族,竟然要乞求妖族的力量!」
天妖呼吸法!
據傳。
十萬年前,妖族統治的國境之內,有人族先人為了反抗,創造出來的一種特殊呼吸法,需要把妖獸血液融入到自身體內。
修煉此法者,肉身會越來越近似於妖魔之身,因此向來為正統修士們所鄙夷。
而司馬曜修煉的,就是天妖呼吸法的分支,銀月狼呼吸法。
羅霄江面之上,一片混戰!
「放火!」
「快!」
在一艘艘的中小型戰船闖入敵陣之後,汪直大喝一聲,附近的弟兄們當即將火把丟在船上早就提前準備好的乾草油膏之上,熊熊火焰當即燃燒起來。
他們駕駛著戰船撞向大型樓船,在即將撞上的前一刻跳到附近的「走」小船之上,本以為如此就能夠點燃敵船。
哪成想就在此時,只聽得有升雲宗修士大喝一聲。
「啟陣!!!」
雯時間。
一艘艘巨型樓船靈光乍放,能夠看到船內有數不清的陣旗轉動,更有一陣陣符文隨之亮起。
「嘩啦啦緊接著。
在樓船的表面,就升起一道道水牆!
水牆呈現圓形,把整艘戰船都籠罩其中,燃燒著烈焰的小船撞在上面之後,無一不是撞得分崩離析,火焰也隨之在滔滔不絕的江水當中熄滅。
御水大陣!
「什麼東西?!」
汪直操起陌刀就是一刀劈去,結果好似撞在銅牆鐵壁上般,非但沒能破開水牆,反而是自己震得手臂發麻跟跪看後退。
他環顧四周。
發現敵軍幾乎所有的價值較高的大型戰船,都展開此種能夠召喚水牆防禦的大陣,根本不懼怕火攻!
其餘的中小型戰船倒是沒有大陣,想必陣法消耗資源也是極大的,
可他們確實只需要護住大船即可。
大船不燒起來的情況下,小船換小船,根本就沒有意義,敵軍船隻之間都有極大的間隔,又不能點燃一艘連起來一片。
不僅如此。
這陣法還是單向保護。
外面的人闖不進去。
但是裡面的人仍舊開始朝著外面射箭。
「老六!」
戰況焦灼之間,身後傳來熟悉的喊聲。
汪直回頭,就看到聶遠提著劍,站在一艘走之上朝這邊駛來,身邊還站著兩名朝廷的武將。
他開口道:「老六,沒用的,這御水大陣可是二階陣法師布下的,根本不懼怕你們的火攻!此次赤壁大戰,你們必敗無疑,不如早早歸降,接受招安,我必定保全你們的性命!」
「真的?」
汪直招招手:「你可別騙我,都鬧成這樣了,我們投降以後還能活命?
你過來,好好跟我說說,你有什麼法子!"
「只要你們·—」
聶遠才靠近到三丈之內,就看到對方驟然暴起一刀砸了下來,他慌忙躲閃,腳下的走直接分崩離析,身邊的兩名武將也慌忙跳到其餘船隻上。
「老六,你瘋了,你真要殺我?!'
「殺的就是你!」
汪直破口大罵:「老大是三姓家奴,你連他都不如,是三姓家奴的走狗!受死師兄弟兩人一個拿刀一個拿劍,一時間難分勝負。
「喻一一直到一刻鐘之後。
敵軍越來越多的小船包圍過來。
縱火失敗的汪直等人再不撤離,就要全軍覆沒,後方不得不鳴金收兵。
「老六,我好心勸你,你恩將仇報,你我師兄弟之間,恩斷義絕!」
聶遠趁著對方撤退,在其後背上砍下一劍,當即便有鮮血出。
汪直目恥欲裂,但清楚再拖下去必定死在此地,便只能加速撤退,在敵軍包圍而來的前一刻突出重圍。
羅霄江上。
兩軍第一場交鋒,宣告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