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2章 童話的結局5
修長有力的五指合攏，輕輕捏起貌不驚人的聖物，沉默的浸入水池。
血族的膚色，本就比常人來的更為白皙細膩猶如超模，此時緊緊箍在灰黃的木器上，卻是凸起了稜角剛硬的筋骨曲線，顯得格外醒目。
就好像……有些用力過度一樣？
聖杯中的清水，仿佛感受到了某種呼喚，輕輕蕩漾起來。一圈圈翻湧的漣漪緩緩擴散，暈開某種神秘的韻律。
難以形容的微妙悸動自弗蘭克心頭浮起，他猛地左右環顧。
是有人在窺探？還是……他眯起眼睛，視線警惕而隱蔽的飄到了盟友身上。
如果是普通人，或許會很正常的將這點小事歸咎於錯覺，但半生廝混於權力場，在危險刀鋒上跳舞鍛鍊出的敏感，讓男人本能的嗅到似乎有哪裡不妥，一個徹頭徹尾的政客絕不會無視這種預感。
這看上去似乎有些神經質，但就是這樣的神經質，令他在幾十年的爾虞我詐中，全須全尾的走到了今天。
絕不要徹底相信任何人，包括自己所謂的……盟友！他目光一凝，舌尖上約束的權限咒語蓄勢待發，做好了隨時啟動聖約櫃誓言的準備。
「怎麼了，我的朋友？」亞歷克斯臉上莫名其妙的表情恰到好處，疑惑的歪頭問道，動作自然而流暢。
弗蘭克沉吟不語，過了片刻才慢慢簡潔地描述了幾句。
「難道是總部的那幾個老傢伙，察覺了我們的行蹤？」亞歷克斯神情一肅，語氣沉重的吸著絲絲冷氣：
「我記得他們掌握著幾件高等級的占卜類物品，如果真發現了我們的意圖，可能會有些麻煩……」
瞧著青年泰然自若的神態，男人的那絲疑慮緩緩消退，被他的話語引導到了其他思路上。
雖然大權在握，但他周圍也不是沒有虎視眈眈的競爭對手，這種懷疑合理之極。
「別再耽擱了，為免夜長夢多，咱們現在就動身離開回聯邦，我要和最高委員會身後的家族們好好談一談……」
既然下定主意，他雷厲風行的轉身便走。
思考著用手中重磅籌碼，該當如何進行政治勾兌，才好賺取最大的利益，男人一腳踏出石室。
「哼！」
為了方便劇烈運動，特意換上的登山鞋與密室入口剛一接觸，他的身形突然晃動，口中不由自主的出聲。
玄妙的虛弱無力感，悄然間襲上心頭，強壯有力的四肢上，像是墜上了沉甸甸的鉛塊，如同霎那間從壯年步入了老年……
不，不對！這不就是我以前的體質嗎？
迅速從熟悉的衰老感中，找到了不適的緣由，弗蘭克反而更加惶恐起來。
還沒等他叫嚷起來，一個聲音柔和的幽幽飄來，恍如預知到了男人心中的迷茫。
「很奇怪是嗎？親愛的朋友，我好像忘記告訴您一件事了。」
血族王者俊美的臉龐好似無聲幽靈，悄悄自身後浮出，唇邊滿是饜足之意。
氣流鼓動盤旋，瞬間吹去地面厚重的塵沙，被掩蓋的圖案呈現於面前
——莊嚴肅穆的十字架印記高舉其上，下方卡巴拉生命樹浮雕伸展著枝叉，似乎訴說著永恆的真理。
弗蘭克眼睜睜瞧著，那記載了聖物下落隱秘的筆記本翻開，年輕的黑暗巨頭慢條斯理翻開最後一頁，殷紅尖銳的指甲在泛黃紙張上畫出一條印記。
筆記末尾處，原先貌似空白的地方墨色淋漓蔓延，又出現了一小段文字，比起前邊記錄尋寶經歷時，慷慨激昂的模樣，這裡的筆記驟然變得緩和平靜，讓人仿佛穿越了時空，感到了那位傳奇考古學家彼時的心情。
「真正的永恆不在人間，而在主的天國，救世主賜予後來人的，是沿著神聖教義前行，打開伊甸園大門的道路，不是為了滿足貪婪者一步登天的醜惡欲望。
聖杯所給予的位格提升，在踏出此處封禁後，便會持續衰退直至消失，讓你失望了。」
他淡然的話語中帶著憐憫：「所謂帶來永恆的聖杯之水，只是至高主宰彰顯自身法理的象徵，卻成為了你們這些愚人為滿足幻想打造的美夢童話。
而現在，美夢當醒，童話當終！」
「你……你故意隱瞞了這一段！」弗蘭克如夢方醒，驚怒交加的吼道。
這時候他還有什麼想不明白的，得到筆記的過程飛快在眼前晃過，定格在最初的畫面上。
「最先接觸筆記的是你，在那一刻就動了手腳！為什——」
弗蘭克保持著難以置信的神色，狂怒的聲音卻是陡然一變，以他平生最快的速度吐出了幾個字眼。
「我命令，你停止一切敵對意圖！」
老奸巨猾的他哪裡會真正如此手足無措，在最短的時間內，便做出了最為正確的反應。
「大概是我近來過於友善的態度，讓你有了一些荒唐的小心思。」
見到對方停止逼近，男人心思大定，下巴微仰恢復了身居高位者的雍容氣度。
「一個實驗室里調製出的怪物，真的以為自己是什麼大人物？」他眼中凶光畢露，惱怒的嘲諷道。
縱然有力量的野獸，也終歸只是野獸……
「感謝我的仁慈吧。今天就先給你個小小的教訓。」弗蘭克冷笑一聲，準備欣賞對方痛苦的表情。
「嘿嘿……呵呵……
哈哈……」
抑制不住的笑聲由微弱逐漸變得響亮，再到震的石壁嗡嗡迴響。
巨大吸氣聲宛如拉響的警報，力道之大甚至颳起了一場小小的旋風。
青年毫無形象的抱著肚子彎下腰來，微紅液體自眼眸內滿盈而出，撲簌簌的在粗粒砂石上打出小小水花。
這樣的肉體反應，對於一名高級吸血鬼來說簡直堪稱驚悚。
連他自己都忘記了，上一次如此開心的大笑是什麼時候，又或者……
……自己從魔導培養池中被當成牲畜一樣撈上來後，就從未有如此大笑的權利！
「聖約是神與人的契約……」他笑的分外開心，幾乎連氣息都動盪了起來，英俊的面孔扭曲出道道溝壑，其中灌滿了血色淚水，呈現出一種詭異的美感。
「……不是神與神的，換言之，那對於真正的不朽者是無效的！」
他看著對面的男人，就好像一隻飛翔的鷹隼盯著無知的肥碩家犬，流淌著滿滿的惡意。
「請伱回答一個問題……在奪取黑夜公爵維克多的本源後，我原本就抵達了代表半人半神的【王冠階】，等到飲用聖杯之水暫時提升一級位格，我現在該當處於何等境界？」
電光火石間，刻骨的深寒侵蝕入每一寸肌骨，死樣的煞白從男人臉上透出，所信奉的政治手腕，權力與財富編織出的世界觀，在這一刻被擊的粉碎！
沒有了脖子上的鎖鏈，野獸……是會吃人的！
他歇斯底里的狂叫起來：
「我命令你立即離開！不……立即自盡！」
然而那已欣賞過多次的漫天光之荊棘，此刻卻絲毫不存。
在他絕望的眼神中，那脖頸與額頭的肌膚光潔依舊，燦爛的以賽亞神紋寂然無蹤，叫喊在空氣中迴蕩，卻猶如石沉大海，沒有絲毫回應。
嗯，還是有回應的……
碩大無朋的黑色蝠翼肆意招展，絲絲陰冷寒芒仿佛星斗點綴在茫茫夜幕之上，溫柔的將一切包裹其中。
「感謝一路上的配合，親愛的朋友，有鑑於此，我並不會殺了你……至少在好好回憶完我們曾經的『友誼』前不會……」
低沉的笑聲快意無比，間或夾雜著悽厲到極點的非人哀嚎，還有飄渺如煙氣的真誠感慨：
——現在，讓我先來給名為自由的醇酒，增添一點小小的調味品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