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燒死他吧
「大檢察官米諾斯遇害了，你們有什麼頭緒麼？」
翌日清晨，艾薇就帶來了一條重磅消息。
米諾斯是審判庭「業績」最好的檢察官，《角鷹獸日報》追蹤報導了這起案件，這成為了繼「死而復生的騎士長」之後，被帝都人們議論最多的話題，不過對於這位大檢察官，人們的評價褒貶不一。
不乏有人認為這是一則喜訊。
「道理我都懂，為什麼你們都看著我？」
伊森一大早醒來，正打算吃點東西，就面臨著所有人的審視。
艾薇輕咳一聲，描述了更多的細節，「米諾斯被發現時，他的審判庭制服被整齊地迭好放在地牢的桌子上，上面放著他的兩個眼球，這是他唯一剩下的東西，發現米諾斯屍體的審判庭職員被嚇得不輕，據說已經申請行政休假了。」
典型的巴扎托斯風格式藝術，充滿了創造力，足以給人留下一生的心理陰影。
「嗯，非常符合老森的藝術風格。」
啃著麵包的羅威娜首先評價道，別說審判庭的普通職員了，她這種見過大風大浪的帝國頭號通緝犯有時候見到了伊森的殺人現場時心裡都發怵。
和伊森相比，她的切割魔術都能算小清新了。
這一回彼岸也點頭表示贊同，「確實，昨天伊森老弟還對帝都的法律表達失望和憤怒。」
她猶記得伊森發出「還有王法嗎？還有法律嗎？」的吶喊，那語氣聽起來感覺就像是要殺人了。
伊森立刻搬出了最有利的證人，「我有充分的不在場證明，老師可以為我作證，我們整晚都待在一起。」
「我能證明。」
嘗著果子的凜冬點了點頭，隨即補充道，「但是你的寒冰魔法射程至少能覆蓋整個帝都，我相信你可以做到身處山洞便取下大檢察官人頭的壯舉！」
就連她也無法做到如此遠距離的法術射程。
「首先，肯定不是我做的。」
伊森再次強調，他不理解自己在眾人心目中的形象為什麼變成變態殺人狂了。
不過這些人說得似乎也有一定的道理，目前可以確定的是，殺害大檢查米諾斯的兇手，是一個深諳巴扎托斯藝術風格的人。
「我可以相信你。」艾薇說道，「但現在審判庭和教廷都認定了是你乾的，米諾斯是在調查你的時候遇害的，他們不會聽取你的辯解，一旦你現身，就會立刻走完流程把你送上火刑架。」
只能說他的死亡時機非常巧妙，伊森下落不明，全城都張貼著伊森的通緝令，而他又下落不明，這幾乎坐實了邪神信徒的身份。
「審判庭現在火力全開了，我作為你的上級也受到了傳喚，再過一會兒就要去那裡報導了，不過不必擔心我，只是一些流程式的詢問。」
艾薇做好了一問三不知的準備。
對於審判庭來說，伊森的身份本就是一個謎，兩年前突然出現在溪木鎮的流民，查不到任何與之相關的信息，這樣流民在帝都邊境比比皆是，根本查不過來。
「但如果不是你乾的，這件事就比較複雜了。」
艾薇仔細閱讀了《角鷹獸日報》的報導，「米諾斯是在審判庭的地牢遇害的，那裡是專門用來審訊重犯的地方，啟迪學社還在那裡設置了禁制，是帝都戒備最森嚴的地方之一，當晚守衛沒有見到過任何可疑人物，而米諾斯本人是一位四階真理之神信徒，他卻在遇害時連一點線索都沒能留下。」
這也是審判庭變得如此緊張的原因。
他們意識到自己面對的是一個可以隨時出現在他們腹地，無聲無息地殺掉一位四階超凡者的可怕存在。
現在教廷可能也有所動作了。
「我先回去打聽一下情報，到時候用蓄能水晶聯繫。」
這突如其來的死訊，以及艾薇對於米諾斯死亡方式的描述，讓他伊森隱約猜到了兇手的身份。
看來，那個未知的魔女一路追到帝都來了。
她從第一次出現時，就以巴扎托斯神選者的身份發動了一場猩紅瘟疫，也符合「深諳老巴藝術風格」的評價。
這次的手段是栽贓陷害麼？
這讓他坐實了邪神信徒的指控，任何辯解都顯得蒼白無力，但是吧，這又有些多此一舉。
了解教廷和審判庭行事風格的人都知道，他們是先扣帽子，後調查，無論你是不是被冤枉的，他們最後總能坐實給你扣的帽子。
他覺得那個未知的魔女應該也清楚這件事。
所以……
她其實是和大檢查米諾斯有私人恩怨，又或者只是想殺了他取樂？
伊森偷偷瞄了凜冬一眼，大檢察官在她必殺榜單上名列第五位，凜冬更是直言如果不是看在他的面子上，她在抵達帝都的第一天就把米諾斯送去見真理之神了。
加上她又在狼頭堡之前，看見了一個與她高度相似的身影。
而現在看來，必殺名單和行事準則都有些相似了。
伊森依稀記得壁爐灣小鎮那一起前收容局A級調查員失蹤案件中，門口的守衛也說出了相同的口供——他們全程都守在外面沒有離開過，屋子裡也沒有傳出任何打鬥跡象，人是憑空消失的。
除了，地板上留下了一些水漬。
後來伊森得知那是凜冬的升格元素魔法融化後的痕跡，之所以看起來像是「憑空消失」，是因為時間發生了跳動，對處於升格領域中的人們來說，死亡是一瞬間發生的，就連受害者本人都無法覺察到自己遇害的事實。
於是他不得不回到凜冬在臨行前提出的疑問——這個世界會不會同時存在兩個自己？
如果一個人外表看起來和她一樣，使用的升格元素魔法一樣，必殺名單一樣，那這個人究竟算不算凜冬？
凜冬注意到伊森的眼神，和他對視了片刻之後，一臉無辜地拿起一顆雪厘子送到伊森嘴邊。
……
與此同時，瑪格麗特公館。
一大早，王國軍的騎士們便將公館重重包圍了起來，接到了教皇命令的亞巴頓重振旗鼓，這次的目標讓他撿起了自信。
柯林斯-瑪格麗特。
一位沒有任何戰鬥經驗的科研人員。
他打不過變異了的大腳怪帝王，還對付不了區區一個研究員麼？
更何況，教皇本人親自出面了，他只需要率人把公館圍起來，確保沒有任何人能離開這裡即可。
在教廷神職人員的簇擁下，這位一身紅袍的威嚴老者走進了莊園，莊園裡的僕人面色蒼白，被嚇得瑟瑟發抖，唯獨柯林斯-瑪格麗特似乎對於即將發生的事並不意外，他正平靜地享用早餐，見到那張熟悉的面孔，便向對方介紹，「蜜餞水果，蜂蜜，奶酪麵包和烤腸。」
柯林斯對面整齊地擺放著空餐盤和刀叉，看起來是特地為教皇準備的。
那威嚴的老者也不拒絕，便坐在了柯林斯對面，用餐插插起一根烤腸放在盤裡，他又薄片麵包上塗上蜂蜜。
一頓簡單，卻又不失美味的早餐。
作為柯林斯在公館享用的最後一頓飯來說，也算得上體面。
一陣刀叉交錯的聲響過後，教皇開口問道，「王室需要一個艾薇以外的繼承者，二皇子殿下可以對她昨晚在宴會上的失禮既往不咎，能辦得到麼？」
「二皇子殿下恐怕要失望了，傳承儀式已經完成了。」
柯林斯繼續享用著早餐，說道，「二皇子殿下他也該學會這世上並非事事都能遂人願，不是麼？」
教皇沉下臉來，這是並不算令人意外的回答，而且他們都知道，這場對話與二皇子無關。
「我很懷念我們合作的時光，這是我能為你爭取到的最後的寬恕了。」
這其中的懷念，也包括了柯林斯的態度。
一位才華橫溢的瑪格麗特家族血脈的繼承者，卻總不能讓所有人如願。
就連柯林斯本人也不例外，他不惜違抗王室的意願也要捏在手心裡的東西，最後一個都沒能剩下來。
「也許當時答應亨利陛下的建議會輕鬆許多，那樣的話，艾薇和她的母親就可以不必捲入這場紛爭了。」
在教皇看來，默許柯林斯有一位情人和私生女已經算得上仁慈了。
只可惜在王室的宴會上，柯林斯和昨天的艾薇一樣，都做出了令人失望的決定，「她不愧是你的女兒，不過你應該很明白，瑪格麗特家族的血脈不能再被污染了。」
教皇聽說艾薇從溪木鎮帶回來了一個收容局的D級調查員，齒輪城分局對他的評價是很有能力的年輕人，假以時日必定能晉升A級，成為帝國的中堅力量。
唯一的問題是，他們調查到了那位D級調查員是一個流民，那將成為嚴重的血統污染。
因此，教皇下達的命令，是一經發現，就地格殺。
他們也吸取了足夠的教訓，不再採取任何委婉的空間，留給艾薇若干年的時間尋找破解法術的方式，最後誕下不潔的血脈來。
「在必要的時候，我們會用聖言術徹底消除她的意志。」
在一一看無一錯版本！
聞言，柯林斯的臉上終於有了些許變化，他抬眼瞧了教皇一眼，語氣一如既往，「就算如此，那也是她自己選擇的道路。」
他們都知道這麼做後果。
消除意志的副作用，便是徹底扼殺艾薇的思維與創造力，讓那些被傳承的知識無法再被使用，而她將作為生育工具，將這些知識傳給下一代，一旦過程出現了差錯，瑪格麗特所掌握的有關古代科技的秘密將會徹底消失。
屆時，就連帝國引以為傲的黃金艦隊也會變成一堆廢鐵。
「我們當然不希望走到最壞的一步，不是麼？所以，即使這違背了她本人的意願，我至少希望她會因為你改變想法。」
教皇朝著身後的神職人員揚了揚手，神職人員便將厚厚一沓信封放在了桌上，「這些，都是以瑪格麗特家族的名義寄來的，裡面有許多……聲稱凜冬魔女還活著的不當言論，王室有許多人擔心瑪格麗特家族或許和邪神的信徒走得很近，當然，我本人不願意相信這些流言蜚語。」
「是我讓艾薇去調查的。」
柯林斯只是瞥了一眼書信的內容，用餐巾擦拭了一下嘴角，「若想破解女神留下的古老法術，必須要藉助邪典里的知識。」
沒有掙扎與反抗，柯林斯坦然接下了「邪神信徒」的罪名。
「真是遺憾。」
教皇也結束了這段早餐，「既然你承認了，就省去了許多不必要的麻煩，不過嘛，你的行為情有可原，畢竟亨利陛下當初的決定對你來說的確有些殘酷了，倘若艾薇能改變心意，二皇子殿下或許會從中斡旋，只要他繼承了王位，就能赦免你的罪行。」
柯林斯不再作出任何回應，他起身經過了教皇，走向公館外的王國軍騎士。
柯林斯-瑪格麗特被捕的消息在帝都不脛而走，大貴族們議論紛紛，他們沒想到二皇子的報復心理竟然這麼強，前一天的宴會上被艾薇拂了面子，第二天一大早就把艾薇的父親送去監獄了。
罪名尚未對外公布，不過所有人都知道這將取決於艾薇的認錯態度。
這既有可能成為不可饒恕的死罪，也有可能只是一場誤會。
至於二皇子本人，才剛剛從宿醉中醒來過，房間裡到處都是荒唐而又凌亂的痕跡，教廷的高階牧師叫醒了他。
現在，他必須去審判庭一趟，艾薇小姐就在那裡。
這次見面的主題，是商討柯林斯-瑪格麗特的罪名，早在亨利三世時期就將查閱邪典視作了不可饒恕的罪名，就在不久前，柯林斯主動承認自己的罪名，倘若罪名坐實，他將被綁在帝都廣場的火刑架上處以火刑。
這些年，帝都像這樣被燒死的大貴族不在少數。
而現在，他，作為未來的王位繼承者，將展現自身寬宏仁慈的一面。
達米安在僕人幫助打理下整理著裝，臨行前面朝鏡子，露出了一個自認為迷人的笑容，這是他最擅長，或者說唯一擅長的——他繼承了瑪格麗特家族的血統，金色的捲髮，藍色的眼睛，還有一副英俊的皮囊，這讓他從少年時代就成為了貴族小姐們青睞的對象。
達米安從小就對學習知識沒有興趣，哭鬧著不去啟迪學社，練劍也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去奈瑟瑞爾聖堂沒幾天就因違反了聖堂的戒律，被遣送回了帝都。
所有人都對他失望透頂，但達米安卻對於現在的生活滿意極了。
沒有煩惱，沒有顧慮。
帝都真是個好地方，這裡有享譽整個大陸的劇院，還有數不清的漂亮姑娘，他總是能在劇院花上一整天時間，到了晚上叫上幾個漂亮的貴族小姐，展開一段猶如戲劇般浪漫的邂逅。
而通過昨天那場宴會，達米安在艾薇身上發現了驚人的魅力。
毫無疑問，艾薇繼承了瑪格麗特家族的優秀血統，單憑美貌就給他留下了極為深刻印象，是達米安樂於展開一段浪漫邂逅的類型，但更重要的是，艾薇身上還具備了許多那些貴族大小姐身上所不具備的魅力。
啟迪學社賦予了她知性的魅力，還有那永遠都鎮定自若的氣質，讓她成為了王后的絕佳人選。
雖然弗里曼親王的小女兒也不錯，但這樣的感覺未免千篇一律，久了就會讓人膩味。
達米安渴望探求如艾薇這樣的女性，在墜入愛河時又會是怎樣的。
懷著激動的心情，他在審判庭找到了剛剛接受完詢問的艾薇，達米安深吸一口氣，讓自己看起來對她充滿了關心和擔憂。
他在帝都大劇院裡看過許多演出，偶爾心血來潮便也會模仿那些演員，久而久之，他便開始比一般人更擅長演繹。
這是教皇樂於見到特質。
上前後的第一時間，他便用深情的口吻說道，「艾薇，我聽說了柯林斯先生的遭遇，對此我深表遺憾。」
「感謝殿下，您費心了。」
艾薇鎮定模樣讓達米安更加心動了，即使遭遇了如此重大的變故，她卻還是沒有丟掉禮儀，也不似那些養尊處優的貴族小姐們一下子就六神無主，又或是歇斯底里地咆哮，那實在是有違貴族的優雅。
心動的感覺更強烈了，他無比確信，這既是王妃的最佳人選。
達米安清楚，艾薇此刻的內心一定早已被悲傷所填滿，急需有人來撫慰她。
接下來的談話順理成章，他在來的路上猶如一名演員在內心演練過無數次。
是的，他會想盡一切辦法來幫助艾薇，只要她成為自己的妻子，到了那時，他便能用王權來赦免她的父親。
之後，艾薇便會對他死心塌地。
達米安深吸一口氣，他儼然成為了舞台中心的演員，現在，他扮演的是一位心繫妻子的丈夫，「關於你父親的事……」
「我會去參加的。」
遺憾的是，這場充滿了浪漫與糾葛的戲劇以達米安意料之外的方式被打斷了，以至於了他呆愣在了原地。
「啊？」
依舊是平靜到沒有波瀾的語氣，「你們不是要在帝都的廣場上對他處以火刑麼？我會到場的。」
「啊，呃，我的意思是，我可以——」
「他觸犯了帝國的律法，理應受到懲罰。」
艾薇又一次打斷了達米安，「燒死他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