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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人藝的旗幟能打多久

2024-11-25 09:03:36 作者: 司馬白衫
  第116章 人藝的旗幟能打多久

  七月,北平的天氣漸漸熱得讓人受不了了。

  江潯頭上戴著一頂報紙做成的帽子,身上披了一件藍色的大褂,正手拿刷子自己個粉刷著牆壁。

  大門口,丁志誠的車子條地停住了,前頭,楊哲推著自行車剛進門,一到周末,她舞也不跳了,歌兒也不唱了,就趕到東廠胡同,幫著江潯收拾院子。

  倒不是江潯沒錢,請不起工人,他壓根就不想請,就象小鳥一根一根銜回樹枝,搭起自己的小窩,眼著四合院一點一點地變樣,那份滿足感就提了。

  累,但快樂著。

  「我曾經問個不休,你何時跟我走,可你卻總是笑我,一無所有———·

  我要給你我的追求,還有我的自由,可你卻總是笑我,一無所有—"

  裡面傳來江潯的歌聲,「楊哲,你笑他了嗎?」丁志誠把自行車在院子裡支好,就又開起楊哲的玩笑,看著楊哲臉紅,他感覺特逗,「潯子現在可不是一無所有了,人家有自己的院子——」

  「跟我有什麼關係—————」

  楊哲的臉還是很紅,她走到另一間房,換上衣服,

  拿起掃把,這個院子一點一點地變樣,她更高興,更開心,裡面有她的憧憬,也有她的未來·—.——·

  「嘴硬,」丁志誠看著這兩人的模樣,就又樂嘍,「這兩倒霉孩子,大家都看出來了,就他們以為自己個還是好朋友呢—·—·」

  有了丁志誠在,三人幹活倒也不累,中午,還是到街角的飯店湊合著解決一下。

  「看今天的報紙了嗎?」店主端上三杯茶水,就又湊過來。

  這些日子,三人跟這家小店很熟悉了,店主對他們也很熟悉,沒辦法,江潯和楊哲長得師氣漂亮,再一問,一個是人藝演員,一個是東方歌舞團的演員。

  現在買房了,江潯對外更可不能說自己是學生了,哪有上班的買不起房,一個學生買了四合院的道理··

  「怎麼著,是國外新聞還是國內新聞啊,」丁志誠打趣道,「國外新聞准沒好,不是這事就是那事———.—"

  「不是,是你們人藝的新聞。」

  人藝?

  江潯和丁志誠都是一愣神,就院裡那幫大佬的做派,從不接受採訪,為人演戲那是低調的不能再低調,要說新聞的話,也就是演出前,報紙能報到一下演出的劇目—

  「報紙,你看我這記性,報紙哪去了———」店主四處找尋著報紙,這哥倆就琢磨開了,可是琢磨半天,人藝還真是與新聞無緣。

  「怕不是人藝要解散了吧?」丁志誠開著玩笑。

  嗯,江潯看著店主終於找到報紙,把報紙展開,他臉上就疑重起來。

  嗯,坐在他身旁的楊哲趕緊湊過去,兩人貼得是如此之近,讀得又是如此認真,丁志誠又樂嘍,「你們倆啊,看什麼新聞這麼入迷———"

  嗯,江潯抬頭看看他,默默地把報紙遞給丁志誠,這是京城的一份文化大報,上面的題目很醒目北平人藝的旗幟還能打多久?

  一看這題目,丁志誠忍不住聲音就大起來,「馬上就要進入90年代了,北平人藝很多演員都已六七十歲,甚至更年長。比如藍天野已經辦了退休手續,鄭榕在八四年就已經退休了··

  還有另一批老演員,比如朱琳,朱旭--他們面臨著即將退出舞台。以《茶館》為代表的一批劇目,像《駱駝祥子》、《蔡文姬》、《雷雨》都有這樣的情況·—..

  

  個院團如果壓箱底的寶貝失傳,那無疑代表著一個經典時代的逝去·——

  「這事兒,用不著報紙瞎評論——」丁志城看一眼江潯,「這不是狗拿耗子多管閒事嗎。」

  江潯沒有說話,楊哲有點擔心,報紙里還有一句話,「有傳聞說,人藝正在準備復排雷雨,雷雨會不會是北平人藝最後的晚餐?」

  「得,別吃了,我們回院裡吧。」江潯象想到什麼似的。

  對啊,現在院裡的人肯定都在說這事兒吧——·.

  兩人騎著自行車就往回趕,楊哲只能在身後喊著,「慢點騎,你們還都沒吃飯呢。」

  得,點了幾個菜,兩人愣是沒動筷子,把飯菜打包回到院子裡,楊哲在院子裡慢慢走著。


  陽光透過樹葉一絲一絲、一線一線地照在地上,楊哲伸出手,輕輕地捻著手中的無形無影的光線···

  她陶醉地閉上了眼睛。

  這是二十世紀八十年代末七月的一個禮拜天的中午。

  丁志誠與江潯氣喘吁吁趕回人藝,喲,整個首都劇場裡靜悄悄的,院子裡沒人,只有熱得人要死的風。

  「大家沒看報紙?」江潯有些疑惑。

  「人藝就這樣子,大風大浪都闖過來了,咱們是不是大驚小怪了?」丁志誠抹一把額頭上的汗,「走吧,到於院辦公室瞅瞅,他不在,那一準沒事。」

  院長辦公室的門是開著的,剛上樓梯,就能看到窗外的陽光透過暢開的門灑在走廊上。

  哎呀,于是之還真在辦公室。

  這兩人貓到牆根,仔細一聽,蘇民老師也在。

  「那我先起一句——」于是之的聲音,「山不在高,有仙則名——"

  「水不在深,有龍則靈————」這是蘇民的聲音。

  這兩人,大中午的不吃飯,這是幹嘛呢?

  江潯與丁志誠對視一眼,兩人悄悄摸到了門口處,

  哦,世間最好的酒著,莫如詩句了。

  辦公室里,于是之正與蘇民對酌,薄飲小醉,興會所至,兩人抑揚頓挫地背誦起了劉禹錫的陋室銘!

  江潯笑呵呵現身了,吃好吃的,又有酒喝,他可不能光聽牆角,中午飯還沒吃呢。

  「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

  于是之正巧也瞅見了他,他順用用筷子指了指江潯的頭,笑了。

  多少年後,江潯仍會記得這一幕,午後,於院擊筷吟誦,其樂陶陶的樣子。

  「於大爺,蘇老師,你們干喝啊-—-——」江潯瞅瞅桌上,好嘛,一瓶豆腐乳,

  四個皮蛋,外加一瓶牛二,再沒別的東西。

  就是四個皮蛋,只剝開一個,這一個還沒吃呢。

  嘿,用詩下酒,也就人藝的這些老藝術家能整這一出!

  得,今天看來蹭不著飯了!

  「志誠,潯子,過來,喝點!」于是之端起酒杯,這話說得押韻合轍。

  「這點東西哪夠吃,我再出去買點。」嗯,於院沒有看過報紙?江潯心裡一邊琢磨一邊出了院子。

  離人藝最近的還是美國加州牛肉麵大王,他要了二斤醬牛肉,要了一盤拍黃瓜,還有一大塊豬頭肉,切絲,涼拌,回到於院辦公室,丁志誠已經喝了一杯了,臉都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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