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舊友重逢
哈文的沿海區域，海平線上是晦暗的鉛灰色天空。海浪將股股咸腥氣味拍在堤岸上，木踏板下浸泡著水藻，濕氣的街道邊晾著去不掉腐爛味的衣物和魚乾。即便是早晨，酒館裡也能聽到熱鬧的吆喝和嬉笑，無處宣洩的水手將精力發泄在酒精、賭博和女人身上，一如海上狂亂的風暴。
暗巷裡，黑衣身影與髒污的流浪漢交易，那根滄桑裂紋的手指給黑影指了一個方向。他先是觀察著那幢被指的矮樓，緊閉的窗戶和窗台無人打理的凌亂花卉，朝拿好銀幣縮回手的男人微笑著說道：「看起來沒錯，謝謝。」
鬍鬚邋遢的男人小聲咕噥道：「記得走側樓，那是港務長的房子，小心有眼睛盯著你。」
黑影感謝地點頭，沿著台階走上矮樓，在門前摘下兜帽，約翰·坎普輕輕敲響房門。
過了約十分鐘，匆忙的腳步聲靠近門，門扉微開，一位容姿尚佳的亂發婦人披著輕薄的袍子出現在門縫裡。她面色帶霞，在看清約翰的臉後，神情變得警戒又帶著些困惑。
「現在回頭離開，身為港務長夫人的我可以當作沒有看見你，小子。」婦人威脅地說。
約翰露出自認為親和的笑容，伸手阻攔女人關上門縫。
「您好，女士，我找巴恩斯……」
「你找錯人了，這裡沒有叫巴恩斯的人。」婦人試著反抗那隻抵住房門的手，但男孩的那隻白淨的手掌就像鐵錨一樣穩固，不得寸進，她不禁感到惱火，正打算厲聲喝斥。
「……他可能給自己取了個假名。請您再仔細回想一下，是否見過一個戴著黑色三角帽，皮膚小麥色，眼圈黝黑到像是畫著眼線，穿著簡樸，行為放蕩，笑容帶著邪性魅力的六尺高男人。」
沒有在意港務長夫人僵硬的表情，約翰繼續說：「對了，我的好朋友還有一個習慣，對於他的那些露水情人，他習慣將三十五歲以下的女性稱作『小甜心』，而三十五歲之上的，他會稱她們為……」
「我的心肝~」一個慵懶的男人嗓音從房間裡屋傳來，哈欠裡帶著睏倦，「你還沒回來嗎~」
約翰注意到婦人僵硬的臉開始發青，像是吃了一塊餿奶酪。他悄悄退後，房門碰的一聲關上，緊接著裡面就傳來女人的吼叫和鍋碗瓢盆砸落的響動。
噔噔噔噔噔噔……
一個模樣和約翰描述一致的上身赤裸的男人提著衣服和皮靴連滾帶爬地從門裡滾出來，他的腦袋磕在樓梯的支撐柱，活用身體的每一個部位滾到了一樓。
巴恩斯暈暈乎乎地爬起來，手忙腳亂的套上靴子，走幾步，像個瘸子原地繞了一圈，緊接著扶牆開始嘔吐。
約翰·坎普從樓梯上撿起他的三角帽，拍打表面的灰塵，帶著笑容遞給巴恩斯。
「哦，謝謝。」巴恩斯嘴角掛著白沫，眼睛一大一小地半眯著，瞧著這個幫忙的熱心市民，半天給出了一句，「天哪，你看著好眼熟，我們是不是在哪見過？」
看來他還沒有醒酒，約翰平靜地說；「我是約翰·坎普。」
「約翰·坎普？約翰·坎普？！約翰·坎普？！」巴恩斯像是念叨繞口令一樣不斷重複，眼神依舊迷惑，他走了幾步，啪！一個花盆在巴恩斯面前砸了個粉碎。
兩人抬起頭，恰好看見港務長夫人站在窗前吐了口唾沫，接著狠狠把窗戶關上，力道重得像是能晃動整座矮樓。
「再見！我的心肝！雖然如此坎坷，但昨晚的甜蜜讓我依舊那麼愛你！」巴恩斯向著封閉的窗戶熱情揮手，轉身小聲朝著約翰嘀咕，「哦，她們真是善變。」
約翰根本不關心這個浪蕩子和他的情事，他耐心地重複自己的意願，一字一句地保證巴恩斯聽懂每一個單詞。
「巴恩斯，我需要你幫我前往混亂海域……」
「混亂海域！」船長尖叫了起來，他像是害怕地後跳一下，搖搖晃晃撞到路邊的水果攤，在攤老闆抓住他之前爬上了旅店邊沿壘起的草垛，爬到了最高點，激動地大聲宣布：「誰都別想把我帶到那個鬼地方去，約翰·坎普也不行！！！」
巴恩斯製造的騷動驚擾了附近的居民，就在他側邊，憤怒打開的窗戶砸在他的面門，他立馬向後傾倒，摔了下去。
等到約翰繞到另一邊，周圍已經沒有了巴恩斯的影子。
十幾分鐘後。
緩慢駛出哈文的草料馬車後面。
巴恩斯掀開身上的茅草，探出頭，他的眼中一片清明，看著哈文的城門慢慢縮小。
「約翰·坎普，麻煩小子來麻煩老子了。」
巴恩斯將青蘋果在襯衣內領上擦了擦，大口啃食起來。
那個崇拜惡神的小瘋子肯定會給我惹來大麻煩，巴恩斯心裡嘀咕著，遇上他真是倒了八輩子的霉。趕緊開溜，我的麻煩體質加上他的自找麻煩，咱倆加上一塊肯定是個大麻煩，不死也得掉層皮。
「見鬼了，我還沒享受夠呢，我的心肝。」巴恩斯不禁想起昨夜似幻似夢的綺麗，他何嘗不知道一定是約翰·坎普壞了自己的好事，那個狡詐陰險的邪術師一定又陷害了自己。
越想越氣的巴恩斯決定趁早轉移，他找准一個荒無人煙的行道交匯處，跳下馬車。
巴恩斯瞧著商旅留下的簡易路牌，輕鬆決定將利維浦作為自己的下一個目標。
「要找一家酒館，我還能客串一把吟遊詩人。」
「還要找一艘船，一艘出海的大船。」
熟悉的聲音就在身邊響起，巴恩斯垂下手臂，心有準備地轉向不知何時出現的黑袍身影，沮喪地看著約翰。
「什麼時候下的追蹤？」
「給你帽子的時候。」約翰指著巴恩斯頭頂的帽子，一滴鮮紅的血滴從帽檐滴落，跳躍到約翰的手指上。
「我的船不久前沒了，船員也死光了。」
「沒有關係，你可以重新找，我信任你的能力。」
巴恩斯摘下了三角帽，有些不快地在帽子表面撫摸。
「在我看來，你可沒有值得我打工的酬勞。」巴恩斯心裡做出決定，無論約翰許諾多大的數目，自己都會咬牙無動於衷，錢夠花就行，還是命更重要。
結果，約翰只是抬起了手指。
「報酬的話，擺平他們算不算？」
約翰手指的方向，是一支武器完備的傭兵小隊，他們明晃晃的刀劍表明來者不善，靠近的方向，大致可以判斷來自哈文。
「也許他們只是路過，或者是為你而來……」巴恩斯這麼說著，身體倒是很誠實地躲到了約翰身後。
約翰心情愉快地笑了笑。
「也或者是來狩獵港務長夫人的小心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