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金與紅
最開始只是一小撮微弱的光粒，搖搖欲墜，仿佛隨時都會熄滅的樣子。像一道一閃而逝的流星，祂飛向站立在焦土上的聖騎士，威勢驟增，神聖能量捲起的風暴，將火海掀開。
光線亮得睜不開眼睛，卡爾只能感受到無窮光與熱覆蓋了身體上的傷痛，一陣像是舊友重逢、枯木逢春的歡欣從心底產生，由內而外，浸潤每一寸皮膚。
他沐浴光中，與神同在。
物質位面的束縛在此刻沒有禁錮卡爾的靈魂，他的意識超脫物外，在星界得到了啟示。
他看到一名神態莊嚴的長須老者，一手執劍，一手提羊皮紙，長條紙張上的文字煥發金光，那是一道道誓約，聖騎士向他們敬愛的太陽立下的誓約。羊皮紙上，新的內容正在烙印，與卡爾曾說出的一般無二。
一隻鳥正站在老人抓羊皮紙的手背上，祂的羽毛根根燦若黃金，散發著光，猶如在燃燒。祂歪斜腦袋，虛空之中與卡爾對視。那股凝視讓卡爾的靈感墜落，回到他重煥新生的肉體中。
誓約的力量、異族太陽的賜福加諸於身，幾近枯竭的聖騎士在光芒中重新站起。
太陽之神密特拉並沒有放棄他，而是稍等了一會，像個耐心的戰士抓住了最佳時機。兩重太陽的力量在卡爾的體內完美交融，卡爾·戴米拉斯成為了太陽的眷者。
卡爾將長劍刺進地面，燃燒的火焰便被掐滅，神聖能量從龜裂的縫隙中溢出，焦土成為了太陽的領域。
聖光卷著沙石在卡爾的面前聚集，心有所感的他將手伸入光中。
一面飛翼狀的中型石質盾牌被卡爾握在手中，表面流光氤氳，古樸的紋路在盾牌上勾勒出一個太陽的徽記。
「洛提。」卡爾輕輕念出烏鴉之神的名字，這種感觸與密特拉的關注截然不同。祂的光芒很微弱，不如卡爾所熟悉的神靈宏大浩瀚，祂不像其他聖靈一樣給予一種遙遠的被注視感，而是能被察覺到、被觸碰到的感知，洛提就在你的掌心，洛提就在你的肩頭，洛提就在你的面前。
盾牌上的光暈流動一圈，像是做出回應。
卡爾昂首看向巨龍，勝利的氣焰強盛到形成實質。
他舉起劍，向紅龍阿扎梅斯怒喝：
「太陽啊！這個邪惡值得一戰！」
紅龍阿扎梅斯看向它面前那個發光的小人，刺眼的光亮讓它開始正視面前的聖騎士，它張開口，憤怒地咆哮：
「太陽的追隨者，你會為與阿扎梅斯為敵付出死亡的代價！」
紅龍再次積蓄吐息，它的翅膀揚起勁風，釋放的魔力加熱火場，為更大的毀滅不斷創造條件。尚未散盡的火焰被風鼓動，化作利齒獠牙朝卡爾撲來，飛到空中的紅龍還在蓄勢，地上的火焰已經襲向了卡爾。
這些烈焰在魔法的加持下更加熾熱，有了模糊的形體，也許再進一步就會催生出靈智成為元素生物。
卡爾面對沖向他的火焰風暴，舉起了洛提之盾。
盾牌上的太陽徽記煥發光彩，轟炸的烈焰在盾牌前一尺區域被一分為二，像是有無形的劍刃劈開了火焰，讓這些狂野之火不得不在盾牌前分裂。飛濺的火焰在卡爾兩側炸開，不能傷及他的一絲一毫，在聖騎士身前留下鳥翼狀的焦痕。
破開火焰，紅龍與聖騎士之間的障礙被清空，他們彼此凝視自己的敵人。
卡爾手中長劍匯聚著光，整把劍被光包裹。
紅龍阿扎梅斯哂笑一聲，它保持著絕對的安全距離，聖騎士的力量固然危險，但砍不到就是無用功。而它的吐息，會將一切燒盡。
卡爾維持著至聖斬的力量，站在神聖風暴中，輕輕地說：
「十分鐘，到了。」
【維爾蒂斯的罪惡縛鏈】
聖光的背後，積蓄的紅霧中，深紅之力的咆哮蓋過一切，無數血紅鎖鏈從中爆射而出，每一根纜繩粗細的鎖鏈撕開地面，攪碎空氣，如槍彈轟擊，刺向空中的紅龍。
鎖鏈洞穿了紅龍的飛翼，鱗片崩碎，傷口中滲出滾燙的龍血。阿扎梅斯發出怒吼，它拼盡全力調動火焰護衛自身，但誰都能聽到它吼叫中的絕望與不甘。血紅鎖鏈上沾著火焰與龍血，就好像那些火焰是被血液點燃。
在一陣金屬摩擦的滑動聲中，捆縛紅龍的鎖鏈絞緊。負傷在身的阿扎梅斯感到自己的身體越來越虛弱，它逐漸抵抗不住鎖鏈的角力，它的身體中，深紅的腐化正在急劇擴張。
紅霧中，嘶啞的吼聲決定了紅龍的結局。
「墜落吧，紅龍！墜向死亡！」
所有血紅鎖鏈一同使力，紅龍阿扎梅斯以山崩之勢從空中墜落，它的身軀都被鎖鏈捆綁，不得活動，朝著紅霧的位置墜去。
面對墜向他的紅龍，聖騎士卡爾高舉利劍。
卡爾看著那雙盯緊他的黃金豎瞳，看著其中的惡毒被光焰覆蓋，他高高躍起，在紅龍絕望的哀鳴中，將光劍刺入其顱骨。
【重擊至聖斬】
聖光注入紅龍的頭顱，卡爾緊握著劍，和紅龍一起承受墜落的衝擊。
紅龍阿扎梅斯的屍身將地面砸出一個巨洞，不穩固的地質讓裂隙不斷擴張，卡爾找准機會拔劍跳開，在他落地沒多久，紅龍便陷落在地洞裡，墜入更深層。
卡爾喘著粗氣，站在地洞的邊緣，看著劍身上的龍血，心中泛起一陣不真實的恍惚。
我們，屠龍了？還有約翰！
聖騎士快步跑向同伴的位置，邪惡的氣息正在消散，空中殘留的微弱紅霧在聖光的驅逐下燃燒殆盡。卡爾看向中心，那道跪倒在地的身影形如枯槁。約翰的長袍支離破碎，鮮艷如血，黏在他的皮包骨頭上，膚色蒼白，皮肉底下卻是病態的紅色。
邪惡的危險警告已經消去，就像有人搬開了卡爾頭頂壓抑的大石。
他明白約翰很虛弱，術士榨乾了自己的力量。
術士對聖騎士的靠近有了反應，他只是轉動了一下眼珠。
卡爾丟下了劍和盾，抬起雙手，慢慢靠近約翰。
他試探著扶起術士，皮膚的觸碰，約翰沒有反抗。聖療術緩慢注入術士乾癟的身體，但是毫無反應，這可不是個好消息，約翰現在虛弱得像一具屍體。
「你這白痴，聖療術可不是萬能的。」卡爾聽到了那個討人厭的聲音，不禁心生愉悅。
「太陽在上，你還活著！」
卡爾將約翰抬起，但虛弱的術士此刻連站立都無法做到，於是聖騎士乾脆將他抱起，約翰現在沒有力氣捍衛尊嚴。
「離死不遠了。」約翰疲憊地說。
習慣性的唱反調讓卡爾更加輕鬆，他眨動眼睛，和夥伴炫耀他們的偉業。
「我們屠龍了，約翰，你的家傳術式真是強大。」
約翰看了眼聖騎士，他神色如常，像是沉浸在榮耀中。
「如果有一個家族能夠創造一種魔法，用榨取一人份的鮮血為代價，殺死一條龍，我們通常會給那個家族的領袖，一個更加威武的名號。例如，魔神。」
約翰沒有繼續和卡爾進行角色扮演遊戲，他知道聖騎士已經猜到了自己的身份，沒有必要的偽裝就像一個笑話。約翰厭倦了騙傻子，特別是裝傻的傻子，聖騎士的行為已經證明了自己的安全。
「……我從沒想過，有一天自己會有一個身為深紅之神信徒的朋友。」
「我也以為你會很快破誓。」
以前聽到這句話，卡爾一定會提劍給約翰一擊至聖斬，但已成為太陽眷者的卡爾，只是露出驕傲的笑容。
順從約翰的意思，卡爾將他帶到紅龍墜落的地洞旁，約翰看向深處的黑暗。
「我要下去，維爾蒂斯的儀式魔法可以讓我在那頭龍身邊快速恢復，那比任何治療都管用。」
「需要我跟著嗎？」卡爾不確定其中的兇險，虛弱的同伴此時像是需要更多的看護。
「如果你想體驗誓約訂立第一天就破誓的話。」約翰隱晦地表示，那將是聖騎士無法容忍的邪惡。
卡爾理解了。
「我去尋找其他人的蹤跡，他們應該就在附近。」
約翰想起了那個矮人，情緒有些低落。
「不用等我，儀式結束後，我會直接返回地面。」
說完，約翰便向後傾倒，落入深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