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0章 童話的結局3
「邪惡的墮落者，我命令你離開神聖的殿堂！」
銀灰的劍鋒不住顫抖，竭力要從鉗制中掙脫出來，燦然聖輝灼灼如火，沿著劍脊剛硬的神紋遊走，分明是一件極為上乘的聖物。
然而它的奮力掙扎卻始終徒勞無功，只因……
劍的主人實在太虛弱了。
也不知積了多久的厚厚塵灰，將古老的鎖子甲籠罩在內，幾乎要將縫隙空洞盡數糊住，胸前的罩袍早已化為碎布，僅剩一枚血紅十字印章在超凡力量的保護下倖存至今。
幾縷飄搖如枯草的白髮下，松松垮垮的贅皮層層迭迭猶如老樹死皮，自內而外透出濃厚的衰朽氣息，唯有一雙眼珠還能從混濁中滲出幾分生機，勉強將他與一具真正的屍體劃清界限。
五指輕輕一揮，這位仿佛從歷史中走出的老騎士立足不穩，連人帶劍仰天摔倒，爐柴棒般的枯瘦雙臂打了半天顫，卻還是沒能站起身來。
對老者的凜然斥罵恍若未聞，亞歷克斯只是在西裝上擦拭去掌心的血跡，自顧自的淡然道：
「自從羅馬帝國崩潰之後，救世主的聖杯在戰亂中消失無蹤，其下落便成了一個謎團。
直到千載之後，公元1291年，最後一次十字軍東征時，聖殿騎士團的三個兄弟卻在戰爭中意外發現了相關的線索，他們告知了當時的騎士團高層後，便匆匆消失在了茫茫戈壁。
天下沒有永不透風的消息，圍繞著這至高聖物的歸屬，彼時的聖堂教會與聖殿騎士團展開了一連串的博弈，最終導致了後者的徹底覆滅。
但所有人都沒有料到的是，探險者的一去竟就此渺無音訊，150年後，其中兩人走出了沙漠。一人死在了回法國的途中。剩下的一個回到了法國。在他臨死前將聖杯的下落，告訴了方濟會的修士。」
無視了對方灰白難看的面色，他泰然自若的將老者來歷娓娓道來，俄而話鋒一轉：
「只是騎士閣下，應該飲下了聖杯之水才對，怎麼會落到今天這個模樣？」
默默注視著眼前人質疑的目光，老者乾枯的嘴唇微動，似乎在回憶那段遙遠而痛苦的往事。
「永生不在人間，而在天堂之上。」
似乎衡量了雙方的力量對比，明智的放棄了武力解決，他坦然自若的道，語氣虔誠而堅定。
「迷茫遊蕩的羔羊啊，既然來到此處，便當遵守規則……」不情不願地吐出一句干啞言語，老者隨後便緊緊閉上嘴巴，拄劍而立，一派非暴力不合作的樣子。
品味著他話語中隱約透露出的信息，年輕的血族王者展顏一笑：
「您對信仰的堅持真是令人欽佩，只是再高妙的神言聖訓，歸根結底也要用力量作為支撐，否則便是無根浮萍，就如同現在一樣。」
或許巔峰之時是個棘手的對手，但加上七百年的歲月消磨，即使倚仗地利轉化為類似守護靈的存在，老騎士也已對他造不成什麼威脅。
他們在這裡暗暗的唇槍舌劍，另外的人卻是等不及了。
急不可耐的弗蘭克從後方竄了出來，貪婪的眼神逡巡著四周。
近百平方米的石室粗糙而簡陋，幾團光焰貼在壁上搖曳不定，投下斑駁的影子，為這幽閉的空間增添了幾分詭譎。
然而沖騰而起的珠光寶氣，瞬間驅散了那點負面氣氛。
繁密的拉丁文與黃金光輝融為一體、素淨白銀上黑耳符文古樸而典雅……
象牙、琉璃、水晶、琥珀、蜜蠟……小小的斗室之中，似乎匯聚了自有人類文明以來，已知的一切珍貴材質。
但它們所鑄造出的形制，卻是驚人的統一：
杯子！杯子！還是杯子！
圍繞著一眼澄淨的石砌水池，無數材料各異，形制各異，工藝各異的杯具錯落有致，看的人目不暇接。
而琳琅滿目的器皿之下，則是連弗蘭克這個普通人都能感知到的恐怖壓力，冥冥之中的神秘法則直入腦海，告知所有有幸造訪之人，只能選擇一件，否則的話頓時便有神罰臨頭！
沒有被藏葉於林的手段迷惑，他昂然向前，穿過遍地珍玩，俯身從牆角拿起一團黑乎乎的東西。
那也是一隻杯子。
一隻三寸來高，寸半直徑的高腳木杯。
粗糙的杯體顯出雕刻者樸拙的刀工，素淨的表面沒有任何花紋裝飾，連掛著的清漆都剝落殆盡，露出灰黃的木質本色——就如同跳蚤市場裡任何一件不值錢的老舊木器一樣。
「木匠之子又豈會用金銀之器。」男人自得的攥緊手掌，抱著神物自晦的至高聖器大步流星。
夢寐以求的目標就在眼前唾手可得，弗蘭克臉上泛起狂熱的潮紅，什麼往日的深沉城府，高官權貴的自矜氣度，全都以光速拋到了腦後。他以一種幾乎不可自持的姿態，伸出木杯就向著水池中舀去。
似乎被這樣的心情感染，亞歷克斯也忍不住將盯著老騎士的戒備目光移開了一絲，不由自主的瞟了過去。
但也就在這剎那的鬆懈之間，一聲低低的頌唱忽然無端飄來鑽入耳中——
「僅以上帝的名義發誓，在我的騎士生涯中，我必將寬厚仁慈，憐憫和善待弱者，絕不施威於手無寸鐵的人群，善良的婦人和兒童均為我的保護對象，凡落難之人有求於我，定當竭盡全力……」
音量極低極微，猶如一縷蛛網遊絲，卻又意外的清晰清亮，猶如直達人的心頭。
男人貪婪地的醜態一緩，整個人好像被一桶冰水迎頭潑下，動作放慢了許多。
「發自內心的欲望，又豈是幾句教誨能夠勸阻的……」冷漠望著極速奔涌而來的斑斕彩光，亞歷克斯不屑的微微搖頭。
灰黃的是衰朽皮肉，銀白的是古拙鎧甲，明紅的是胸前十字……粒粒塵芒從瘦弱身軀飛快解離，帶走了殘存生命力的同時，也將他全身浸染成一片氣息純正的潔白。
最後的騎士，在最後關頭抓住了最後的時機，發起了此生中最後一次衝鋒！
「在戰鬥中，我必將勇敢地對抗邪惡，抗擊一切錯誤，真誠地對待我的朋友，幫助我的兄弟騎士，捍衛我之所愛，至死不渝，謙卑、正直、犧牲、公正、榮譽、英勇、憐憫將成為我們永恆的精神！」
神聖的光輝咆哮而出，如同破曉時分的第一縷曙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射入了面前黑暗生物的心房！
「成功了！」
巨大的喜悅感充斥著靈魂，甚至讓老人迅速消散的意識都猛然恢復了一點清明。
「能於脫離塵世之前，斬殺一頭意圖染指天主聖物的邪魔，我的人生沒有遺憾……」
然而就在下一秒，僅存模糊虛形的頭顱猛然仰起，露出驚愕失色的表情。
古樸方正的石碑悄然浮現，其上串串神文仿佛蘊含了世間萬物的真理，那燃燒生命換取的光輝竟如江河入海，瞬間被吞噬無蹤。
在思維徹底沉淪的剎那，老人只來得及聽清那句淡漠的嗤笑。
「神聖的枷鎖，同時也是保護，這可真是個冷幽默……」
(本章完)