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真伏在密勒頓的背上,朝山下俯衝而去,就像是極限運動中的「山地速降」。
可就算是最優秀的山地速降車手,在這種情況下也會不由得臉色蒼白,接近七十度的大角度斜坡,從上往下看幾乎是垂直的,如果直視前方,你會發現你根本看不到腳下的山路,只能看見自己被風包裹著離地面越來越近,那種驚悚感就像頭朝下筆直墜落,如果誰有恐高症,只怕看一眼就會當場暈死過去。
秦真沒有恐高症,但仍然被眼前所見驚得不輕,他死死的抓住把手,緊緊貼住密勒頓的身軀。山地顛簸,震得秦真胸口巨痛,那感覺就好像被重錘敲擊身體,五臟六腑都在緩慢的移位。
但這時候絕對不能停下,因為狂風正從秦真身後而來,帶著轟隆隆的巨震。
「哇嗷——」
愉悅的嚎叫聲響徹天地,那是古劍豹的聲音,這頭豹子似乎把秦真的逃離當成了一場和自己的遊戲,於是它興奮了起來,不管是新落下的雪粉、還是層層疊疊的雪塊、或者是大塊大塊的雪板全都應聲而起,在雪山之神的意志下匯聚成白色的狂潮,從山頂傾瀉而下。
雪崩!
天地劇震,秦真此時滿耳都是恐怖的轟鳴聲,傳說精靈和行走天災的威能在這一刻得到了完美的展現。
「秦真!瞬間移動!把你帶到那隻豹子面前的瞬間移動!用那個!快一點!」精靈球中的藤藤蛇在腦海里大聲提醒。
「做不到!這怎麼可能做得到!?」秦真用聲嘶力竭的大吼作為回應,他這時候需要用吼叫來發泄生死一線的壓力。「姑娘!我們現在正在逃命!我們身後十米就是雪崩!誰能在這種情況下放空大腦去冥想?」
「哇嗷!」
身後的雪崩中傳來了古劍豹的嚎叫聲,它把秦真的呼喊當成了對自己的回應,於是更加興奮了,那高亢嘹亮的叫聲甚至一度蓋過了雪流涌動的轟隆聲。
「可現在你騎的是……」藤藤蛇的聲音中滿是無力和擔憂。
小蛇從未如此痛恨過自己的弱小,在這種生死關頭居然只能躲在精靈球里,連一點忙都幫不上;但同時她也不信任密勒頓,一路走來,這隻蜥蜴的懦弱有目共睹,它畏懼戰鬥,甚至會被車輛鳴笛的聲音給嚇到,將希望寄托在這樣一隻精靈身上,就好像踩鋼絲橫穿鱷魚池,但腰上的安全繩卻是一根蛛絲。
「相信它!相信密勒頓!」秦真大吼著說:「它是我的精靈!」
此時,隨著一路奔逃,追逐在秦真身後的雪流已經大到了一個駭人聽聞的地步,如果密勒頓稍有失誤,那秦真將絕無生還的機會,在落入雪崩的那一瞬間,脆弱的人體會被雪流中的巨大力量給撕碎。
因為你是我的精靈,所以我相信你,甚至連命都可以交到你手裡,這樣的信任似乎有些兒戲和瘋狂,但這一刻秦真的腦海里卻是那天午休時的陽光,密勒頓馱著借錢買來的三明治,畏畏縮縮的來給他送飯。
那麼膽小怯懦的一隻精靈,畏懼人群如虎,卻因為憂心你而鼓起勇氣,它願意為了你而改變,而你也知道它的身體裡潛藏著超越一切的偉大力量,所以還有什麼理由不去相信它會帶你走向奇蹟?
而密勒頓果真也對得起秦真的信任,這笨蜥蜴平時總愛掉鏈子,但這一次卻全程在線,它從險絕的岩壁上橫切而過,以詭異的弧線掠過一塊又一塊凸起的山岩,全程穩得像是在平地上馳騁,後置發動機噴射出藍色尾焰,在空中拉出絢麗的「Z」字形流光,甚至一度將狂涌的雪流給遠遠甩在身後。
這時,密勒頓忽然一震,車頭驟然向上拉起,從俯衝變為正常的平穩行駛,於是秦真的視線也隨之上抬,他眨了眨眼,看見了翠綠的灌木叢和潺潺流動的小溪。
他們已經度過了最危險的階段,從險絕的山壁上沖了下來,進入到了山下相對平緩的河谷之中。
但現在還遠不是放鬆的時候,白色狂潮依然緊隨其後,平緩的河谷沒能延緩它的推進,如果這時候有人站在河谷兩側的高山上向下看,將會看見巨量的積雪以雷霆萬鈞之勢席捲河谷,就像吞天的白蟒從山頂游下,一路上草木喪亂繚倒。
「秦真!把頭低下!加速衝過去!」
男人的大喝從正前方傳來,秦真一驚,循著聲音抬起頭,卻沒有見到人影,只看到前方的空氣中有透明波紋綻放。
那是瞬間移動發動的徵兆,這兩天他不止一次的看見青城館主用這一招,但這一次浮現的空間波紋多得數都數不過來,層層疊疊仿佛暴雨中的大湖,有什麼巨大的東西在其中呼之欲出。
秦真不再猶豫,密勒頓加速從空間波紋之下駛過。
短短三秒之後,伴隨著沉悶的轟響,狂風席捲整條河谷。
秦真猛地回過頭去,隨後緩緩瞪大了眼睛。
他看見了一座山!
一座小山憑空出現在了河谷之中,攔在了雪崩的必經之路上,雙方狹路相逢,那一瞬間就像海嘯撞上防波提,飛濺的雪塵就是白色的浪花,小山在巨震中緩緩後移,無數的岩石碎屑被席捲上天,叮叮咚咚的仿佛下了一陣石雨。
顧長風半跪在山頭,右手按著泥土,他的肩上站著一藍一白兩隻小動物,形似人立而起的小貓,貓咪們輕輕抓著訓練家的耳廓,正大口大口的喘著氣。
「辛苦了,超能妙喵們,回來休息一下吧。」
小貓們點了點頭,鬆開爪子,輕飄飄的從訓練家肩上墜落,在空中化為紅光,匯入顧長風腰間的精靈球。
拖著上百噸土石進行超長距離的瞬間移動,即便是道館館主的主力精靈,也幾乎耗盡了全部力量。
河谷中,密勒頓甩尾漂移停下,秦真長出了一口氣,這才發現自己渾身都是冷汗。
「顧館主!」
「離開這裡!秦真!」青城館主站起身來,朝這邊用力揮手。「下山!沿著河谷一直走!到遊客中心去!那裡有醫療器材!可以幫你止血!」
止血?
秦真一愣,直到這時他才覺察到手背劇痛,他沒有戴手套,所以雙手也遭到了「災禍之劍」的侵蝕。在翻身上車、握緊把手的那一瞬間,他的手背皮開肉綻,就像兩張被撐破的薄紙,血液正沿著指尖緩緩滴落。
「那你呢!?」
「還記得我跟你說過,我是這座山的看火人嗎?」
青城館主無聲的笑笑,這時候第二波雪潮來襲,他輕輕拋出手中的精靈球,白色的倩影一躍而出,訓練家與精靈十指交握,同時閉上眼睛,半透明的超能力障壁飛速凝實,雪潮飛濺,聲如雷震。
「這傢伙就是我要看守的火!我是它的宿敵!我成為青城館主就是為了迎接這一天!我會把它重新鎮壓回山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