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死生之間,天啟之機
玉湖,竹屋。
姜魚收拾碗筷,林白盤坐,思考姜丫頭的事。
按小姜魚所說,她親姐姐在兩月前便已邁入練氣八層。
從七層到八層,姜丫頭用了約十個月,著實不慢。
通常而言,練氣前中期是進展最快的,到了練氣後期,便慢了下來,一年一層已算不錯的了。若是天才人物,入道五六年便能築基,資質上佳的也在十年之內。
如此看來,姜丫頭確實天資了得。
林白從練氣七層到八層則用了一年。不過那是刻意壓慢了修為進境,大多數時間都用在淬體和習練飛刀上了。
按姜丫頭的進境,若是順利,一年之內當能到練氣九層。彼時只需收攏靈氣,穩固境界,再花上三五個月,便至圓融之境,只待天啟便可。
此番她不寫信,反讓其親妹傳話,可謂堂堂正正,半句騷話都沒有。
她似在刻意疏離。可傳來的話中,又頗有幾分急切之意,似在催促一般。
林白能從裴大姐的皺眉程度知曉她何時要來,但林白搞不懂姜丫頭是何想法,畢竟接觸的還是太少。
但毫無疑問,姜丫頭現下最操心的必然是築基。
「可她催我幹啥?她沒築基時就天天找我麻煩;若是她先築基,不就更能騎我脖子上撒尿了嗎?怎還這般急切催我?」
林白想起了舊事。
先前那姜丫頭胡亂煉製虎狼丸,結果被催動情愫,彼時在地火洞府中孤男寡女,火增情意,但林白道心極穩,又是至誠君子,絕不趁人之危,當機立斷拍暈了姜丫頭,這才保住二人清白。
可那姜丫頭昏迷之際,猶自哼哼唧唧,身子亂扭,手都快把衣裳扒下來了,分明是做了桃色之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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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醒來後便說失了清白,林白再三解釋,她又摸了摸才清醒過來。
可之後,她又信誓旦旦說夢到築基,不像是假話。
修士少有夢境,可一旦發夢,往往有預示之兆。她既夢到築基,當為吉兆。
「她這般催我,莫非她早在夢中有所預感,其天啟機緣跟我有關?」
築基機緣,有難有易,無法琢磨。可能是吃頓飯,見個景;亦或者經一番俗事,或遇幾個友朋怨敵。
當然,也可能是如曲如意那般一波三折,九死一生。
「她既發春夢,又有築基吉兆,難不成與我睡一覺便是她的築基機緣麼?有這麼簡單嗎?那曲如意若是知道了,相比之下,怕是要哭死。」
「若真這樣,那我少不得犧牲一二。姜丫頭雖然胡鬧得緊,可對我沒得說。區區清白而已,乃是小事,她的大道才是大事。」
林白想了半天好事,覺得不靠譜。
「你為何發笑?可是想起了什麼開心事?」姜魚歪著頭盯林白,很是期待的等林白分享。
林白哪敢分享,總不能說你親姐對我圖謀不軌吧?
「我是見你天真爛漫,乖巧懂事;伱姐姐又聰慧過人,心地良善。」林白一副正經樣子,「有你姐妹兩人在,姜家日後必然興旺。心中羨慕,是故發笑。」
「先生謬讚。」姜魚一板一眼的行禮,比她姐姐懂事一萬倍。
如今距上次見她已過一年,小丫頭個頭又見長了些,臉蛋白嫩,衣裳頭髮都極規整,人也愈加乖巧。
先前在朱家待了四個月,與妙妙也經常見,可那丫頭明明能聽懂人話,就是不大搭理人,還老一副憊懶模樣。朱玉茂為此生了好幾回氣,都打算再生一胎了。
陪著姜魚耍了會兒飛刀,林白繼續靜修。
如此匆匆兩月,混元二轉功成。
一行十二年,五行便是六十年,此為一轉。兩轉是一百二十年,與練氣修士的壽元相差無幾。
血肉更為凝練,體內似生出循環無盡之意,合乎自然之理。但若細細去感知其妙處,卻又一如往常。
與林白來說,最為明顯的便是肌膚堅韌,氣海愈加增擴堅固,神識能放的更遠更強。至於神魂之效,感受並不明顯。
再取飛刀相試,比之一轉時受傷更輕,恢復更快,地火侵入血肉中沒過數息便消弭不見。
二轉比之一轉,林白估摸強了五成。
一轉時,林白要費些力氣才能拿下申續,可二轉之後,林白自思能輕鬆許多。其琥珀之毒作用愈小,而自己的飛刀之威更盛。
林白想了片刻,打算暫時不修混元三轉。如今以二轉之能,遇到練氣隨便打;遇到兇悍的築基後期,亦有以傷換勝的法子;遇到金丹,尤其是破雲子那等劍修,三轉也白轉。
待到辰時,姜魚又來。
她似是知道今天林白要走,朝食備的豐盛許多,煎魚、魚湯、小魚乾。
「都是我釣的。」姜魚語聲稚嫩,一板一眼,亦有幾分得意,似在等待誇讚。
「小魚真乃神人也。」林白糊弄。
姜魚很是滿意,又好好的謙虛了幾句。
吃完飯,跟她耍了會兒飛刀。林白向居於此的姜家子弟道別,又跟隨姜魚一塊兒去尋姜洪波道別。
姜洪波對林白頗為和善,一來是林白人品貴重,是至誠君子,自然得同樣品格端正的姜前輩喜愛;二來是,林白修為不慢,又是丹師,即便資質稍差,也是大有潛力。
「你進境頗快。」姜洪波一手執釣竿,面上帶笑,「如今竟已修到練氣八層,倒是與魚兒的姐姐一樣。不錯不錯。」
「乃是玉湖靈地秀美,心中通透,修為得展。」林白笑著回。
「我記得你道侶是天池派的?」姜洪波又問。
「是。她如今在天池派學藝。」林白老實做答。
姜洪波微微點頭,便不再多問。
拜別姜洪波,林白瞄了眼黑塔,便回地火洞府。
與姜春閒扯幾句,給他煉了丹,林白又去往地底觀摩地火之源。
如今混元二轉之身,林白已不像往日那般離地火之源老遠,反而又靠近些許。若非有姜家人在側,林白甚至能在五步之外立足。
如此觀摩一個時辰,與自身感悟的地火之意相印證後,林白又回洞府。
默默回思片刻,取出玉蟬。
貼身溫養一年多,玉蟬雙目幽深之意稍淺,有明亮繁複之意。
林白輸入靈力,依舊無半分反應。
修整兩日,自去鳳鳴閣取了煉丹靈材,又去尋姚千園傳信,還去了趟竹濤園,維持了淳于葉的關係。
只是那蓋盈秋已不在天池閣,復歸山上修行,讓意欲撿漏的林白頗為失落。
「此番門派小比,我未輸一場。」過了兩天,裴寧終於來了,她頗輕描淡寫。
「未輸一場又如何?不還是被我壓在身下?」林白比她還輕描淡寫。
「我又不是金丹,怎能壓得住你林轉輪?又怎能讓你軟綿不堪?」裴寧笑著陰陽怪氣。
林白早就習慣,自有法子炮製她。
鬧騰兩天,裴寧歸山,林白繼續靜修。
既打算暫時不修混元淬體之法,林白便把全數心神放到修為進境和飛刀之上,只每日裡煉兩爐丹,偶爾出去尋朱見羊前輩說說話,藉此舒緩。
轉眼又是八個月,林白便已突破至練氣九層。此番沒有可以壓制進境,又時時出門,心情舒暢,進展更快。
林白盤坐在地火洞府,閉目收攏散逸的靈氣,緩緩納歸。
運功一個大周天,林白呼出口氣,默默查看自身。
氣海比先前增擴了小半,容納的靈力更多。隱隱之間,氣海有脹痛之感。而識海愈加彭勃,自身對霧氣的掌控也更加輕鬆如意。
如此又過了一日,境界穩固。
值此之際,只需再修行幾個月,使得自身圓融,繼而圓滿,天啟便至。
林白也不著急出門,又復歸石盤上勤修,只待天啟到來。
在石盤上靜修三個月,自身已得圓滿,然而心中卻無所感,天啟遲遲未至。
「石盤上三個月,外界差不多是三天。」
「難道需得再等些日子?」
林白睜開眼,琢磨半天,也無所得,便邁步出門,去尋過來人詢問。
出了門,找到姜春。
林白從第八層到第九層用了十個月,而姜丫頭練氣八層距今已一年,怕是也已圓滿了。
「賢弟,你氣息有變,有圓融相合之態,莫非已得圓滿?」姜春面有驚訝。
「若非此福地,我焉有今日?」林白笑著道。
「非是福地,乃是賢弟本就是有福之人。不像我,大道不展,只能做些跑前跑後,傳宗接代的活計。」姜春伸出三根手指,哀嘆道:「族叔又塞給我三個凡俗女子,兩個還是帶了孩子的寡婦,乃是從別地逃難到我家領地的……」
「這有何難?我為姜兄再練兩爐虎狼丸,必不讓姜兄被那凡俗女子看輕了!」林白笑。
姜春這才笑了出來。
「不知小姜道友如何了?」林白狀似隨意。
林白估摸著,那姜丫頭跟自己應是前後腳,是故尋她問問最好。
「近些日子倒是沒去見過,只小魚偶爾去看看,別人不讓去了。」姜春看看左右,低聲道:「你不是外人,說與你也無妨。小妹其實早已圓滿,只是她不知為何,一直在磨嘰,說是天啟未到。最近也不知如何,更不知她出沒出門。」
她早就圓滿了?林白愣住,原來還是小看那丫頭了,可若那丫頭的築基機緣真的是睡覺,那我怎還無感?她雖然兜售虎狼丸,花活懂的多,騷話天天講,可她確確實實是個未經人事的少女。
說起來,初見姜丫頭時,她不過十四歲,如今年近十八,也不知變了多少。
林白有心打聽,可姜春也知道的不多,也沒法去向姜洪波問。
與姜春又廢話幾句,林白去尋朱見羊。
「且等著便是。」朱見羊扶須笑,也在為林白的進境高興。「天啟之機,或是一月兩月後到,或是三日五日。你不需憂慮,出門走走,見見你那道侶,尋好友談談天。該到自然就到。」
林白一向聽人勸,又去天池閣,尋姚千園扯淡。
「老娘不像是金丹宗門的弟子,倒像是老鴇子,只天天給你搭線!」
跟姚千園混的越熟,她是越言語不忌,「你呢!摳摳搜搜,以前還給一瓶固精丸,如今只把凝氣丹來打發我!」
林白取出固精丸奉上,笑道:「師姐莫急,誰讓你是全天下最好的師姐呢。」
姚千園收了固精丸,又道:「你氣息穩固,可是天啟來了?」她語氣頗有些酸,「怎麼這麼快?要是早知道,我就……」她幽怨之極。
「還未到呢。」林白做出老實巴交的模樣。
「真是沒用。蓋盈秋你還睡呢!」姚千園又憤憤。
「她在山上,我都尋不到她說話。」林白叫苦。
「你往常不也挺機靈麼?」姚千園抓住林白手腕,拉他上樓,進了單間,取出紙筆,「寫信!肉麻一點!」
這是強逼了!
林白全靠她牽線,只能照做,心想等以後我跟蓋盈秋單線聯繫,讓她當我和裴大姐的傳聲筒。
「這才對,若時時不聯繫,交情就淡了。交情淡了,床也別想上了。」
姚千園逼著林白寫了封四不像的問好信,這才滿意。
「唉,指不定這是最後一次欺負你了。」姚千園頗有傷感,「築基機緣,以我天池派所記錄的,大都是三分險,四分悟,兩分九死一生之局,還剩一分,乃是必死之局,天道不允。」
她拉住林白手,似大姐姐一般,親切道:「大道雖重,命也重要。若實在不行,退一退也行,小命在,總是有機會的。」
姚千園把林白的手放她胸口揉了揉,「給你點甜頭。你若築基,我任你玩一個月。」
「師姐,我拿你當親姐,你怎這樣?」林白做出十分生氣的樣子。
「有色心,沒色膽!」姚千園點了點林白,十分的不屑。
林白又陪了幾句好話,這才逃了出來。
然後心中依舊未有所感,天啟未至。
林白也無心修行,便又去往竹濤園。
關係都得維持著,日後還需來竹濤園淬體呢。
「姐姐。。」見到淳于葉,林白嘴甜的很。
「你圓融相合,大道在前。」淳于葉帶笑,語氣有幾分蕭瑟。
「大道自是在前,不過姐姐也在前。」林白十分正經,「不管日後我如何境界,我只記得竹林之內,有一清淡如菊之人,乃是天底下最最善良的女子。」
與她扯了半天,林白把她哄的咯咯咯的笑,又引來好幾個淳于家的年輕女子。
然則林白目不斜視,如同君子。除了看淳于葉外,誰都不看,著實讓淳于葉面上有光。
「這是我認的弟弟,他是至誠君子,名叫雲中鶴。他是丹師,如今才二十出頭,業也圓滿,築基就在當下。」淳于葉為小姐妹們介紹,頗有自豪。
告別淳于葉,林白在坊市逛了一圈,買了個珠釵和玉簪。
回到洞府,林白又去參與了一次練氣修士的道會。
沒甚意思。而且因自己已圓滿,倒是讓人家不敢大聲說話,私下還說自己是想人前顯聖。
過了一天,裴寧來了。
雲雨之後,與她私語許久,這才放她離開。
然則心中依舊無感。
又過了五日,林白正自在煉丹靜心,外面打入一道靈力。
開了門,是姜春和朱玉茂。
姜春微微行禮,自離開去。
朱玉茂拉上林白,笑道:「走,去尋伯父。」
「玉茂兄,有何喜事?」林白關了洞府,跟他出門。
「玉樹前番出門尋築基機緣,如今功成,人已歸來。」他頗有興奮之意。
「正該去祝賀一番!」林白也打心眼裡為朱家高興。
兩人在路上買了酒,興高采烈的來到鳳鳴閣。
與朱玉玲閒扯兩句,三人上二樓尋朱見羊說話。
「玉樹性情雖烈,卻非是只有勇,而無謀之人。」朱見羊飲了口茶,撫須欣慰,「他智勇雙全,又有拼勁,尋道之心不失,興盛家族之志猶在,築基自然不在話下。」
「家裡總算又見喜事了!」朱玉玲也開懷的很,她抹抹眼角,親自倒酒。
正在這時,外面忽的有動靜傳來,有人闖到二樓,開了門,乃是朱玉薔。
朱玉薔狼狽之極,面上猶有淚痕。
「怎麼了?多大的人了,還毛手毛腳,以後怎嫁的出去?」朱玉玲皺眉呵斥,又偷瞧了眼林白。
「老姑……老姑走了。」朱玉薔擦擦眼淚。
朱玉茂立時愣住,朱玉玲踉蹌幾步,跌倒在椅子上。
他兄妹三人竟落淚不止,具是失魂落魄,難以自已。
「止!」朱見羊卻無悲傷,輕喝一聲,使朱家兄妹得脫悲傷迷離。
「老姐本就油盡燈枯,只是在苦等玉樹的消息,這才熬到現在。如今玉樹功成,老姐欣慰,心氣便無了。」
「一得一失,吐故納新。」
朱見羊微微笑著,慈祥道:「孩子們,前路慢慢,人是死不完的,死不絕的,除非自絕。且振奮精神,不負死者,這才是我朱家兒女。」
林白默默看著,心中忽有所動,一股極其玄妙之感縈繞心頭,久久不去。
「可是天啟已至?」朱見羊笑問。
「是。」林白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