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3章 三把火
「龍伯之才，當真令人驚嘆，這改革之法甚好。」王宮中，帝辛看著敖丙的奏書，滿臉的激動之色。
敖丙所書的一切，簡直可以說是完美契合了他的需求，明確官員的職權劃分，本質上就是為了集權。
把冊封官員的權力，從貴族的手中奪回來！
在以往，貴族是有權力自己招募屬官的，這便是我下屬的下屬，不是我的下屬。可如今，在敖丙的改革下，貴族的屬官卻要由天子指派。
如此，貴族的屬官便成了天子的臣子，權柄可不就是得到了加強。
敖丙的改革之法，放在後世，只能說是司空見慣。可放在這個時代，卻還是頭一遭，自然能引得有識之人嘖嘖稱奇，大呼奇思妙想。
畢竟，禮法是周公制定的，後人所熟知的諸多制度，基本也都是起源於周公。
而周公呢，是文王四子，也就是西伯侯姬昌的嫡四子，現在還是個小年輕，等他完善禮法，那都不知道是多少年的事了。
敖丙這波啊，是提前截取了屬於周公的氣運！
「只是，龍伯的改革之法雖好，但予擔心那些貴族不從啊！」
帝辛此刻還沒有完全失了智，在激動過後，很快就意識到敖丙這改革之法的弊端，很容易遭到貴族群體的反對。
自古以來，想從既得利益集團身上割肉，都不是件容易的事。一個搞不好，就會把自己賠進去。所以，敖丙的辦法，本質上還是行險。
「先試著推行再說，若是貴族同意，那最好不過。」
「若是貴族不同意，那就小範圍施行。大範圍內，仍舊把招募屬官的權力分給他們，但他們招募的屬官，必須得到大王的冊封才行。」
敖丙不緊不慢的說道，他改革的目的，是為了提高工作效率，至於集權只是順帶的，能成則成，不能成那就徐徐圖之。
總之，先占住名義，讓那些屬官知道，他們是大商的官員，然後才是貴族的屬官。
而在占據大義的情況下，只要徐徐圖之，早晚能收回一部分權力。
「就按龍伯說的辦。」
帝辛也知過猶不及的道理，改革非一朝一夕之事，需鈍刀割肉，在貴族的接受範圍內，一點點的降低其底線，直至其再無反抗之力。
「改革非一朝一夕之事，但有一事，卻必須提上日程了，那就是廢除活祭制度。」
「從今以後，當用五穀與肉食，來替代活人，以祭祀天地祖宗與四方鬼神。」
剛燒完新官上任的第一把火，敖丙就開始燒第二把火了。而這第二把火才是關鍵，直指大商滅亡的核心。
同時，這也是敖丙的功德！
大商之亡，源於活祭人殉導致的人道反噬，所以，若救大商，第一步就是廢除活殉人祭。
而敖丙身為大商相尹，正所謂在其位、謀其政，不管他的真實目的為何，既然坐上了這個位置，那就必須得做點什麼。
廢除活祭制度，就是敖丙準備要做的事。只要做成了此事，那他對天下蒼生，也算是有了個交代。
哪怕最後大商滅亡，有這份功績在，他的評價也不會太低。
「此事，予早想為之，只是阻礙甚大，卻沒曾想，龍伯與予想到一處了。
帝辛聞言，好似找到了知己，不由大喜道。他是真的高興，大商的弊端在哪裡，他看的是一清二楚。
可奈何，每當他想做出改變的時候，都會發現，國內的阻力超乎想像的大，所有的人都成了他的敵人，以至於他處處受阻，什麼都沒做成。
可現在卻不同了，有了敖丙的支持，此事做成的概率極大。
「大勢如此，隨著人族的數量不斷變多，人道愈發的重視人族了。在此情況下，繼續活祭人族，就是違逆人道之舉，必遭報應。」
「大商若不想被人道厭惡，做出改變是必然的。」
敖丙沒有接帝辛的話茬，只是道出了自己這麼做的原因。
帝辛確實看出了大商的弊端，也準備改革，但他的改革之舉，卻未免有些太過離譜了。
一言以概之，就是一刀切。
活祭制度不好，那就全廢了。四方鬼神也好，天地祖宗也罷，我全都不祭祀了。
但這怎麼可能，祭祀四方鬼神，這涉及到君權與神權之爭，帝辛說廢除就廢除，國內掌握神權的貴族，自然會激烈反對。
而人族最是崇敬祖先，帝辛廢掉祭祀祖宗之禮，無疑會惹得四方諸侯不滿。
後來，武王伐紂之時，給帝辛定的罪名之一，就是不祭祀祖宗。
帝辛太激進了，改革失敗是必然的。敖丙吸取了他的教訓，沒有廢除祭祀之禮，只是改了祭品。
如此一來，就算有人反對，也不會太過激烈。畢竟沒有社稷到根本，還不至於玩命反對。
「明日朝會，我們再議此事！」
帝辛與敖丙商量好後，又與幾個心腹大臣通氣，決定等明日朝會時，當眾提出這兩件事。
國家大事，豈是敖丙和帝辛說定就能施行的，他們沒這麼大的權力，須得大部分朝臣全都同意才行。
分封制度的弊端，君主並不能做到乾綱獨斷，凡事都得商量著來。
……
時間很快來到第二日，在朝會期間，敖丙提出改革官位制度之事，然後不出預料的，遭到了群臣的反對。
敖丙沒有選擇和他們對著幹，適時做出讓步，改革官位制度不變，但屬官仍由他們自己招募，只需將帝辛報備即可。
見敖丙讓步，朝臣不敢逼迫過甚，連忙見好就收，同意了他的改革。
如此，敖丙的第一把火就算是結束了。集權失敗，但改革官位制度成功。
帝辛如何想不得而知，但敖丙以後卻能從繁雜的政務中脫身，從而有更多的精力去處理別的事。
燒完第一把火，敖丙開始燒第二把火，順勢提出更換祭品之事。結果仍不出意外，遭遇了群臣更為激烈的反對。
「四方鬼神乃大商立國之根基，如今大商正值風雨飄搖之際，更是離不開他們的支持。」
「冒然更換祭品，若是引起他們的不滿，不僅會失去他們的支持，更是會導致他們與我大商反目成仇。」
「我大商衰弱至此，實在經不起這般折騰，還望大王以社稷為重，收回成命，不再談論此事。」
執掌祭祀之權的貴族站出來，言辭懇切的勸道。
他所言，全是發自肺腑。更換祭品簡單，一句話的事罷了，可想讓四方鬼神接受卻很難。
四方鬼神為何喜歡用活人做祭品，還不是因為活人價值高。
換成五穀與肉食，哪怕是先天五穀與凶獸血肉，價值也是不如人族，四方鬼神豈會願意。
到時，他們要是鬧起來，對如今的大商來說，無疑是雪上加霜，從而進一步加快大商衰弱的速度。
「列祖列宗披荊斬棘，創下偌大的基業，為子孫提供棲息之所。我等身為後人，即承列祖列宗之德，豈能忽視對祖宗的祭祀？」
「以活人殉之、祭之，即是對祖宗的尊重，更是祭品的福分。讓其去侍奉先祖，何其之幸，如何敢有怨言？」
「還有，祭祖乃人族之本，冒然更換祭品，四方諸侯聞之，定會震動，甚至是以此為由，拒絕向我大商朝貢。」
「此乃亂命，執意為之，定會亂我大商社稷，所以還望大王收回！」
祭祖派貴族同樣站出來說道，他們的話，也是發自肺腑。
畢竟，此世與後世不同。
在後世，死了就是死了，沒有幽冥鬼魂之說。
可在此世，列祖列宗死後，或是升天，或是在幽冥潛修，仍舊繼續存於世間，並掌握著強大的力量。
不少後人能發展起來，全是仰仗先祖的庇護。這要他們反先祖，和要他們的命有什麼區別？
而且，身為諸侯與貴族，他們無法長生，總會有魂歸幽冥的一天。今日要是改了祭品，那明日他們魂入幽冥後，又該如何自處？
敖丙哪裡是要改祭品啊，分明是要斷他們的後路，他們能同意才見鬼了。
畢竟，人都有死的那一天。在場的群臣，總要考慮一下身後事。
因此，在反對更易祭品這件事上，祭祖派的聲音更大，態度也更堅決，同時勢力也最大。
祭神派在大商算是大勢力，可放眼整個天下，卻只能算是一般般。但祭祖派不同，所有的諸侯與貴族都有祖宗，且他們也都有死的一天。
所以，與祭祖派為敵，就是與所有的諸侯貴族為敵。便是處於巔峰期的大商，敢這麼做都有覆滅的風險，何況是如今風雨飄搖的大商。
「你們……」
見群臣的反對聲音如此之大，帝辛震怒的同時，也清楚地意識到，此事怕是不可行了。
在所有貴族都反對的情況下，無論是什麼政令，都不可能通過。意識到這一點，帝辛的內心頓時被失望所充斥。
然後，他的意志在人道之力的反噬下，開始進一步瓦解，對群臣愈發的厭惡，恨不得將他們通通殺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