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泥潭中的勝利者
「首相大人，太后殿下剛才又來找您了。」
「告訴她，不必再來糾纏了，彌賽菈我前幾天已經安排船隻送走了，船長是位忠信的紳士，在將公主安全送到聖戰港前，他決不會打道回府」
面對前來傳信的侍從，當今的國王之手凱馮·蘭尼斯特爵士回復道，「替我告訴太后殿下，她與其把精力放在找我爭辯、讓公主的船打個轉回來，還不如好好思考如何讓她和自己的兒子恢復在首都民眾中的聲望、重新恢復在王領貴族間的威信；現在的君臨人顯得安靜，半是看在蘭尼斯特的軍勢，半是看在提利爾的糧食上，但唯獨缺乏了對王室的愛戴和信任，這便是她自釀的惡果！」
面對又來騷擾的侄女，凱馮極其少見地生了脾氣，望著離開的侍從，不由得，他又懷念起了兄長泰溫，要是泰溫還在這裡、兩兄弟仍然默契地配合行事，該多好呀，只可惜斯人已逝……
而每次想起兄長，凱馮就想起了那個殺死他的人，提利昂，泰溫的侏儒兒子，雖然這對父子關係緊張時人皆知，但他居然會行弒父這種倫理教義皆不容的大逆之舉，這實在是沒想到……
凱馮還記得那個寂靜的夜晚，全軍正在進行休整，不想高山氏族叛亂的消息突然傳來，最初他以為是侄兒拉來的蠻族因為搶不到東西或者分贓不勻譁變了，還不由得為侄兒的安危擔憂，可到塵埃落定時才發現，正是侄兒發動了這場叛亂。
他的目標很明確，就是奔著兄長的大帳去的，在過程中，高山蠻子將泰溫的衛隊盡數屠殺，隨即，提利昂帶人闖進了大帳，把泰溫給抓了起來——這是倖存的侍從所說的。
接下來在大帳里經歷了什麼，就沒有人知道了，但是看著兄長的屍體，凱馮就明白兄長走時恐怕經歷了很大痛苦——君臨的靜默姐妹們花了遠超常規的時間和精力，才讓西境公爵能體面地安葬，這等慘狀，也讓凱馮不由得想，究竟是何等的仇恨，才能讓父子如此相殘。
對提利昂，泰溫向來都是很過分的，這些情況，他的兄弟們都看在眼中，雖然凱馮等人也嘗試勸說過兄長，但這基本沒有效果。
眼下，兄侄間這段不知道多少年的糾葛以鮮血完結，凱馮心中不由生起悲切之感，只不過，他也不知道這是為自己的兄長，還是為自己的侄子而起的，或許兩者皆有吧。
在完成了對父親的殺戮之後，提利昂就帶著高山氏族們前往了最近的港口，在那裡他們搶了好幾條船，直接揚帆出海了，而目的地毫無疑問是東方。
當泰溫公爵的死訊和靈柩抵達君臨後，剛剛穩定的王國又掀起了震盪，許多人為王國柱石的逝去而悲傷，另一些人則在盤算從這場混亂中能牟取什麼利益，還有些人悄悄為首相之死慶祝著——凱馮知道他們，這些人大多是君臨的市民，自然沒有忘記蘭尼斯特幹過的那些事。
原先瑟曦想要重罰這些對她父親不敬的人，不過御前會議還是用之前的君臨暴亂將她勸住了，最終這些人得在城市內服幾個月苦役，作為他們嘴巴不乾淨的代價。
對不敬者都這麼憤怒，對於弒父的兄弟，瑟曦的怒火更不必說了，自得到消息的那一刻，太后就要求派遣艦隊去攔截自己的侏儒弟弟、將他抓回君臨進行審判，不過御前會議沒有通過這一想法。
一方面，雖然小惡魔的目的地肯定是東方，但沒人知道他具體會前往哪裡，連目的地都不知道，艦隊又怎麼在廣闊的大海中尋找呢？另一方面，如今的局勢也不適宜讓艦隊出港：史坦尼斯雖然在陸上失利，但他麾下的王家艦隊仍然縱橫峽海，龍石島也在他的控制下，如果君臨艦隊貿然離港，首都的海防必然會受到威脅。
凱馮明白侄女的悲憤，他也很想從小惡魔口中問出為何如此，但如今王國仍未擺脫戰爭的陰霾，連泰溫和詹姆的屍體現在也只得先停留在貝勒大聖堂、等待戰爭結束再送回凱岩城安葬，更何況一支需要禦敵的艦隊呢？凡事，還是得排個輕重緩急來干。
在又為侄子那恐怕永遠都無法獲得答案的問題困擾了一會兒後，凱馮把它暫時丟在了一邊，他現在現如今非常忙碌，沒法把太多時間放在這些已經發生的事情上。
凱馮如今雖然坐在鐵王座的首相之位上，可這從來都不是他的目標和願景，他更希望作為兄長的副手來處理事務。
但是現在泰溫死得太過突然，詹姆也在前線戰死，如果他那個機靈的侄子沒有弒父，凱馮也會考慮讓他來接替泰溫，可惜這不可能了——蘭尼斯特家族急需一個人站出來扛起大局。
而眼下，這個人選只能是他：提蓋特得留在東方收拾殘局，吉利安比起統領更像個艦隊司令，一時半會兒也趕不回君臨，那些旁系的能力和心思也難判斷，如果自己不頂上去，總不能是自己那個幾個月就把勞勃遺留下來的大好局面搞到一塌糊塗的侄女來扛大樑吧。
想到這裡，凱馮無奈的搖搖頭，頭一回，他感覺到家族的人手竟出現了不足。
要是瑟曦掌權，第一個提出質疑的盟友怕就是提利爾家了，凱馮想到。
在就任國王之手伊始，他曾經打算按照泰溫留下的計劃，把瑟曦嫁給梅斯·提利爾的殘疾兒子，結果那邊堅決拒絕，那姿態就像是怕惹上瘟疫一般。
對此，凱馮也只能苦笑，提利爾這種反應也不奇怪，瑟曦實在是太臭名昭著了。
自己原本還想過儘快給瑟曦安排一門婚事，既能讓她儘快離開君臨、不再影響政局，也能給家族帶來一個新的盟友，只可惜她在君臨的「表演」已經給全天下的貴族露了底。
或許，在一些老百姓眼中，她還是高貴的當朝太后，但只要這個人稍有見識，便可知道侄女華麗外貌下的稻草芯，知道她是一個將王國引向衰敗還不自知的蠢婦人，誰又願意娶個敗家婆娘呢？這聯姻計劃，只怕一時半會兒成不了了。
退而求其次，在再次確認了與提利爾的聯盟之後，凱馮推進了喬佛里·拜拉席恩與瑪格麗·提利爾的婚約，直到婚禮完成的那一刻，凱馮的心才算是放下。
到現在，這段同盟終於算是穩固了。
而接下來，他就得面對如何治理新舊七大王國的問題。
在維斯特洛，鐵王座的戰時非常順利，自紅叉河一戰後，史塔克與徒利的勢頭便每況愈下，如今只能說苟延殘喘。
當佛雷調來東方軍隊徹底擊潰狼魚聯軍後，他們的殘部現在只能困守在徒利的家堡中，而佛雷的大軍把那裡圍得里三層外三層；別說魚了，一隻蝦子都鑽不過雙塔旗下的封鎖線。
此外，由於史塔克家的少狼主也被困在城中，失去了統領的北境人如今已是一盤散沙。在綠叉河西岸，那些未被圍困的北境軍隊中有許多人主動脫離隊伍、踏上了往北的回鄉路，也有不少人選擇落草為寇、占地為王，給流血不止的河間又撒了一把鹽。
而在綠叉河東岸，恐怖堡的波頓更是直接對鐵王座宣誓效忠，還帶動了不少北境諸侯再次歸於鐵王座麾下，這更是給予了史塔克家沉重的打擊。
在死前，泰溫計劃派遣這些投誠軍隊北歸，替鐵王座剿滅亂黨、穩定北方局勢，這也是他們應當交出的投名狀。
如今，凱馮也準備延續兄長的計劃，讓北境人管北境人。
而想到這一方面，凱馮就有些生氣，他惱怒的原因很簡單，珊莎·史塔克一直被強留在君臨，可就是為了今天，本來在泰溫的計劃中，詹姆或者提利昂將迎娶這個史塔克女孩，如此就能讓流著蘭尼斯特血的孩子坐在臨冬城的寶座上、就能讓蘭尼斯特和鐵王座將更多的精力轉向東方，但隨著泰溫一系男丁的凋零，現在這些計劃都破產了。
雖然說蘭尼斯特從來不缺同族，但旁系終究沒有泰溫的子女那麼有效和可靠，也容易使他們升起不該有的異心。
說起自己的孩子……藍賽爾已經廢了，在經歷了這麼多事件後，他現在意志消沉，並且開始盲目地虔信七神，根本沒法坐在那個位置上，硬來只會引起更大的危機和悲劇；至於其他的孩子，他們年紀尚小，也不適宜。
或許提蓋特的獨子提瑞克可以，凱馮想到，這個少年品性端正、有良好的教養，不光沒有婚約、年紀也與珊莎契合，應該是個好人選。
不過，在仔細思考一番後，首相還是將他否定了。雖然提瑞克滿足基本條件，但他在東方長大，對維斯特洛的情況知之甚少，而且他將來有一大塊東方領土要繼承，如果和珊莎聯姻，到時候一定無法兼顧峽海兩岸的事務，夫妻長時間分居只怕會出更大的亂子，沒準事態會更加糟糕。
至於幼弟吉利安的婚姻和子嗣，這回輪到凱馮知之甚少了，索斯羅斯本就是邊遠荒蠻之地，再加上艦隊時常要巡邏和護航，吉利安生活在船上的時間遠遠長於待在統領官邸的時間，這既導致了兄弟們與其通信往來的難度，也造成了他家庭信息的空缺，目前，凱馮只知道他在當地有個已合法化的私生女傑依·蘭尼斯特。
當然，凱馮也明白，雖然自己還在為這些事情操心著，但從大局上來講，史塔克與徒利在這場博弈中已經事實上出局，只是墳頭上缺那最後一捧土而已，等到佛雷軍隊打下奔流城，這兩個家族就得徹底被移下棋盤了。
不過，如此一來，蘭尼斯特的另一個盟友，佛雷家族就必然做大，想到這點，凱馮就感到棘手。
一直以來，河間地都是四戰之地，由於缺乏險要，四面八方的領主都可以向著這片富庶之地進攻，但若是河間出現一位強大統治者統合全境，那這四通八達的地形也可以讓他們就此四面出擊、犁庭掃穴。
當下，作為聯盟的交易，河間統領必然落在佛雷手中，這樣佛雷家便攥著兩塊統領領地，十幾年內從原本的二線貴族轉變為一線貴族中的佼佼者，不光登上了博弈權力的舞台，還占據了重要位置。
此後，鐵王座的北面將會出現一個強藩，要命的是王室與這個藩王還沒有什麼強力的捆綁，更別提它與東方諸貴、尤其是東方之主存在剪不斷理還亂的密切關係，這就更讓佛雷顯得勢大。
「自公平人王朝滅亡後，三河之國再次出現了真正令諸侯們順服的強權。」
凱馮無奈地想到，「蘭尼斯特不應該一味被動應對，如有機會，佛雷的做大應當被適當遏制，鐵王座不能再出現一個提利爾、不能再出現一個東方攝政了。」
想完了北面，接下來就是南邊，比起北方的形勢大好，南邊的敵人相對來說，就要棘手得多。
史坦尼斯的慘敗讓他損失了大量兵力，還有許多河灣與風暴地貴族再次反水，但是史坦尼斯手裡終究還握著一支強大的軍隊。
風暴地雖然大體反正，可他依然有著泰洛西的支持，風息堡這個堅固的根據地也被他握在手中，而在海上，強大的王室艦隊依然活躍，現在狹海都被史坦尼斯封鎖著呢。
不過，在與提利爾結盟之後，駐紮於河灣的青亭島和里斯艦隊已經在雷德溫伯爵的指揮下拔錨起航，而且吉利安也正在率領鐵王座的南方艦隊返回，那可是一支常年遠洋作戰的艦隊。
在戰亂之中，能夠收到幼弟的消息，凱馮是很高興的。
自從開戰以來，由於東方海軍的活躍，南陸領地就和維斯特洛斷了聯繫，這些年學士也沒有培育出足夠跨越夏日之海的渡鴉。
因此，吉利安那邊到底是什麼情況，君臨對此一無所知。
而那個海盜攸倫——哦，現在他是鐵群島的公爵——的活躍，更是讓凱馮擔憂兄弟的性命，那個傢伙可是什麼都做得出來的。
不過，凱馮現在已不用擔心了，在返回君臨後不久，吉利安派遣的一艘先行快船送來了讓人安心的信息。
很快，自己的兄弟就能率領那支整備精良的艦隊抵達王國的首都，經歷了這麼多亂局，凱馮已經迫不及待想與他見面了。
而說完敵人，接下來那就是那些「盟友」了，首先最需要擔憂的，無疑是那個胡戈。
在凱馮看來，胡戈公爵本質和小指頭是一類人，都是個用最高尚理由，做最下作事情的竊國賊，與小指頭相比，他們只是手段不同。
就在不久前，小指頭「在谷地夫人萊莎的授意下」，用掠奪和欺騙，以會議協商的幌子把不滿自己的谷地貴族都強行抓了起來，擁有了谷地的實際統治權。
而在東方，胡戈以代王攝政、領軍禦敵的名義，獲得了大半個新七國的權力。
這倆人之間的區別，只是小指頭的目的太過明顯，把自己搞得臭名昭著，胡戈的方法更加溫和迂迴，大多數人只覺得他是亂世能臣。
不過，對於胡戈，凱馮也不是沒有應對的方法，既然胡戈的統治和支持建立在「高尚」之上，那鐵王座自然也能用「高尚」束縛他；既然他以輔佐鐵王座的名義進行統治，那自己就讓他更進一步、成為徹底的忠臣。
所以，凱馮果斷把彌賽菈給送了過去，無論胡戈答應不答應這場聯姻，他都無法拒絕鐵王座送來公主的行為，要是他選擇拒絕或把公主送回來，新七國內忠於先王和拜拉席恩王室的人可不少，這些人足以給他製造不少麻煩。
光是這個行為，就足以散發蘭尼斯特需要的政治信號了。
當然，凱馮並不指望一場聯姻就能約束住胡戈，要是這樣能夠穩住東方，那自然是最好的，倘若穩不住，那也是預料中的情況，凱馮早就想好了應對之策。
總的來說，首相對胡戈的態度是能穩住一天就穩住一天，讓蘭尼斯特家族和鐵王座有儘可能多的時間恢復力量——即便決定開戰，那也得在平定眼下的敵人之後。
至於其他的所謂「盟友」，多恩和鐵群島，這兩家自始至終都沒有參與這場戰爭，凱馮已經不太擔憂他們突然加入戰局的可能。
多恩的道朗親王是個極其穩重的人，這些年來，他專心經營領地，對外界的情況很少做出反應。
不過凱馮懷疑這應該只是表象，他絕對沒有忘記妹妹的血仇，這點從紅毒蛇及其他馬泰爾家族人的言語中能夠窺見一二。
而倘若多恩真要發兵復仇，以他的性格，除非有充足的把握，也是絕對不會行動的，不然，之前韋賽里斯占據三分之一個新七國時，親王就該舉起反旗了；要讓他決心下場，恐怕也只有東方的那位坦格利安末裔歸來之後。
不過，眼下那位還遠著呢，凱馮現在還沒有關心那麼遠的事情，如今局勢錯綜複雜，面前的問題都擺不平，關心了也沒用，等那個坦格利安姑娘真正到了再說——看看這姑娘能不能擺平她老公那些桀驁不馴的部下。
對於多恩，凱馮正在考慮安撫對方，必要時可將魔山的頭顱送出；至於遠方傳來的那些魔龍回歸的傳言，凱馮只是半信半疑，勻出了一些多餘的資源去做準備：單一個維斯特洛的情況就讓他勞心費力了。
鐵群島的情況則更加棘手，新上任那個瘋子公爵實在是難以捉摸，必須抱有警惕地對待，所以凱馮在西境留下了不少軍隊，也沒有讓蘭尼斯特港的西境艦隊拔錨東航。
鐵民的思維是難以用常理來衡量的，哈爾洛當政那段時間好一些、勉強壓住了躁動的頭領們，可如今哈爾洛終究還是被迫離開了鐵群島，鐵王座在群島已經沒有可靠的盟友了……
正當凱馮的腦海充斥著這些交錯雜亂的事情時，突然，侍從傳來的一個消息讓他振奮了起來。
因為吉利安的南方艦隊終於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