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寶寶看著又乖又軟，真的跟小天使一樣。
而另一邊的陸桑城和陸星衍就又是另外一個畫風了。
父子倆都拿著刻刀，專注地刻著手上的木頭，陸星衍手裡的很明顯是照著妹妹陸星厘刻的，是個三頭身的小女孩兒，扎著雙馬尾，穿著裙子，身上還背著那個鑲嵌著亮晶晶水鑽的藍色小包。
陸桑城手裡的則只能看出來是個女人，兩隻手捧著花，身上是一條連衣長裙。
季呦呦觀察了一陣，總覺得那條裙子有點熟悉，像極了她衣櫃裡陸桑城買的那條白色的棉布裙。
過了一會兒她才反應過來，原來狗男人刻的人是她。
季呦呦越看越覺得新奇，稍微走近了一點。
她全然沒有注意到，在不經意間，男人的耳朵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就稍微帶上了一抹緋色。
陸桑城表情淡然，但眼尾餘光卻逐漸落到了她的身上。
女人好像對他手裡的東西好奇極了，微微歪著腦袋，專注地看著他，露出來的側臉線條柔和清麗，臉頰皮膚白皙細膩，眼珠烏黑，像極了一個瓷做的漂亮娃娃。
又很像是一隻好奇心旺盛的小貓，白色的毛毛，渾身都乾淨精緻。
這個模樣，讓別人瞧見了，恐怕說破嘴皮子也不會相信她已經是兩個五歲孩子的親生母親。
她生孩子的時候實在太小了。
如果可以，他也不會同意讓她把孩子生下來。
也確實是因為生孩子，她的身體沒有以前好，小日子來的時候能疼得死去活來。
這麼想，似乎她以前那樣怨他，怨孩子，都是有道理的。
陸桑城微微抿唇。
明明他是槍抵在額頭上都不會吭一聲的人，季呦呦這會兒也只是靜靜地看著他……準確地說，都是看著他手上的娃娃。
可他依舊有些靜不下心。
甚至因為這種全然純澈、太過於心無雜念的眸光，血液逐漸沸騰起來。
他的壞心思又起來了。
想欺負她。
讓她疼，讓她難受，讓她把交織著汗水和眼淚的小臉埋進他的懷裡，帶著潮濕的哭腔低低地喘息著。
很sao。
陸桑城一向看不上那種滿腦子只有女人，只有黃色廢料的男人，但現在，他自己變成了這樣的男人。
甚至兩個孩子都還在，他的身體控制不住地在季呦呦純澈的眸光下發燙，出現某些變化。
無奈之下，他只能把注意力放在了旁邊的陸星衍手上，等著身體的反應逐漸消退。
陸星衍注意到他的眸光，有些懵地抬起腦袋：「爸爸？」
陸桑城面色平淡，只是眸色比平常深上不少，沉穩點評：「你刻得很好。」
陸星衍很少聽到來源於父親的這麼直白的誇獎，眼睛亮起來，臉頰微紅，「謝謝爸爸。」
陸桑城沒怎麼把視線分給他。
這會兒，可能是因為他手上的動作已經停下來，漂亮小貓看了一會兒覺得沒什麼意思了，終於移開視線。
他鬆了口氣。
但下一瞬，他身邊就落下了一片如羽毛般輕盈的女人體香。
季呦呦搬著凳子在他旁邊坐下來，改成專注地看著陸星衍。
陸桑城：「……」
明明人家視線已經從自己身上移開了，但陸桑城依舊覺得不怎麼爽。他甚至思考，要不要再次開始刻自己的，把漂亮小貓的視線搶回來。
反正兒子也已經長大了，不再像幼崽時期那樣需要母親的憐愛。
當然，他得出這個結論可不是信口雌黃，他是有證據的，證據就是季呦呦看了陸星衍這麼久，陸星衍也沒有給出一點反應。
真是不禮貌。
但就在這時，就像是特意要打他臉一樣，男孩兒抬起頭，眼眸晶亮，臉頰紅撲撲地道：「媽媽，你覺得我的木雕怎麼樣？」
「我雕的是妹妹。」
陸桑城看著旁邊的女人一下子就笑起來，從側臉看過去，她臉頰上的酒窩尤其明顯，眼眸也烏黑透亮。
「很好看呀，」她輕聲回，好像對孩子有無限的耐心，「寶寶真棒。」
陸星衍有些不好意思，撓了撓臉頰，羞澀道：「媽媽，等我雕刻完這個，我就雕另外的送給你！」
可能小男孩兒天生就有某種攀比心，他還在後面添了一句，「比爸爸雕刻的還要好看！」
陸桑城：「……」
臭小子。
但季呦呦聽到這種幼稚討好的話好像很高興，得意地朝著他看了一眼，好像是小貓咪的炫耀。
「好哦，」她伸手碰了碰小孩兒的腦門，「小心一點，不要弄到手啦。」
陸星衍點頭，「嗯嗯。」
季呦呦又想起來，兩個孩子上學這麼久，她好像都還沒有問過孩子們關於育紅班的看法，於是道：「阿衍和妹妹上學這麼久了，覺得育紅班怎麼樣呀？」
陸星衍歪了歪腦袋：「挺好玩兒的啦。」
雖然有些同學，比如說王天龍，有時候挺討厭的，但也還是有好玩兒的時候。
就像那天王天龍來家裡給媽媽道歉，他把那艘小船送給了王天龍，明明不是什麼很好玩兒的玩具，王天龍卻一直很珍惜。
他觀察到了，王天龍雖然不說，但他是很珍惜那艘小船的，明明只是一艘普通的小船，他卻整天都把它帶在身上，還從來都不把它拿出來玩兒，好像是生怕別的同學看上了。
可是。
那只是一艘普通的小船呀。
陸星衍不明白，但是他覺得王天龍有點可憐，其實已經在心裡決定，等著送給媽媽的木雕做好之後，他會重新做一隻更好的小船送給王天龍。
「就是，」陸星衍拖長了聲音，「感覺李老師怪怪的。」
季呦呦來了興趣，「她怎麼怪怪的呢？」
陸星衍有些糾結，又垂下腦袋小聲道：「她老是經常偷偷看我和妹妹，還經常偷偷碰妹妹。」
「可是我看過去，她又裝作什麼都沒發生一樣。」
季呦呦給聽笑了，「咯咯咯」笑起來，最後沒有力氣地靠在旁邊的男人身上，像是一條軟綿綿的貓貓。
「因為她喜歡你和妹妹啦，躲著你是因為李老師是一個彆扭的女孩子，她偷偷看你們被發現了會不好意思的。」
陸星衍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沒有人發現，陸桑城的身體僵硬了一瞬間。
季呦呦的身體柔軟又帶著淡淡的香，像是一團軟綿綿的棉花糖一下落入他的懷裡。
他害怕把她弄疼，又害怕換個姿勢把毫無覺察到這個親密姿勢的季呦呦驚醒了，讓她反應過來，從他懷裡離開。
他有些進退兩難。
不過她也沒讓他猶豫很長的時間，沒一會兒，季呦呦就坐直了身體，「其實媽媽呢，還想請你和厘厘幫一個小忙。」
她捏起柔軟纖細的手指，做出了一個「一點點」的收拾。
陸星衍當即好奇地看過來。
另一邊的陸星厘也被他們的談話吸引了注意，端著自己的小板凳坐到了他們旁邊。
這樣一來，一家四口坐成了一個小圈。
季呦呦注意到了，莫名覺得心臟好像被一隻柔軟的小鳥輕輕撞了一下，眼眸也充滿了暖色。
她伸手在兩個小朋友的腦袋上碰了碰，「媽媽是老師嘛，也是大人，班上的小朋友們雖然喜歡媽媽，但是很多事情都不會想要跟媽媽講的。」
「媽媽想要拜託你們，如果班上有什麼事，比如說什麼同學們吵架呀，打架呀，有矛盾呀，還是有誰不舒服呀，希望你們知道了之後，可以跟媽媽講。」
她記得以前在讀書的時候，隔壁班的有個同學就是老師的小眼睛。
當時他們都可討厭這樣的老師了，但是季呦呦現在當了老師，反而能理解老師的做法了。
她不想再看到像之前同學們結合起來，欺負王天龍的類似事件。
不過。
她想起來又叮囑了一句，「你們不能讓班上的同學們知道哦，如果他們知道你們是老師的小眼睛，可能有什麼事情都不願意讓你們知道了。」
也不僅僅是因為這樣。
如果讓學生們知道兩個孩子是她的小眼睛，他們還可能會討厭她的兩個寶寶。
畢竟讀書的時候，有誰不討厭什麼事都喜歡跟老師說的告狀機呢。
陸星衍和陸星厘對視一眼，點頭，「好哦。」
季呦呦眼睛笑得微微眯起來，「你們在班上也要好好和同學們相處哦，要友愛同學。」
這也就是隨便說一句罷了，她是知道她的小孩的，都是天使寶寶，性格超級好，絕對不會像王天龍小朋友那樣主動惹事。
陸星衍毫不猶豫地點頭。
陸星厘則想了想，也勉勉強強地點下腦袋。
跟哥哥陸星衍不一樣，她其實不太喜歡班上的那些同學。
他們老是喜歡在她認真思考數學知識的時候靠近她，打擾她，問她在看什麼。
在看清楚她在看的書之後，他們明明看不懂，但很多同學都喜歡不懂裝懂，有一次被她拆穿了，他們還結伴貶低她，到處說她很裝。
比如說。
他們會說：「陸星厘的自閉症是不是還沒有治好啊？肯定是！不然怎麼老是喜歡看那些奇奇怪怪的東西！她就是腦子有問題！！」
陸星厘知道自己跟他們不一樣，但是完全不能理解為什麼他們在察覺到她跟他們不一樣的時候，他們就會傷害她。
她問過哥哥，哥哥說：「因為厘厘太聰明啦！他們都比不上厘厘，所以想用這種方式來證明自己不比厘厘笨！但事實就是，他們就是比厘厘笨！」
陸星厘還是不明白，但已經知道，自己是沒辦法改變他們的，於是也沒有主動跟他們任何一個人說過話。
她不喜歡班上那些笨笨的同學。
只有一個女同學……好像名字叫心心？
她也笨笨的，但到底比班上那些討厭的笨蛋聰明一點點。
她跟陸星厘一樣，老是在學習，不過學習的進度比不上她，她才學到三四年級的知識，而陸星厘在外公那裡借來的書，初中部分已經快要看完了。
心心比那些人好的地方就是，她不會不懂裝懂，她看得懂陸星厘在看高年級的數學知識，很羨慕她，也會在別人說陸星厘的時候幫她說話。
心心說：「厘厘，你不要把他們的話放在心上，他們都是嫉妒你。」
陸星厘聽到這話的時候，歪了歪腦袋，直白地問她：「你呢？」
「他們看不懂我喜歡的數學，他們都會嫉妒我，你看得懂，你會嫉妒我嗎？」
心心被問得愣住了，她從來沒有見過任何一個人說話這麼不加掩飾過。
但是她並沒有覺得為難，相反，她更加覺得陸星厘與眾不同，小聲地回答她：「一捏捏啦。」
「我只是嫉妒你一捏捏，更多的是，我覺得你真的好厲害，你看得懂好多東西！我雖然也學得比較多，但這是媽媽給我請了老師教的，你沒有老師，你竟然都能自學這麼多！」
「你太厲害啦！我想跟你成為好朋友！！」
好叭。
陸星厘其實聽這段話聽得雲裡霧裡的，但她提煉出了心心的中心思想：心心挺喜歡她的。
陸星厘覺得，如果按照哥哥說的，在班上必須要有幾個朋友的話，那她願意暫且把心心稱作是她的朋友。
就是心心好像總是很累，她媽媽老是要求她學習很多東西，有很多作業，如果完不成的話，她媽媽就會很生氣，會打她，還會懲罰她不讓她吃飯。
她連玩兒遊戲的時間都沒有。
可是心心明明不像她這樣，是天然喜歡數學的，她把數學當成是放鬆的東西，看數學題目跟做遊戲在她的腦海里沒有什麼區別。
但心心並不是這樣的，她是被她媽媽逼著學習不喜歡的東西。
陸星厘換位思考了一下，如果她被媽媽逼著學習人際交往，跟哥哥一樣要對別人的情緒變化感知得一清二楚，她只覺得頭疼。
世界都要爆炸啦！
陸星厘稍微一想，就猛猛搖頭。
季呦呦並沒有察覺到她的小腦瓜里都在想些什麼，這會兒話說完了，院子裡燉牛肉的香味也越來越濃。
她拍了拍手站起來，「收拾一下小朋友們，我們要吃飯飯啦！」
一邊說話，她一邊在在場的另外三個人腦袋上都拍了拍，很明顯，這個「小朋友們」也包含了身形修長，坐在小板凳上像極了一座小山的陸桑城。
陸桑城微微一怔，跟著，眼裡浮現出了略帶著些許無奈的笑意。
然後，他看著女人宛如一隻白色的蝴蝶，翩然飛進了廚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