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蛹動
晚風吹動絳紅色窗幔，垂落在地的窗簾如波浪一樣拂動。房間裡沒有開燈，月光透過特質的玻璃天窗，將陰影剪成白霜。
大理石的台階托住陰影深處的寶座，紅袍邪術師跪在高背椅前，腦袋浸在奪心魔的粘液里。
瑪麗安娜的觸鬚只在約翰·坎普的頭上停留了幾分鐘，奪心魔的爪子撫平邪術師衣服上的褶皺，勾起他的下頜，讓約翰抬起頭，睜開眼。
【你腦袋裡的陰影區域幾乎覆蓋了大腦皮層的全部，我已經幫不了你了，約翰。我想，再沒有人能夠無視你的意願洞察你的思想了，你的意識已經和深紅之力融為一體。】
「沒有關係，瑪麗安娜，這是正常現象。」
與維爾蒂斯人格融合之後，約翰·坎普就能越發清楚地感覺到自己精神的轉變。邪術師的心靈變得安逸，看穿深紅之神的本質後，他已經不會對這位魔神產生任何恐懼情緒。
「我只是接受了另一個自己。」
今夜的精神整理結束了，瑪麗安娜的個性使她很難和約翰一樣，將夜晚的共處當作一種消遣，所以很可能以後也不會再有奪心魔的深夜拜訪。
對此，約翰並沒有感覺到多失望。
靈能觸鬚緩慢延展，和奪心魔擺動的觸鬚纏繞連結在一起。
瑪麗安娜的雙眼亮起紅光，奪心魔的心靈網絡促使他們在短暫的信息交換中獲得遠比物質接觸更為濃烈的快樂。這是一種更有效率的溝通方法，那種感覺就像是親身經歷了對方的生活。
「你已經擊退了斯梅爾伯爵的部隊？」約翰驚訝地瞪大眼睛，瑪麗安娜在奪心魔艦隊襲擊時奪取了血液區的政權，如果不是她吩咐自己應該去追尋那艘螺殼船，他一定會留下來協助她。
沒有深紅邪術師、暗精靈劍聖和變形者德魯伊的幫助，只靠瑪麗安娜和她策反的殘餘吸血鬼。約翰從沒有看見過奪心魔展現自己的指揮水平，但從心靈網絡中，邪術師看到了瑪麗安娜調度下英勇的軍隊。
「現在我補上吻手禮，還來得及嗎？攝心男爵大人。」約翰從那些記憶中挑選了一個吸血鬼對瑪麗安娜的尊稱開了個玩笑。
【現在才開始畏懼我，太晚了。】奪心魔笑了兩聲，將約翰的腦袋從自己的膝蓋上推下去。
約翰躲過瑪麗安娜的手掌，目光掃過奪心魔的身側，一個魁梧的石像鬼站在側邊，它冰冷的岩石臉沒有一絲表情，小眼睛裡閃著紅光。石像鬼的雙手捧著一個方形枕頭，枕頭中間，安置著那個自己從謊言國度帶回來的黑色卵鞘。
瑪麗安娜似乎很重視那東西，得到後就將它一直帶在身邊。
【很在意？我可以教你如何使用它。】奪心魔的話語適時傳來。
約翰搖了搖頭，被奪心魔取走，經歷過奪心魔培育以及那一場褻瀆儀式的黑卵，在拿回來後，一直給邪術師一種奇特的異質感。邪術師時常會產生一種破壞黑卵的衝動，但都因為瑪麗安娜的需求克制了自己。約翰不想接觸這東西，更不想將它留在瑪麗安娜身邊。不過，他尊重瑪麗安娜的決定，經驗告訴約翰，瑪麗安娜總是站在對的一邊。
「我不需要它。」
靈能觸鬚向奪心魔傳遞了邪術師的警惕，奪心魔看著邪術師的眼睛輕輕點頭。
瑪麗安娜聊到了另一個話題。
【關於維爾蒂斯，我很確定，維爾蒂斯騙了你一次。伱並不是我們調教出來的人格，約翰，不是維爾蒂斯所說的二三四五。無論是我還是諾拉，都很確定，約翰·坎普就是深紅眷者的主人格。也許你可以去問問弗朗西斯，他對你的身體主權一定有更加深刻的見解。】
瑪麗安娜手指交叉，繼續道。
【我從沒有使用奪心魔的力量對任何一個意識進行過稱得上扭曲的改造。這是我的原則，我不會因為任何原因觸犯自己的原則，即使對象是你。】
【如果你真的由我創造，你可以想像一下，那我不會讓諾拉輕易取得養母的身份，她在撫養教育上稍顯不足，全憑感情沒有章法。還有德魯伊教育的放養習俗，最值得詬病的地方。如果一個意識從屬於我，我會為他布置更為精細的安排，不允許任何人插手。】
邪術師心裡出現古怪的情緒。這還是瑪麗安娜第一次表現出對諾拉的不滿和競爭欲。也許是奪心魔心靈網絡放大了她內心的想法，讓一些隱藏極深的情緒終於被自己察覺到。
瑪麗安娜似乎有些嫉妒諾拉，微妙的一丁點的程度。
約翰笑了起來。他立刻轉換思路試圖平復內心的愉快，不讓共感的瑪麗安娜注意到自己的情緒，這感覺上就像自己在揶揄她一樣。
「那麼，維爾蒂斯為什麼要騙我？」
【你自己心裡清楚。】
約翰並不確定自己的想法有沒有暴露，瑪麗安娜的話聽上去一語雙關。
【因為維爾蒂斯是另一個你，並不想屈居人下的你，即使是面對你，他也會試圖高人一等。你總喜歡用一些語言手段在交流中讓自己取得優勢，這是你的特點，約翰。】
邪術師聳聳肩。
「好吧，你說得對。」
他們又精神交流了一會兒，在雙方感覺滿足的時候斷開了精神聯繫，邪術師離開奪心魔的房間，回到自己那間血肉旅店。
蹲坐在建築邊緣的石像鬼一直用血紅的眼睛瞧著邪術師的移動，直到他消失在視野里。
瑪麗安娜·達爾終止了視野共享的魔法，她知道自己又暴露了一次內心。奪心魔的能力讓約翰的精神變得更加敏感，她需要更加精準地操控自己的意識才能維持表面的平靜。
邪術師在轉移話題，但這也是瑪麗安娜一直在做的。
隱藏自己的感情，隱藏自己的計劃，但無論自己注重哪一邊，另一邊就會忍不住露出頭來。
瑪麗安娜從座位上起身，來到黑色卵鞘面前，伸手撫摸黑卵光滑的表面。
【越來越不讓人省心了，約翰。】
【時間越來越近了，我們都要做好準備。】
【一切沒有偏離計劃，那麼按照弗朗西斯的視野，這將是你的第二條命，約翰。】
黝黑的卵鞘中心露出一點紅芒，深紅之力在卵鞘中匯聚，閃爍著，宛如心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