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呦呦兇巴巴地瞪了他一眼，不過還是看在他畢竟受傷的份兒上，沒多跟他計較。
她跟人打了聲招呼，領著水壺轉身出去接水去了。
卻沒想到，一走到樓梯拐角，她就被人叫住了：「季呦呦。」
聲音很熟悉。
季呦呦轉頭一看，果然，人也很熟悉，是楚清羽。
這人雙手抱胸倚著牆壁，看起來像是專門在這裡等她的，不過她的眼眶通紅，又不太像是來找她麻煩的。
季呦呦停下腳步，表情疑惑：「你有話想跟我說？」
楚清羽沉默了片刻，然後嘆了口氣，像是終於放下了什麼，坦然道：「對不起。」
「我承認，我以前想要破壞你們家庭的行為確實很不好，我是個很卑劣的人，我也不應該給陸桑城下藥，想跟他生米煮成熟飯。」
「我想清楚了，也放下了，既然陸桑城他確實喜歡你，我就不會再繼續糾纏他。」
楚清羽別開頭，聲音冷漠：「我會儘快跟我爸說，申請調離這個軍區。」
季呦呦一臉懵：「？」
跟她說這個做什麼？
好在楚清羽也不像是想要聽到她回應的模樣，說完就自顧自地轉身走了，下巴一如既往地抬高，看起來像是一隻小天鵝。
季呦呦待在原地琢磨了一會兒，怎麼都想不明白她是什麼意思，不過注意力卻漸漸到了剛才楚清羽說的話上。
「既然陸桑城他確實喜歡你，我就不會再繼續糾纏他。」
呃……
陸桑城，喜歡她？
季呦呦露出了一副見鬼的表情，她實在想不明白，楚清羽到底是怎麼會生出這種誤會的。
就陸桑城那個樣子，說是喜歡她？
她做夢都不敢這麼想的。
她就是再不懂情愛也知道，喜歡一個人，最起碼要像隔壁家的黃大哥對黃大嫂那樣，說話的時候都要溫柔幾分吧？
而陸桑城……
哈。
沒生氣的時候臉色冷淡，要是有脾氣了，說話還刻薄得仿佛吞了一大把尖刀。
就這個態度，是怎麼看出來喜歡她的？
就是季呦呦再自戀，也實在不敢相信這話，
但是想著想著，季呦呦還真的莫名從記憶里挖出來了點東西。
以前在外面，她存了心思勾搭男人，想跟陸桑城貼一下，他都千百般不願意的，還一臉正經地說什麼別人看到了不好，就像她是被養在外面的，在跟他偷情一樣。
但是就上次育紅班開運動會，夾玻璃珠的時候，他卻當著那麼多人的面從後面擁她入懷。
還有這次男人受傷了。
她記得睡著之前，自己是坐在椅子上靠著床的，可剛才醒過來卻是在另外一張床上躺著。
要知道，兩個孩子絕對是抱不起她的，以陸桑城那傢伙見鬼的占有欲，也不可能讓別的男人抱她。
那就只有一個可能了，陸桑城帶著傷，把她從椅子上抱到的床上睡。
啊……
這麼說著，好像……這些日子狗男人對她的態度還真變了不少。
難不成是她的勾搭計劃成功啦？
可是陸桑城有這麼容易就勾搭上的話，以前的那個「季呦呦」怎麼會跟他把關係弄得那樣僵？
季呦呦想不明白了，陷入沉思。
＊
自從楚清羽私底下來找她說了一通莫名其妙的話之後，季呦呦就老是控制不住地思考這件事。
陸桑城到底是喜歡她……還是不喜歡呢？
她久久地盯著陸桑城看，企圖從他臉上看出來點什麼掩飾的情感。但不管怎麼看，那張臉也冷冰冰的，看不出來半點喜歡她的模樣。
她真的不理解了，楚清羽究竟是怎麼得出這個離譜的結論的。
這會兒楚秋河在部隊也聽說了陸桑城手上的消息，大老遠過來看他。
兩個人還沒說幾句話呢，就光注意到他這位嫂子一直盯著陸桑城看了。
楚秋河：「……」
看來外面那些人說的果然是真的，老陸和他媳婦現在果然是感情好得不得了，如膠似漆的。
「咳咳。」
他欲蓋彌彰地咳了兩聲，偷偷摸摸看向陸桑城的眼睛裡帶著明顯的戲謔。
嗨呀，真是，這小兩口都已經結婚五年了，沒想到感情還這麼好呢，了不得了不得。
還有，沒想到嫂子現在竟然真的這麼喜歡陸桑城這狗比，看看看看，從他進這間病房開始，人的眼睛就沒有從陸桑城身上移開過。
這黏糊得！
季呦呦依舊在自己發呆，沒有注意到他的眼神，但陸桑城卻看得清清楚楚。
他輕嘖了一聲，表面上一副不想跟他說這話題的模樣，雲淡風輕地移開視線，但實際上，露出來的耳朵卻是通紅的。
季呦呦也太……不注重場合了！
他是一慣知道她粘人的，可是這會兒楚秋河還在這兒看著！！
他忍了一會兒，忍不了了，也咳了兩聲，板著臉開口：「看什麼？」
季呦呦愣了愣，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他在跟自己說話，「嗯？」
男人眉目冷淡，甚至還隱約透著幾分不耐煩：「我說，盯著我看做什麼？」
季呦呦被他凶得瞪圓了眼睛：「……！！」
什麼人嘛？！現在是看兩眼都不行了？！
楚清羽還說這傢伙喜歡她？什麼喜歡？！這明明就是要不是兩個孩子是她生的，陸桑城這個狗東西早就跟她離婚了！！
狗東西狗東西狗東西！臭男人臭男人臭男人！！
季呦呦生起氣來，學著他的樣子兇巴巴地用圓溜溜的杏眼瞪回去，然後喊了兩個小孩兒出去了。
出病房的時候，她一下把房門甩得「砰」的一聲。
陸桑城：「……」
楚秋河忍不住了，低低笑起來，過了好一會兒才止住笑：「我說老陸，你對媳婦也太兇了！」
「說話的時候也不知道溫柔點，看吧，這樣子後面有的你哄的！！」
陸桑城冷冷昵他。
楚秋河才好歹給兄弟幾分面子，做了個封口的表情，「不過啊。」
他感慨：「以前我是真覺得她配不上你的，你說，你在外面累死累活的，差點把命都搭上了，她就只知道在家裡胡亂揮霍，也不好好照顧兩個小孩。」
「但現在她變化還挺大的哈，也是能跟你好好過日子了。」
陸桑城不想討論這種話題，意簡言賅，「說正事。」
「嗨呀，你這人，真開不得玩笑。」
楚秋河稍微收斂了一下表情，看起來正經了些：「你之前不是讓我查嫂子在外面的那個情人？叫蔣邵李的那個，我查了，已經有眉目了。」
「這不查不知道，一查可嚇了我一跳，幸好上次你把嫂子給逮回來了，他可不是什麼好東西。」
「他在外面，也做這些販賣人口的買賣，跟這次你們掏的這個人販子老巢不是一條線上的，他是把婦女兒童給拐了，賣到南方去。」
「小孩兒呢，他就找有錢人家賣，有點姿色的女人賣進窯子，沒有姿色的，就賣給大山裡的老頭做媳婦，給他們生孩子。」
陸桑城眸色驟然冷下來。
這麼說的話，如果上次季呦呦真的跟那個男人走了，他再去找到她，估計是在南方某個……
一想到這種可能性，他心臟就猛然湧起了一股戾氣。
季呦呦細皮嫩肉的，平時在家裡稍微碰到一下，都會眼眶通紅嬌聲嬌氣地指責他。
要是真落到了那種地方……
陸桑城不敢想。
「嘖，你別用力啊，都回血了！」
楚秋河看著輸液管里流回了一截殷紅的血，嚇了一跳，連忙去按他的手。
陸桑城這才回過神來，冷聲道：「讓人盯著他。」
楚秋河「嗨」了一聲，「這個不用你說，我讓人盯著的，就是想問你，是借著這次肅清活動弄他，還是我們自己動手？」
這次人販子老巢被繳，上面都很重視，是一定會掀起一陣肅清之風的。
只不過，把那個人渣擺在明面上，肯定不如他們背地裡動手摺騰得狠。
陸桑城沉吟片刻，冷漠開口：「先逮，再推出來。」
楚秋河明了點頭。
這意思就是先把人折磨一遍，弄得差不多了再交給政府，看是吃槍子還是蹲局子。
這是真氣極了，要把人往死里整啊，嘖嘖嘖。
不過他可一點都不覺得殘忍，那些人販子就應該這麼對待，死一百萬次都不足惜。
說完這個，陸桑城又收斂了戾氣，「你過幾天要回北京？」
「是啊，」楚秋河長長嘆了口氣，「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裡老是催我找媳婦呢。」
「我現在都不敢在他們面前提你了，只要一說，他們就得說，看看人家小陸孩子都四五歲了，再看看你！」
「唉，命苦啊！」
想到兩個孩子，陸桑城的表情也和緩下來，「幫我帶幾塊賣得最好的，最貴的洗臉香皂，她前幾天買了新的，覺得不好用。」
楚秋河：「……」
這小兩口的酸臭味！
他憤而起身，轉身出去了。
＊
此時，昏暗的病房內。
夏雙雙從昨天到現在一滴水米未盡，趴在桌子上奄奄一息，只覺得自己快要被折磨死了。
審訊的軍官聲音宛如夢魘：「再說一遍，你是怎麼得知此次行動的時間地址，和具體情況的？！」
「……」夏雙雙第一時間都沒能發出聲音，說話的時候，乾涸的嘴皮裂開，鐵鏽味的血液順著嘴角往下流，她卻沒有伸手去擦，反而是舌頭不停地舔。
她太渴了。
雖然知道喝自己的血無異於飲鴆止渴，但是她有種感覺，如果不這樣做，她可能會被渴死。
因為激動，她發出了一陣陣普通破風箱的聲音，過了好久，才低聲喃喃道：「不是我……我沒有……」
「我真的不是人販子，我也不是間諜……我真的是……真的是從表姐那裡得知的消息……」
軍官臉上沒有一絲憐憫的表情，頓了頓之後，讓人把外面的飯菜和茶水端進來，當著夏雙雙的面開吃。
這是拜託食堂特意做的，飯菜很豐盛，裡面的紅燒肉顆顆軟糯，色澤鮮艷，在從窗口透進來的陽光下好像在發光。
夏雙雙聞到了那股鮮香的肉味，口水開始不停地分泌，她止不住地抬頭朝著味道傳來的方向看過去，眼眶裡滿是紅血絲。
肉！是肉！！！
她控制不住自己的身體，魔怔一樣想要過去搶過來塞進自己的嘴裡，但身後的兩個軍人卻及時控制住她，把她按在原地。
夏雙雙已經哭不出眼淚了，只能嘶吼著，毫無體面地懇求：「給我吃一口！給我吃一口！！」
「求求了……求求了，我不吃肉，給我喝一口水也行啊……求求了……我真的會死的，我真的會死的……我不想死啊！！」
軍官慢條斯理地看她，「是嗎？」
他的聲音里不動聲色地帶上引誘：「同志，我們黨對老百姓是很好的，如果你老實交代，我們不會一直把你扣在這兒。」
「我會請示上級，給你吃這樣的紅燒肉……」
夏雙雙咬緊了牙關。
她還想再抗爭一下，但身體已經到了臨界值，終於放棄了抵抗，趴在地上，聲音嘶啞著道：「我說……我說……」
「我喜歡陸桑城，我想跟他結婚……我一直在悄悄地關注他的情況，所以我才知道你們的位置……」
「我過來……我過來是想找到他，好好照顧他，他一定會被我感動，一定會跟季呦呦離婚的……」
這是新的說法。
軍官停下吃飯的動作，吩咐壓著她的軍人給她喝點水，自己卻轉身出去了。
領導就在外面，軍官行了個禮：「裡面的人說了別的理由！」
他把夏雙雙的話說了一遍，領導沉默了片刻，一揮手：「把她放了吧。」
軍官緊皺著眉頭：「領導！難不成你相信這個理由？！」
這根本就是胡扯！！
陸桑城能做到團長的位置，肯定是有本事的，還有，他們這個行動本身就是經過了加密的，部隊裡都沒幾個人知道，夏雙雙怎麼可能只要稍微注意陸桑城，就得知部隊都還沒得知的消息？！
領導卻不慌不忙地搖頭，喝了一口保溫杯里的水：「當然不相信。」
「只不過，你已經從她嘴裡問不出什麼了，不如把她放出去，讓人跟著她，看著有誰會跟她接觸。」
軍官這才明白了，點頭，「是！領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