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酒館
如山崩，似海傾。
裹挾著浪潮的西瓜皮，就這麼砸了下來。
時間仿佛正在無限延伸，蘇看著錨爪向著自己的腦門逐漸靠近，在那巨大的壓迫下整張臉都開始有些扭曲。
這逼命的危機，卻是壓過了先前的恐懼，讓發軟的手腳突然又有了力氣。
既然沒擋完，那就再擋一次好了！
死兆當頭，竟是沒讓蘇失了神智，反而是更加清醒了三分。
不打算讓別人為自己抵擋，也曉得現在指望不上任何人，至少這個危機，只能靠自己應對。
思如電轉間，明白若是硬接，最後的下場也不過是在腦門被掀之前，多斷兩條手而已。
空間足夠！
左右的空位中，不僅給了張星站立的位置，也給了蘇揮動武器的空間。
思及此處，雙臂陡然生出一股子新力，變得穩如磐石的雙手提著兩股叉，對著當頭而來的西瓜皮便橫撞了過去。
「啊啊啊——」
慘叫混雜著咆哮，飛濺的血花中，錨爪砸中蘇的肩膀，讓他半跪在地。
痛，怒，但是活了下來。
於千鈞一髮之際避開冥途邀請的蘇，哪怕在劇痛之下羞惱之中，表情變得無比猙獰，身體開始自發的顫抖。
也沒有失去理智，而是死死地握緊救了自己一命的武器，讓雙股叉卡住錨臂，就這麼和張星僵持起來。
歪著頭，張星有些讚嘆。
他知道自己現在是占了不少便宜，而在這種情況能不被他一錨砸死，證明是真的有水平。
本欲再加三分力，至少徹底卸掉這人的胳膊。但在蘇的絕命掙扎之下，這份僵持看樣子無法輕易打破。
而這分秒必爭間，衛兵們也反應了過來。
都是麥爾朗恩一族的嫡系，將領當著自己的面被人重傷，讓他們瞬間紅了眼。就連蒂娜自己，此刻也不再去管張星是不是可能的友軍。
順應著軍心，匯集的力量按住了涌動的浪潮。
冥冥中，一個偉岸的身影要從浪潮中走出。
就像是當初的傳說一般——偉大的麥爾朗恩制服了席捲一切的海嘯，將其化作自己的力量，以此迎擊那尊移動的山脈。
壓制，開始鬆動。
底力再生，血流雖仍不止，但蘇的表情也開始輕鬆起來。
回過頭，爆發的鬥氣讓他試圖站起來，看著面色平靜的張星，蘇的眼中開始閃爍著勝利的自信。
「你——」
「給我下去！」
徹底放開的西瓜皮，讓蘇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但也僅此而已了，對於一個能夠爆發鬥氣的人來說，西瓜皮的重量或許可怕，卻也絕不是什麼無法承受的東西。
猶豫，就會敗北。
那個比起蒂娜來說，和船長更像的影子已經在浪潮中若隱若現，心知再僵持下去，自己也討不了好。
除非真的開殺戒，不然必須得考慮跑路的事情了。
『你也是這麼想的吧？』
眼神交匯，蘇那剛毅的眼中看不出多餘的信息——但張星可以這麼認為。
西瓜皮開始收回，與之對應的，雙股叉上僵持的力道也逐漸減弱。
這讓張星確定了，眼前之人並不想逼著自己宰了他，不然只需要繼續拖住張星，等包圍徹底形成便是。
都已經打成這樣了，自己的一條命難道還很重要麼？
「tui！」
不屑的啐了一口，充滿腐蝕性的激流打在蘇的身上。
呲呲的白煙中，張星不再看掙扎著向後退去，被趕上來的衛兵護住的蘇，猛地轉身格開麥爾朗恩虛像的劈斬。
『這麼像，果然是個麻煩的物件。』
看著虛像手中，那與自己腰間的陰影之刃一般無二的武器，張星咂了咂舌。
也許早點交了任務才是個好主意……
「但我偏偏不樂意！」
說著讓人聽不懂的話，仗著自己才是占據地利的那個，張星合身撲上。
不出他所料的，虛影的確氣勢驚人，力量也著實龐大。但在自己的衝擊之下，還是如同紙糊的一般，被輕易的摧毀。
無法抑制的大氣潮流，瞬間沖刷整個戰場，所有參與連結的軍士，都受到了大小不一的影響。
若是此刻乘勝追擊，必然將這裡變成屠宰場。
只可惜張星終究不是個屠夫。
一錨砸地，將大氣中不斷攪動的浪潮引入其中，整個地面就像是暴雨中的海面一樣不斷起伏。
波濤中，除張星以外的所有人都無法站穩，只能看著他扛起西瓜皮。
一步一步地，回到小屋前。
「既然該送的貨因為我這個快遞員的原因得改簽，那我就還是得送你們一個禮物好了。」
浪潮起伏中，小屋早已被撕開不同的裂口，讓陽光撒入屋內。
現在隨著揮舞的西瓜皮，早已不成形狀的屋子被徹底摧毀，將那個地道展現在所有人的眼前。
足尖一點，地道口如蛛網一般龜裂，再也無法遮掩。
借力躍起的張星，看著腳下東倒西歪的衛兵中，努力站穩的蒂娜。
「就當開盲盒好了，裡面的東西自己檢查吧。」
此刻蒂娜徹底確信眼前的人並沒有惡意，卻也沒有去管張星的禮物，因為既然張星沒有惡意，那邊意味著……
「你是否，見證了他的離去？」
她想知道，那位她一直憧憬的長輩，在生命的最後說了什麼。
卻只能看見，離去的身影背後，灑在西瓜皮上的陽光。
陽光並不耀眼，卻什麼都回答不了。
「我看見了他在最後的狂風暴雨中揚起帆，被涅柔斯保佑著，前往大海的深處。」
下城區的某個酒館裡，無人聽到的回答，在無人注意的角落響起。
按照從布瑞克那裡得來的刻板印象，這裡的一切都十分符合下城區的畫風——無論是低矮的天花板，昏暗的光線，還是牆壁上隨著人影扭動不斷變換的光線。
但這並不是說這裡不好，恰恰相反的是，這個酒館比大多數故事裡的都要好太多了。
厄里斯港口是個十分繁榮的地方，統治著它的麥爾朗恩家族或許也有各種毛病，但無論如何都算得上開明與善良。
所以這裡不缺工作，下城區的人總是能找到活路。甚至運氣好一點，哪怕只有強壯這麼一個優點，也能在這裡生活。
他們甚至有足夠的餘韻，在酒館裡消遣，並且不拖欠酒錢，也不在這裡鬧事。
在逐漸西沉，開始變得柔和的陽光下，這裡的每一個人都顯得十分放鬆。
酒保甚至會允許，那些小孩子捧著各種小食瓜果在這裡叫賣，並且會為他們喝止那些想要給個低價的水手。
來來往往的人，無論是普通人還是異人，他們都端著便宜的酒水，與認識不認識的人大聲交談，互換著那些千奇百怪的故事和傳聞。
但其實他們並不在意自己說出去的是什麼，聽到的又是什麼。
這也就意味著，只要稍微遮擋一下，讓西瓜皮沒那麼顯眼……
張星就能夠很安穩的坐在這裡，好好休息一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