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蟬目
地火洞府,林白辛勤煉丹。
自打出門經了一番生死,好似煉丹的手藝又增,頗有幾分舉重若輕之感。
林白尋思著,得再尋個丹方,多多開源才是。
大幹三天,將虎狼丸全數煉成,林白又煉了幾爐凝氣丹。
打開洞府,正欲去尋姜春,便見他已聞著味兒過來了。
兩人行禮作揖,林白請他進洞府說話。
「幸不辱命。」林白倒上茶水,取出木盒。
姜春打開木盒一看,只見密密麻麻的虎狼丸,他立即開心的收起來。
「事已辦妥,你隨時都能去玉湖。小妹特意央求族叔,族叔應了下來。」姜春笑著邀功。
「姜小道友仁義,多謝姜兄奔走。」林白表達感謝。
「不過,小妹讓我給你帶句話。」姜春呵呵一笑,飲了口茶水,笑道:「小妹說,她本閉關靜修,少理俗事。只因你屢屢執弟子之禮請教,她又與裴寧交好,這才回信點撥。此番又為伱謀取玉湖之地,已盡仁義。她還說,最近有些感悟,想見一見裴寧道友。」
這丫頭真是說話不怕閃了舌頭,還閉關靜修,還執弟子禮……
可為何想見裴寧?
正好前兩天裴大姐來的時候念叨姜丫頭了,見見就見見。
林白清白之身,自然不怕。
「還請轉告姜小道友,我自當給裴寧傳話。」林白笑著應下。
「這都是小事。」姜春不甚在意的擺擺手,道:「你兩個半月後用,到時自管找我便是。」他說到這兒,愣了一下,又道:「你還要出門?」
「正是。」林白又是一禮,道:「我有些私事,需得再出外兩月。」
姜春聞言皺眉,勸誡道:「你既有煉丹的手藝,何必時時外出呢?萬事以修行為主,我輩雖說爭大道,可也得學會放。」
「姜兄字字珠璣,我記在心裡了。只是我非是去別處,乃是去朱家,與好友談些事情。」
林白笑笑,又壓低聲,轉移話題,問道:「姜兄,那劉大寶如今怎樣了?」
姜春聞言,也壓低聲,小聲道:「聽說還在密審,如今還不知道是個什麼章程呢。」
「那劉大寶到底牽扯到了何事?」林白又打探。
「誰知道?聽說劉大寶只是倒賣丹藥,還去嫖,不過……」姜春聲音更低,「好似那劉大寶身份不一般,後面還有人牽扯在內。」
肯定不一般,劉大寶是劉老大之子,而劉老大為九陰山做事。而且,大概做的是見不得光的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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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兄,」林白做出好奇模樣,「九陰山和雲霞宗的元嬰到橋山派到底所謂何事?」
「元嬰隱秘,不是咱們能探聽的。」姜春搓著手,似也有興趣的很,他嘿嘿笑了聲,道:「好似是橋山派吃了暗虧,被九陰山謀奪了樣東西。」
跟曲如意一個說法。高元元也說過,卻好似說並非是東西。
難道真是人?人被騙到九陰山了?有這麼傻的人?若是練氣或築基,那能驚動元嬰?
林白也不再問,反正事不關己高高掛起。指不定再過些日子,那隱秘就兜不住了,自然人人都能知道。
又扯了一會兒,姜春告辭,林白也關了洞府門外出。
來到鳳鳴閣,上了二樓,朱玉玲殷切的倒上熱茶。
「怎朱前輩還未歸?」林白好奇的問。
「許是家中有事。」朱玉玲笑著回,道:「你若是有事請教,自管去我家裡,咱們又不外人。玉茂和玉樹都與你兄弟相稱,你去了只管找玉茂便是。」
她頗熱切,只是再未提拉皮條的事。
「也好。」林白本來就是要去朱家的。
以如今與朱家的交情,借地修行確實不算事。再說了,朱見羊前輩也答應過的。
林白與朱玉玲敷衍了幾句,便告辭離開。
出了坊市,駕上紫竹舟往東。
來到朱玉茂的迎客莊園,正好遇到他在帶孩子。
「何時回來的?」朱玉茂抱著妙妙,笑著問。
「才回來幾日,便匆匆來了。」林白看向妙妙,笑道:「還認得我麼?」
妙妙並不吭聲。
「叔叔抱。」林白做勢張開手臂。
妙妙竟真的伸出倆小手,往林白懷裡撲。
林白把她抱懷裡,颳了刮她鼻子。
「她倒是親近你。」朱玉茂笑著開口,「這丫頭性子怪,有時候一天也不說句話。有時候又人來瘋,日後怕是不得安穩。」他語聲無奈,又有寵愛,「倒不像是我的孩子。」
「我倒是覺得挺好。」林白很喜歡小孩子,笑道:「玉茂兄,若女孩子家如你這般淳厚良善,那可是要吃虧的。」他說著話,捏了捏妙妙的臉蛋,肉乎乎的。
「倒也是。」朱玉茂笑,接著道:「只怕她日後惹禍。」
「自有咱們護佑著,能惹出什麼禍事?」林白張嘴說話,妙妙就把小手往林白嘴裡捅。
把她的手按住,林白又問道:「玉樹兄呢?」
「他自打回來之後,便少出門,只一心靜修。前兩日傳來消息,說是閉關了。」
朱玉茂頗有感慨,「玉樹若是順利,當能得天啟,築基有望。」
林白瞭然的點頭,看來經歷地窟之戰,得了那本功法後,朱玉樹能更上一層樓了。
「那你呢?」林白又笑著看向朱玉茂。
「我大半是沒指望了。」朱玉茂苦笑搖頭,「先前伯父讓我卸了這迎客的活計,我閒極無聊,如今又接了來。每日裡見見朋友,教導妙妙,倒也快活。」他頗有感慨的看向妙妙,接著道:「我是不成了,等日後看妙妙吧。」
妙妙本在啃手,她聽了朱玉茂的話,手也不啃了,伸出倆小胳膊,示意讓朱玉茂抱。
朱玉茂把妙妙接過,臉上露出舒心開懷的笑容。
「走吧,去我族中看看。」朱玉茂知林白在修混元淬體之法,「伯父已經吩咐過,給你安排好了地方,且隨我來。」
他把妙妙交給林白抱著,取出飛鳶,往朱家族地去。
沒過兩刻鐘,飛鳶落地,兩人步行。
朱氏族地算不上大,只十幾里方圓。主山是鳳鳴山,另有數座小山。
朱玉茂在前引路,不時停下介紹族中風物,林白抱著妙妙,倆人聽的津津有味。
走走停停,朱玉茂有心介紹,遇人便行禮客套,花了大半日時光才到朱家大殿門下,便見亭台樓閣,有飛鶴花鹿,儼然仙境。
不過也僅僅如此了。一路行來,林白倒是頗有感慨。
朱家最多的產業還是靈植一類,藥園頗多。
雖也有地火,可地火跟姜家的差遠了。是故除卻煉丹之外,竟沒甚拿得出手的產業了。煉器制符更是沒法比。
朱家曾也有金丹,可畢竟是新貴,論及底蘊,遠不及世代金丹的姜家。更何況,朱家如今金丹不存,里子面子都是一戳就破。
他家如今就六個築基了,還都是老頭老婆子,皆是大道無望之輩。
若玉字輩沒挑大樑的,怕是衰落有日。
朱玉茂先帶林白去拜見朱見羊。
繞過大殿,拐了好幾個彎兒,來到朱見羊洞府。
朱見羊倒是沒多說什麼,只笑眯眯的問了幾句閒話,便把妙妙抱到懷裡,只顧逗孩子玩兒。
人一老,尤其是沒了指望的,都喜歡孩子。
「地方給你選好了,讓玉茂帶你去看看。」朱見羊擺手趕人,「妙妙留我這裡便是。」
兩人告禮退出。
朱玉茂又引林白去往後山,先來一處藥園,尋到朱玉薔。
然後他兩兄妹又帶林白來到一處山洞。
按朱玉茂所說,這山洞曾是他家的一位築基長輩居住,後來隨金丹家主死在外面,便閒置下來了。
山洞只二三十丈深,金屬靈氣為主,其間雜有木屬和土屬之靈氣。
「你在此安心靜修便是。若是有事,便去尋我,我就在方才的藥園中常駐。若是坐的煩了,便來尋我說說話。」朱玉薔笑著開口,又問:「你愛吃些什麼?我做了給你送去。」
「我最近都是吃辟穀丹。」林白見她頗有熱切,似要一展廚藝,便笑道:「不過若是你素手調羹,那我自不會吃辟穀丹了。我沒甚忌口,只尋常飲食,清淡些即可。」
「辟穀丹沒甚滋味。你只管修行,我每日給你送去,必不讓你厭煩。」朱玉薔笑。
林白只得應下。
又閒聊幾句,朱家兄妹離開。
山洞孤寂,林白安坐,一心修行。
如今距離練氣七層也只一層紙了,隨時都能突破。
林白也沒急著煉體,只一心尋求境界進益。
過了三天,氣海如漲潮一般,緩緩擴增。其間靈力涌動不休,從靈竅中進出,進而游遍全身筋脈。
林白深深呼出一口氣,又運功一個大周天,將因小境界突破而散逸出的靈力緩緩納歸。
稍歇了歇,林白細查自身,只氣海容納的靈力愈多,且運轉快了些,血肉比之先前要堅韌些許。
此番已邁入練氣後期,接下來便是第八層,第九層,繼而圓滿,得天啟指示,便能尋築基機緣。
如此又過了兩天,待境界穩固後,林白回到石盤之上,摒除木土兩屬靈氣,引動金屬靈氣淬體。
火有無盡焚滅之意,土有厚重無匹之意,金卻是銳利剛勁。
方一入體,便覺如刀劍加身。比之初次以火屬靈氣淬體時不同,但隱隱間痛意不絕,好似萬千細針遊蕩在全身血肉肌理。
隨著淬體日久,血肉筋骨中蘊藏的厚重土意隨著金屬靈氣淬體,緩緩轉為金意。
如此這般,林白日日淬體不停,朱玉薔每日晨間送來飯食時,也跟林白聊聊天。
偶爾她還抱著妙妙前來,閒扯些廢話,就當舒心放鬆了。
匆匆兩月過去,淬體有小成。
林白細觀己身,金主白,肌膚褪去土之黃,略略白了些。
血肉肌理中流淌堅固銳利的金意,隱隱間有金石之聲。
出了山洞,來到那藥園,尋到朱玉薔。
「有激揚之意,想必有所成了?」朱玉薔笑著行禮。
藥園門口有幾個少年少女往這邊瞧,都嘻嘻哈哈的指指點點。
「略有所得。」林白笑笑,道:「玉樹兄可出關了?」
「半月前出關了,不過他跟家主聊了聊,便又閉關。」朱玉薔回。
「倒是不巧。」林白還記著與朱玉樹的酒約,又道:「朱見水前輩呢?我去拜見一番。」
「老姑也要見你呢。」朱玉薔笑,「且先等我下。」她回身去到藥園門前,板起臉做起大人模樣,教訓了一番,便又回來,帶上林白一起,去尋朱見水。
朱見水居處與先前朱見羊的居處頗近。
兩人一路走去,遇人便打招呼。有認識林白的便行禮致意,有不認識的還以為是朱玉薔情侶,賤兮兮的笑著調侃。
朱玉薔臉紅了一路,終於來到朱見水洞府前。
「老姑。」打入一道靈力,洞府門開,朱玉薔行禮。
「朱前輩。」林白亦是一禮,心中有感,似有吉。
四個多月不見,朱見水更見老態。頭髮銀白枯乾,雙目渾濁,有頹然之意。
朱見水慈祥的笑著點頭,林白忽的想起了白先生。
「薔兒,你自去忙你的。」朱見水開口。
朱玉薔行禮退下。
「數月不見,你又有長進,可喜可賀。」朱見水笑著道,語聲蒼老,似幾近乾涸的溪流。她用渾濁雙目看著林白,道:「好孩子,見羊說你在煉丹一道上有天賦,是個好苗子。」
朱見水咳嗽兩聲,又道:「你是知道的,我本命為水,卻也是丹師。見光就是我啟蒙的。他天賦極佳,學的又快。」
她摸出一本書,接著道:「見羊已讓你看過見光練氣期寫的筆記。這是他築基後所留,我整理的,你且收著吧。
說著話,輕輕拋出那本書,正正落到林白手中。
「謝前輩。」林白立即行禮。
「好孩子。」朱見水點點頭,面上帶笑,「年輕真好。」
林白又是一禮,緩緩退出。
朱玉薔在外等著,朱見羊竟也在。
「前輩。」林白行禮。
「你境界有進,卻面有鬱郁,可是遇了什麼事?」朱見羊笑問。
「見水前輩怎麼了?」林白好奇問。
朱玉薔立即認真起來,好奇去聽。
朱見羊哈哈大笑,又嚴肅道:「早該跟你說,少見那些病入膏肓,風燭殘年之人!染了暮氣死氣,洗都洗不淨!」他撫須又笑:「築基修士兩百年壽元,老姐她本就沒剩幾年,此番在外又受了傷,心力不濟,怕也就在這一兩年了。」
林白默然,朱玉薔更是呆愣愣的不說話。
「傻孩子們。」朱見羊一手搭林白肩,一手放朱玉薔肩膀,認真道:「她幫玉樹得了功法,又取回玉岩遺骨,心愿已了,心氣便沒了。大道之路上,皆是友朋敵人的殘骨。今日是朱見水,明日是朱見羊,後日是朱玉茂。是故只當平常便好,不需傷懷。」
他頗看得開。
林白點頭,想起了玉蟬。
朱玉薔卻抹了抹眼,也不吭聲。
閒扯了幾句,朱玉薔帶林白去尋朱玉茂。
朱玉茂又喊來幾個族中同輩,與林白飲酒論道幾日,這才放林白離去。
回到信義坊,林白先去天池閣找姚千園。
如今與姜春約定之時將到,林白得把裴大姐哄出來。
一來是姜丫頭想見裴寧;
二來嘛,則是自己得金屬靈氣淬體,業也功成,是故想讓裴大姐嘗嘗鮮,長點見識,多點體驗。
當然,最主要的是,林白有點想她了。
來到天池閣櫃檯前,林白就當看不出蓋盈秋的滿臉厭惡,只厚著臉皮說求見姚千園。
過了良久,姚千園扭著屁股下來了。
「前番楊恕楊師兄尋你有什麼事?」姚千園問林白。
林白根本沒見過楊恕,這是姚千園用話勾蓋盈秋的注意。
果然,蓋盈秋立即冷笑,道:「楊師兄最是潔身自愛,志趣高雅,怎會與你們這等人交聯?」
「呵呵。」姚千園絲毫不氣,反笑道:「楊師兄自不會與我等交聯,可也不會與你交尾。」
林白是打心眼裡敬佩姚千園的那張嘴。只可惜,自己難免被蓋盈秋牽恨上。
姚千園瞧了眼氣的發抖的蓋盈秋,冷哼一聲,拉著林白就走。
林白是個體面人,還不忘朝蓋盈秋行了一禮,期望人家不記恨。
來到信義坊大街上,人來人往,姚千園猶然不鬆開林白的手。
「姚師姐。」林白強行掙脫,「可否幫忙傳信,邀裴寧下山?」
姚千園捏著手指,並不說話。
林白咬咬牙,拿出一瓶凝氣丹。
「你越發摳搜了。」姚千園收下,埋怨道:「以前都送固精丸的。」
「生活不易。」林白賣苦。
「生活不易,那你去賣呀!」姚千園道。
「沒人買。」林白假裝聽不懂。
「那是沒遇到識貨的!」
姚千園抬腳,輕輕踢了下林白的小腿,「等著便是,我給你找買家去!」她笑嘻嘻的,很開心。
林白把她恭送走,又去鳳鳴閣,向朱玉玲討要了固精丸的靈材。
回到地火洞府,煉了兩爐丹,以求靜心。
然後自脖頸中取出玉蟬。
似無變化。可稍一細看,便覺往日暗淡無光的雙目,有了微微的幽深光澤。
「養出效果了?」林白喃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